蕭玉琢嘆了口氣,“十五娘,你……”
不知十五娘是天真,還是裝糊塗?或者被愛矇蔽了眼睛的女人都是盲目的?
倘若不是紀王的允許,紀王妃又如何敢做的這樣的主?
“姐姐有什麼話,都只管說。妹妹沒有避着姐姐,雖然咱們姐妹長久不見,可是姐姐當年對我的恩情,十五這輩子都不能忘。”蕭十五娘說道,“這事兒,連我阿孃我都沒敢說……只告訴了姐姐。”
“你若是隻告訴了我,那我這做姐姐的,有些話,就不能不提醒你了,”蕭玉琢輕咳一聲,“紀王他平日裡對你怎麼樣?”
蕭十五娘怔了怔,“紀王雖然院中女人不少,但他……很有節制,也很公平仁義,對我還……不錯。”
蕭十五娘微微紅了臉。
蕭玉琢嘆了口氣,“那紀王妃是很跋扈潑辣,是非不分,也不聽紀王叮囑,人前人後都不給紀王留面子,囂張就如……呃,就如當年的我一樣的人?”
蕭十五娘怔了怔,臉上表情有些窘,“不……不是,姐姐當年也挺好的。”
“呵呵,我當年什麼樣子,單聽長安說書人說道,也知道個大概了。”蕭玉琢自我調侃的笑了笑,“紀王妃可是那樣的人?”
蕭十五娘連連搖頭,“紀王妃出身書香世家,人前人後都很是知禮,也常常禮佛,只是規矩嚴謹了些,並不是張揚跋扈的人。”
“所以,如果不是紀王首肯,她如何敢不叫你懷孕生子?”蕭玉琢立即說道。
蕭十五娘聞言愣住,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蕭玉琢,“姐姐……什麼意思?”
“十五娘應該聽明白了,不是王妃忌憚你孃家勢力,是紀王爺既想要拉攏蕭家,又忌憚蕭家。”蕭玉琢說道。
十五娘臉上帶着迷惑茫然,“這不……說不通吧?他想拉攏蕭家不錯,可蕭家有什麼好忌憚的?便是我生了男孩子,那也是他的孩子呀,連世子都不是。”
蕭玉琢笑了笑,“如果他一直都是個王爺,他的孩子爲了世子的位置,或者還不至於相爭。可如果他將來登臨了九五之尊的位置呢?他的孩子會不會爲了皇位而骨肉相殘?”
十五娘一怔。
“換位想想,如果你的孩子,有機會得到皇位,他想爭一爭那皇位,你會不會爲他想方設法的拉攏蕭家的勢力,好鼎力相助他登臨皇位?外戚篡權,前朝又不是沒有過!”蕭玉琢說道。
紀王現在就想坐上那皇位,然而他爹還沒坐夠,他怕是已經心急難耐了。
蕭十五孃的孃家,乃是蘭陵蕭氏。倘若蕭十五娘生子,日後他坐上了皇位,蘭陵蕭氏,就是十五娘孩子強大的外戚勢力。
他又豈能不忌憚?
“這也……想得太遠了吧?”蕭十五娘驚歎道。
“你不是喜歡對弈麼?記得你跟我說過,紀王最善對弈,最善棋局之道。”蕭玉琢說道,“你知道高手下棋,爲什麼能夠取勝麼?”
蕭十五娘當年尚在閨中的時候,因爲心儀紀王,所以專門學了下棋。
“因爲一般人只能看見當前這一步兩步,而高手,在落子之時,就連之後的十幾步,都已經算計到了。”蕭十五娘顫聲說道。
紀王下棋,落子很快。
並非是他不思量,而是他在落子的時候,就連後面的十幾步都全然在腦中了,所以他根本不必猶豫。
對他來說,想到自己兒子外戚的勢力,又算得上什麼遠事兒呢?
“原來王妃一直在唱白臉,就是爲了讓王爺唱紅臉啊。”蕭十五娘輕嘆一聲。
紀王對她很溫柔。
除了不給她孩子以外,紀王把給王妃一般的尊重也都給了她。
她覺得自己在紀王心中的分量是極重的,縱然紀王睡了她的陪嫁丫鬟,還叫陪嫁丫鬟懷了孕,天天跟紮在她眼中的一根刺一樣,碰不得拔不得……
她還是在爲紀王從孃家人這裡爭取好處。
讓爹孃在朝堂之上爲紀王謀利,拿出自己的嫁妝來,支持紀王拉攏人脈。
常常走動她閨蜜家中,用盡她的人脈網,爲紀王遊說。
今日乃是看到了小重午,心生喜愛,這才放下拉攏蕭玉琢,繼而藉着蕭玉琢爲紀王拉攏景延年的事兒沒說,先說了自己鬱悶酸澀的家事。
未曾想,倒是一下子被當頭棒喝,叫她恍然回神。
“所以,他一直對我溫柔小意,就是爲了利用我……可即便利用我,都不肯給我一個孩子麼?”十五娘苦笑了一聲,“呵,我說他爲何總是勸我,還說,如果我真是喜歡小孩兒,等我的陪嫁丫鬟把孩子生出來,就抱到我身邊養着。”
蕭玉琢皺眉看着蕭十五娘,心中不由後悔,當年幫着十五娘嫁給紀王,是不是做錯了?
“我一直恨王妃,覺得她表面仁慈,內心陰狠!從來沒有想過,倘若不是紀王許可,她怎麼能做到如此地步?我真是傻……”蕭十五娘搖了搖頭,“我又不是不能生,紀王叫我抱陪嫁丫鬟的孩子來做什麼?姐姐提醒了我才明白,在他身邊,我當真是‘不能生’啊!”
蕭玉琢抿了口茶,任由十五娘坐在那裡自言自語,卻沒有多說。
人家夫妻之間,自己說得多了,回頭紀王溫溫柔柔的一鬨,她心裡的疙瘩解了,自己倒成了壞人了。
蕭玉琢明白,不可能每個人都跟自己一樣遇着點兒事兒,不想過了,就和離的。
這時代,大夏這風土民情中,能像自己這樣敢休夫和離的絕對是異類。
十五娘便是想清楚想明白了,多半也想着迂迴婉轉的把日子過下去,她絕不可能現在就想着要離開紀王的。
蕭玉琢抿了抿嘴,是以紀王出賣她,害得她被聖上從宛城給帶回來的事兒,也沒什麼可同十五娘說的。
在旁人看來,她在外是受苦,回來纔是享福呢!
“那姐姐說,我該怎麼辦?”蕭十五娘眯了眯眼睛,“如果有朝一日,我成了王妃?”
“紀王妃的父親你知道是什麼人?”蕭玉琢問道。
“紀王妃出身書香門第,兄長在國子監作先生,便是如今朝堂之中也多有他父親的學生,屬清流,在朝中文人當中很有勢力。”蕭十五娘說到。
蕭玉琢點點頭,“所以,你覺得自己能取代她麼?”
關鍵是,紀王會讓蕭十五娘取代她麼?
蕭十五娘皺着眉頭,好像在細細的思量,“不過是清流,如何比得上門閥世家?”
蕭玉琢的話,她一直都能聽得進。
可這會兒,蕭玉琢看出來了,她已經有些盲目了。
女人在愛情和婚姻之中也許就比較容易盲目吧?
盲目的自信,盲目的信任男人。
蕭玉琢抿脣,清流雖然不及世家權利,可天下文人那張嘴,那筆桿子有多厲害?紀王的岳丈的學生遍佈朝野,乃至遍佈大夏各地。
倘若他岳丈大人作詩說,紀王好,賢明!仁義!
他的學生們崇拜自己的老師,多半都會跟着支持紀王,寫詩作詞的褒讚紀王。
那連成一氣,呼聲該有多麼響亮?
紀王那人,在人前總是彬彬有禮的,說明他很是在意自己的名聲。
他怎麼捨得放棄他岳丈的這個便利?
他忌憚蕭家,又怎麼可能讓十五娘成爲他的王妃?
蕭玉琢想的明白,但她沒有一股腦的都倒給蕭十五娘。
有些話,旁人越說,本是好心,可卻叫那聽的人越惱。
她若是惱了你,自然聽不得你勸她的話。
蕭玉琢抿着茶,菊香恰從長公主那兒回來。
因爲蕭玉琢有交代,菊香便在門外稟道:“婢子剛剛爲長公主施針調理,長公主氣血通暢許多,今日精神已經好多了,長公主叫人領着小郎君到那院兒去玩。”
蕭玉琢應了一聲,“免得阿孃悶得慌,叫奶孃帶着重午和長康去吧,看着點兒,若是阿孃累了,就趕緊帶他們回來。”
菊香應了,“是娘子,婢子這樣就去。”
“誒,等等!”蕭玉琢看了眼十五娘,“叫梅香和奶孃一起去,菊香你進來!”
菊香掀簾子進了屋子,福身行禮,“娘子,側妃安好。”
蕭十五娘擡了擡手。
“菊香過來。”蕭玉琢招了招手。
蕭十五孃的面色還略有些僵滯。
“叫菊香給你把把脈吧?有些藥喝多了也是傷
身體的,若是有哪裡不好,也好儘早的調理?”蕭玉琢低聲問道。
若是旁人,她也就不管這閒事了。
可她對十五娘還是很有感情的,再者說,十五給紀王當側妃,也是自己從中出力。
倘若不是姻緣是孽緣,反倒害了十五娘,蕭玉琢覺得自己多半還是要自責的。
十五娘嘆了口氣,“多謝姐姐!”
菊香看了看蕭十五孃的面色,她挽着袖子上前,搭手在十五娘脈門上。
十五娘忐忑的看了她一眼。
菊香摸了右手的脈,一言不發,又按了左手。
兩隻手都診了脈,這才退到蕭玉琢身後。
“我的身體,沒有大礙吧?”十五娘笑問道。
菊香看了十五娘一眼,又看了看蕭玉琢。
“有什麼話儘管直說,十五娘當我是姐姐,我也當她是至親的妹子。”蕭玉琢說道。
菊香皺眉道:“敢問側妃,上次月信是什麼時候?”
“呃……”十五娘眯眼算了算,“大概有兩個月了吧,自從……呃,自從喝了那湯藥以後,月信就有些不準,常常推遲,有時候推遲半個月,有時候推遲一個月,剛開始也叫太醫給看過幾回,太醫說沒有大礙。也開了一些調理的藥,可不怎麼見效。我也沒放在心上,怎麼,是不好了麼?”
她問的語氣輕輕,卻不難看出她臉上緊張。
“不是不好了,”菊香垂了垂眼,“是側妃懷孕了。”
十五娘聞言一愣。
蕭玉琢也不可置信的看着菊香。
剛剛十五娘還說紀王妃不叫她懷孕呢!自己還趁機攻擊了紀王一番!
扭臉兒菊香說她懷孕了?
那剛纔自己說紀王不叫她懷孕的話,豈不是無中生有,無事生非了?
果然見十五娘看了蕭玉琢一眼,又立即瞪着菊香,“不可能啊?你是不是看錯了?我……”
在丫鬟面前,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沒有說自己一直有喝避子湯。
菊香卻不緊不慢的說道,“婢子也覺得有異,所以剛纔診脈格外的仔細。側妃體寒,應是避子湯服用過多了,那湯藥偶爾服用不會傷身,但常常服用,會打亂身體的內環境,使得五臟蘊化紊亂,陰陽失調。側妃本是不宜懷孕的體質,可適才婢子診脈,卻發現是喜脈,只是側妃說有兩月未來月信,這孩子卻並未有兩個月大。”
十五娘聽得懵懵的,她向前探着身子,猛地握住菊香的手,“你說的我聽得不太明白,你說我懷孕了,可是這孩子卻不太好麼?”
菊香搖了搖頭,“這孩子好不好,現在卻看不出來,只是側妃的身體不太好,如今能夠懷孕實在是……上天的恩賜。”
說白了就是僥倖!
“側妃定要好好愛惜身體,來不得半點大意,除非能平平安安的度過頭三四個月,方能放鬆些。”菊香鄭重說道。
十五娘立即往後坐坐,小心翼翼的護住自己的肚子。
好不容易,甚至是僥倖得來的孩子,她可真是得揣好了!
“那都有些什麼事情要格外注意?”十五娘臉上的沉鬱一掃而光,她面現紅潤,眼中都是激動欣喜。
“婢子待會兒給側妃娘娘寫個底子,好些東西是不能亂吃的,薰香香料這些,也都儘量不用吧。頭三個月,多多休息,多躺臥,待過了三四個月,胎像穩固,再說好生走動。”菊香叮囑道。
十五娘連連點頭,一字一句都聽得認真。
待菊香交代完。
蕭玉琢又多叮囑了一句,“如今你懷孕的消息,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除了你貼身信得過的丫鬟以外,別叫旁人察覺!”
十五娘一愣,“王爺也要瞞着麼?”
最要瞞着的就是他了好麼?
雖說虎毒不食子,但萬一男人比虎還毒呢?
蕭玉琢還沒開口,蕭十五娘卻是笑了起來,“姐姐這倒是過濾了,王爺最是看重子嗣,家中的孩子,王爺個個都很上心。便是我房中那陪嫁丫鬟,懷了孕之後,王爺都格外關照。那日王妃嫌她不懂規矩,還沒罰她,王爺就說了王妃一句。”
蕭十五娘面現嬌羞紅暈。
蕭玉琢卻隱隱擔憂。
紀王擡舉她的陪嫁丫鬟,甚至爲她的陪嫁丫鬟而數落王妃,可能都是有目的的,或爲安撫她,或爲別的……總之都是一種平衡之術。
有三妻四妾的男人,怎能信得過?
可蕭十五娘這會兒臉上興奮急切之情,遮掩不住,哪裡還能聽得了勸?
“十五娘,你且去三夫人房中,將此事告訴三夫人,讓三夫人再請郎中爲你看看。”蕭玉琢說道。
蕭十五娘微微一愣,“菊香的醫術,我信得過。姐姐叮囑我的話,我記得呢,我娘如今年紀越大越囉嗦,我纔不……”
十五娘激動了一陣子,便起身告辭。
看她歡歡喜喜着急回紀王府的樣子,蕭玉琢還真有點兒擔心。
菊香跪坐在蕭玉琢身邊,不解道,“可是婢子說錯話了,是不是,不該說?”
蕭玉琢搖了搖頭,“你沒說錯,可能夠推測出來,那孩子有多少天了?”
菊香思量一陣子,“因爲側妃說她月信不準,憑脈象上看的話,大約有一個月左右了。”
“你照實說,她的身體能保住這個孩子麼?”蕭玉琢又問。
菊香點點頭,“若是小心照顧,側妃的身體是沒問題的。雖有體寒之症,但娘子也不必太擔心,若是尋常百姓家,這胎可能就不保了。王府裡斷然不會少了珍貴的藥材,只要好生養着,通過此番懷孕,反而能治好她體寒之症呢。因爲懷孕,母親爲了保護孩子,身體許多機能就會甦醒勃發,以保證血脈暢通。”
蕭玉琢點了點頭。
“所以說,懷孕是孕育一個新生,也是母親的一次新生,血氣都會隨之更新。”菊香說道。
蕭玉琢正聽聞菊香給她講懷孕的諸多道理,外頭忽聽竹香和什麼人說話。
那傳信兒人聽着頗有些焦急的樣子。
竹香問了幾句,立即朝裡道:“娘子,婢子有事要稟!”
她聲音急切,蕭玉琢立即喚她進來。
“娘子,聽聞景將軍帶人遭遇了先太子兵馬。”竹香說道。
蕭玉琢微微一愣。
回來的頭天晚上,景延年溜進了蕭家,說次日晚上還來。
可他卻沒來,蕭玉琢還以爲是因爲自己搬了院子,他找不到地方了。
“這麼說來,他不在長安麼?”蕭玉琢問道。
“是,景將軍被聖上派出去,在興元遭遇了先太子兵馬。”竹香說道。
蕭玉琢皺眉,“情況怎麼樣?”
“現在還不知道……”竹香道,“這是朝廷剛的得到的消息。”
“聯繫蘭雪,叫同盟會的人去興元看看,打聽戰況如何。”蕭玉琢皺眉說道。
她先前在宛城來長安的路上遇見李恪。
李恪被朝廷的兵馬追的藏在了山裡頭。
這才又過了多久,他不趕緊躲着,還敢主動帶兵挑釁景延年所帶兵馬?
還是說,只是意外撞見了,所以兩方動了手?
若是意外撞見,自然不必擔心景延年。
若是什麼陷阱圈套……那就讓人擔心了。
竹香領命,連忙用他們事先約好的方式,去聯繫同盟會的人,給劉蘭雪遞消息。
朝廷那邊一直沒有具體的消息傳來。
只說先太子兵馬甚是厲害,而且人數數倍於景延年當時所帶的兩三千人馬。
景延年似乎不敵……
兩日後同盟會卻是傳來了更爲具體的消息。
“蘭雪說他們去晚一步,景將軍腹背受敵,受了傷!”竹香送來消息。
蕭玉琢正在教重午畫畫,聞言“啪”的一聲。
她手中的炭筆都斷成了兩截。
她豁然起身,臉色都有些發白,“傷勢如何?不是說朝廷已經派了兵馬援救,爲何會腹背受敵?”
“蘭雪說,已經叫同盟會的人暗中去查了。他們以江湖人的名義,救了景將軍,正送往長安。”竹香說道。
蕭玉琢緩緩吐了口氣,她問竹香也沒用,反倒會叫這邊這些人跟着她更爲緊張。
等景延年被送回長安,她親自見到景延年,不就什麼都明白了?
“何時能到長安?”蕭玉琢問道。
“若無意外的話明後日就能到了。”竹香說道。
不料護送景延年這些“江湖人”行動竟是格外的迅速,雖帶着傷員,竟還是比預計早了半日多到達長安。
次日下午,就傳來景將軍被人所救,送回長安的消息。
他直接被人送到了吳王府上。
那些“江湖人”將他平安送回,又將消息傳出,暗暗稟了蕭玉琢景延年的情況不甚好之後,便藏匿無形了。
聖上想要表彰賞賜一下那些“江湖人”,順便有可能的話,都招安爲朝廷所用,卻全然尋不到他們的蹤跡了。
蕭玉琢聽聞景延年回來,且受傷頗重,當即就要去往吳王府見他。
“菊香,帶着你料想能夠用到的藥材,隨我去一趟吳王府!”蕭玉琢雖面色冷靜,可她兩隻手卻是冰涼冰涼。
小重午同她回來蕭家這麼久,從沒出過門。
他在宛城的時候,可是肆意慣了,有時候武師父還會帶他去學館裡玩兒。
學館的年輕小郎君們都喜歡逗他。
不光有小郎君,還有許多小娘子,會給他小荷包,小帕子……
那兒多自在熱鬧,豈是蕭家能比得了的?
怕蕭家某些人給重午臉色看,或是對重午不利。
長公主將重午看的緊,除了她自己的院子,和蕭玉琢的院子,她幾乎沒讓重午去過別的地方。
重午聽說阿孃今日要出門,說什麼都非要鬧着一起去。
還拽着文文靜靜的周長康一起,抱着蕭玉琢的大腿哭。
“阿孃,是小狗……騙人,說了不丟下,騙人……”重午哭起來嗓門兒極大。
蕭玉琢心裡本就忐忑不安,兒子這聲音一震,她簡直腦門裡的一根弦都要繃斷了。
周長康則好得多,雖然他被重午哭聲引逗的也在哭。
可他連哭起來都是文秀的,嚶嚶如小貓一般。
倒是一點兒不像他爹。
不知道身爲武將的周炎武,看到自己兒子嬌柔成這樣,會是什麼表情?
“好了,阿孃不是出去玩兒,阿孃是有事兒,很快就回來!這怎麼能叫丟下呢?”蕭玉琢眼皮直跳,卻還是用盡最後的耐心在安慰着小重午。
“一起,一起,重午也要去!”小重午抱着她的衣裙不撒手。
蕭玉琢氣悶,見菊香都已經收拾好了,兒子還不撒手。
她立時有些惱了,縱然知道兒子這麼小,不能對他大吼大叫,但這會兒卻有些控制不住的提高了音量,“不是跟你說了,阿孃出去是有事!你怎麼一點兒都不懂事?!”
重午還從沒見過這般聲色俱厲的母親。
他當即愣了一愣,鬆開抱着母親衣裙的手,向後退了兩步。
看着兒子震驚又錯愕的小臉兒,好似被自己嚇呆了的樣子。
蕭玉琢又心疼了。
她蹲下身來,輕輕將小重午抱入懷中,“乖寶,阿孃真的是有不能帶你一起的事兒,等過了這段時間,阿孃帶你去曲江池賞菊花怎麼樣?再過半個多月,菊花就開了,曲江池的菊花可好看了!”
小重午撅噘嘴,“阿孃兇,不好看!”
蕭玉琢一臉無奈。
“重午原諒阿孃好不好?”蕭玉琢擺出一個別扭的笑臉,“阿孃不兇了,重午也不鬧,好不好?”
小重午咬着手指頭尖兒,一雙又圓又大的鳳眼咕嚕一轉,“那阿孃給做菊花餅。”
蕭玉琢無奈點頭,“好,阿孃給做!”
被吃食收買的小吃貨重午這才放了蕭玉琢離開。
可這院兒耽擱這一會兒,足夠將消息傳到長房那裡。
十八娘在大夫人身邊,小聲怯怯的說道:“郡主這會兒出門,定是要往吳王府去看望景將軍吧?”
景延年被封了吳王,可是長安的許多人,還是喜歡稱呼他爲景將軍。
這稱呼聽起來叱吒風雲的多威武呀!比吳王還帶勁兒呢!
大夫人眯了眯眼。
上次蕭玉琢沒露面,就讓她們在她的丫鬟和蕭四爺手裡吃了虧。
長房的人安分了好幾日,沒有尋她的不自在。
今日她要出門,倒是個好機會。
大夫人點了點頭,衝十八娘招了招手。
十八娘連忙附耳過來。
大夫人叮囑一番。
十八娘連連點頭,臉上露出笑意來。
蕭玉琢在二門正要上馬車的時候,卻見迴廊裡蹬蹬跑出許多僕婦小廝來。
霎時間將她的馬車團團圍住。
蕭玉琢微微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爲首那僕婦看起來頗有幾分威嚴,不苟言笑的臉面走到外頭,說是高門大戶的掌家夫人只怕也有人信。
蕭玉琢認得她,乃是宮裡頭出來的教養嬤嬤。
出了宮就被蕭家接來養着。
“榮嬤嬤有禮。”梅香,竹香,菊香都蹲身向她見禮。
她們幾個都受過這嬤嬤的調教。
“郡主這是要往哪兒去啊?郡主不知道咱們大夏待嫁的規矩麼?”榮嬤嬤不苟言笑的說道。
她說話間,聲音陰沉沉的,幾乎都看不到下頜在動。
蕭玉琢懷疑,她是不是會腹語?要不然人說話,怎麼都看不到臉面的變化呢?
“我都嫁過一次人了,待嫁的規矩倒還是頭一次聽說。”蕭玉琢冷笑一聲。
這是大夫人派她來擋住自己的吧?
“難怪人說蕭家沒有教養,這不是郡主的錯,是郡主的教習嬤嬤沒有教好!”榮嬤嬤板着個殭屍臉說道。
蕭玉琢輕哼一聲,“我的教習嬤嬤教的很好。”
“她若教的好,郡主就該知道,女子待嫁之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養在深閨,好好修習女紅方爲有教養!”榮嬤嬤音色極冷。
蕭玉琢垂眸笑了笑,“這也的分情況不是?我現在有緊要的事情,怎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呢?”
“敢問郡主又什麼緊要的事情?”榮嬤嬤臉皮動也不動,叫人看着慎得慌。
蕭玉琢輕哼一聲。
梅香立時喝道:“大膽,你不過是個僕婦,倒問起主子的事情來?主子要幹什麼,還要向你報備麼?”
“老奴也教的不好,竟沒叫這丫鬟知道,下人當時時規勸主子不當之事,以免主子任性妄爲方位忠僕。”榮嬤嬤絲毫不慌。
蕭玉琢這會兒耐心已經全然用完。
重午鬧騰已經讓她心煩意亂了。
如今又來了個殭屍臉的老僕婦和她作對。
她便是神仙,也到了忍耐極限,“請問嬤嬤,是打定了注意不叫我出去麼?”
“是,郡主既是在蕭家待嫁,就當遵從蕭家的規矩。倘若今日定要出了這蕭家的門……”那嬤嬤擡眼看了蕭玉琢,“日後就……”
“動手!”蕭玉琢冷聲說道,根本沒等那嬤嬤把話說完。
竹香一聽,當即飛身而起,擡腳踹開擋在馬車近旁的人。
一看竹香都動了手。
那些牽馬的小廝,駕車的車伕,隨行的護衛的……哪兒能看着姑娘家一個人動手?
當即不再客氣。
來的榮嬤嬤全然沒有想到,郡主身邊跟着的這些個看起來絲毫不起眼的小廝車伕,動起手來,竟然這麼能打。
縱然她帶來的人數倍於蕭玉琢的人手。
可三十來個人,竟被七八個人給打的落花流水。
倒在地上哎喲哎喲的慘叫不已。
蕭玉琢冷冷的看着那嬤嬤。
若是她心情好的時候,也許有功夫和她說道說道。
可惜正撞上她一頭火兒,心情煩悶的時候。
這種時候,能動手就省的廢話。
當她這次回來,真的好欺負不成?
那榮嬤嬤簡直被嚇傻了。
一口茶的功夫,她帶來的人全倒在地上了。
蕭玉琢卻已經坐上了馬車。
“走。”馬車裡傳來她漠然清冷的聲音。
馬車掀起的一股風,就颳着那老嬤嬤的臉頰從她眼前過去。
她不知是嚇得,還是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待馬車過去,她的嘴脣都發了紫,“好,好,好!”
她連說三個好字,臉面一黑,氣得仰倒在地上。
蕭玉琢這會兒哪有功夫管她,出了蕭家她就直奔吳王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