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晚上過去,他從容地睡了個好覺,而監聽的特務聽了一夜毫無收穫。泉根本沒有說過夢話,也沒有暴露什麼東西。
一連幾天,他們都沒有審訊過泉,也沒有人過問他,只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士兵給他送飯。
那飯菜也不錯,有葷有素,還有雞鴨魚肉,水果什麼的。
泉看也不看,他知道吃了別人的東西嘴軟,拿了人家的手軟,敵人想用美食軟化他的鬥志,他不能上當,他讓士兵端走,可惜,士兵卻不端,他端起那些東西扔了出去。
可是,第二頓又是這樣的飯菜,他依然不吃,可是,這裡又沒有其他可吃的東西。於是,他只有捱餓。
他知道,這又是考驗人的意志的時候,他不能垮掉,於是,他一天沒有吃一點東西。
第二天也如此,這樣一來,他的胃受不了,又開始痛起來。自從那次在皖南找部隊的時候,他的胃痛過,小龍給他採藥,按摩,到了後方醫院,醫生給他治療,而到了上海,陳雪又很照料他,他的胃好久都沒有痛過了,可是,在這裡,餓了一天,他的胃又痛了。
那些菜還擺在桌子上,他看了一眼,差點動搖了,想吃點什麼填肚子,不過,他想到如果這次開了頭,那麼,敵人就可以用這些美食來要挾他。再說,除非他與警備司令他們合作,要不,敵人是不可能一直讓他住在條件這樣好的別墅的,如果到了監獄,他又怎麼辦?難道繼續順從他們。於是,他咬牙挺住了,硬沒有吃一口飯。
第三天,士兵繼續送飯,看到桌子上的一動也沒有動,很佩服泉的毅力。泉看他依然端來這些飯菜,便讓他拿走。見他這樣硬氣,他們也只好給他送青菜豆腐什麼的。
他終於吃了飯,也才意識到,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呀。他知道,總有一天,他會被送進監獄,經受酷刑考驗,沒有好的身體是對付不下來的。因此,他讓自己吃飽,睡好,精神充足,而且還鍛鍊身體。
不過,這種無聊的日子讓他煩透了,也讓他無所事從,就像打仗時找不到對手,他準備好了與敵人戰鬥,可現在他卻被關在這樣一個地方,還有,如果他出去了,將來他能夠說清楚嗎?不過。轉念一想,只要自己問心無愧,不做叛徒,不做狗,那就沒有什麼。再說他進來就沒有打算活着回去,還有什麼怕的。
那天,羅副官又來看他。
“沈先生,這幾天你過得還好嗎?”
“我過得挺好,有勞副官費心了。”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是司令的私人別墅呀,司令從來沒有在這裡招待外人,沈先生是第一個呀,司令很重視沈先生呀。”
“是啊,就像把鳥兒關進籠子裡,怎麼不重視呢?司令的彙報材料一定是你在寫吧,你可得把你們的戰果好好吹一吹,破獲上海地下黨組織,這可是很輝煌的戰果呀。”
“是啊,所以我想找先生聊一聊,你別誤會,我可不是爲了找素材才找你聊的,我也是喜歡你的鋼琴,當然,也佩服你的機智。我想,你如果進我們的情報局,那一定能發揮更多作用的,當然,如果你進我們上海警備司令部,那我這個副官就得讓賢了。”
“哈哈哈,我已經知道你在彙報材料上怎麼寫我了。看來,我會很快被當成上海地下黨的重要領導了,那我就成了要犯了。行呀,我就是你們一直想找的嗎啡。”
“你以爲我傻麼?會相信你是嗎啡。不過,有了你,我們就能找到嗎啡的。”
“你那麼自信?其實,我只是趙子南的下級,他知道的我不一定知道,他不知道的,我更不知道了,你找我,找錯了人。”
“先別說找對找錯的話,你是共產黨,對吧。”
“是。”
“是特委的?”
“不是。”
“你是什麼時候去蘇北的,誰介紹的,誰接應的,幹什麼去的。”
“我去蘇北是因爲任光在新四軍,我是去找任光的,沒有人介紹,也沒人接應,自己問路去的,結果沒有見到任光。聽說任光在皖南事變中被你們打死了。”
“你還去過延安接受特別訓練。”
“什麼特別訓練,學音樂也算嗎?我去了延安魯藝學習音樂,然後又離開延安到了上海。”
羅副官自然不相信他的話,“一個北平音專的高才生會到延安學習音樂,誰信呀,延安能有什麼音樂呢?你肯定是在延安接受特殊訓練。”
“信不信由你,我是去學習音樂,因爲我過去在北平音專學習的都是西洋的東西,不符合無產階級需要,因此,我們都必須重新學習新的東西。這奇怪嗎?”
“那你回上海爲什麼不搞音樂了。”羅副官又問。
泉反問羅副官:“你說我是用北平音專的文憑進大上海樂團,還是用延安魯藝的文憑進大上海樂團。”
這把羅副官問住了,他只好說:“沈先生,你一個鋼琴家不好好彈鋼琴,反而去當共產黨,拿槍打仗,這不是浪費是什麼,還有那個任光,堂堂一個作曲家,跑去當新四軍,真是的。”
泉質問到,“羅副官,到底是誰不讓我彈鋼琴,誰逼得我離開上海。還有任光先生,是誰逼他放棄百代音樂公司音樂總監的職務遠走異國他鄉的,是誰奪去了任光先生的生命,還有,是誰害得四萬萬中國同胞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是誰害得中華民族做亡國奴,羅副官,你能回答我嗎?”
羅副官氣得什麼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