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長貴派出的這個偵查小隊,非常有經驗,當他們進入這個算是比較開闊的伏擊圈路段後,變得小心謹慎起來,每個人用手中的望遠鏡,朝兩邊樹林和山邊走邊搜索,他們行走的隊形也很專業,兩個人在前,然後是兩匹騾馬,騾馬後是三個人,接着又是騾馬……前後兩人之間,相隔一定的距離——&網——()
騾馬的鐵馬掌踏在碎石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匍匐在灌木叢中的董李茂能清晰聽到,可他沒辦法擡起頭來觀察,僅從聽到的蹄聲判斷,他估計這是日軍的先頭探路小隊,也就是說,只要先頭偵查小隊沒發現任何可疑情況,馬上後面的大部隊,將出現在伏擊圈內。
董李茂的身體,緊緊貼在灌木叢草地上,凝神靜聽路上的騾馬蹄音和人雙腳走路的響聲,他不希望聽到這些腳步聲停下來,只要還能聽到他們走路聲,就說明小鬼子沒發現任何可疑情況,可要是沒聽到他們走路,停下腳步的話,那可是相當的不妙。
董李茂在心中暗暗催促‘快走!快走……千萬別停下……’他渾身緊張得直冒汗。
身邊的胡三側頭看着董李茂,等待着連長的命令,他右手死死的握住衝鋒號,心在怦怦跳,以爲路上行走的就是要伏擊的敵人,他奇怪連長爲何還不下令,想開口問,又不敢,只好忍耐着,心裡那個急呀。
松下長貴派遣的先頭偵查小隊,身上攜帶有步話機,一旦他們發現有可疑情況,會立即通知身後一兩公里外的大部隊,幾乎每個人手中都有望遠鏡,他們邊走邊朝兩邊和前面的山上看。作爲偵查先頭部隊,他們是非常專業的,一般在這種狹長地帶打埋伏,而且是白天,兩邊山上的樹林是最佳伏擊位置,近距離埋伏的可能性幾乎可以排除,所以他們主要觀察的是兩邊和前面的樹林,看得非常仔細,細得不放過任何一棵可以掩蔽的茂盛大樹,即使有風吹草動或樹葉搖曳,他們都會立即警覺的用望遠鏡仔細查看個究竟。所以十幾個人,進入這個狹長的開闊地後,放緩了步伐。
是人,都有缺點,都會犯錯。
可能是因爲從緬甸一路走來都很順利的緣故,或是他們實在太疲乏了,累得都不願意往兩邊灌木叢走幾步。
松下長貴派出的這支十幾人先頭偵察小隊,犯了一個大錯,那就是他們沒有往兩邊灌木探一探,只顧着看兩邊和前面樹林有沒有埋伏,要是他們其中一個往兩邊灌木叢深入走幾步的話,那麼,董李茂精心設計的這次伏擊,恐怕得壽終正寢了。
特務連戰士所埋伏的位置,僅僅離路邊只有十幾步遠的距離,這不僅是地理條件所限制,同時也是董李茂事先想要近距離搏殺所導致的。
事情就是這麼巧,要是董李茂他們埋伏的位置在山上樹林中,而不是路邊灌木草叢裡,那結局會是什麼樣呢?往小的想,特務連將遭受重創或全連被松下長貴的野狼敢死隊消滅,往大的方向想,那就是惠通橋被日軍這支先遣敢死隊佔領,從緬甸過來的日軍大部隊,快速通過怒江天塹,朝保山、大理一路挺進,直達昆明,這樣的話,歷史也將從此改寫。
人在逆境中,往往總是抱怨老天不公,其實,老天還是很公平的,在關鍵時刻,總是偏向正義一邊。歷史證明,不管是什麼樣的戰爭,最終的勝利,總是歸正義一方。
路上的腳步聲儘管走得很緩慢,但卻在漸漸地遠去,董李茂可以從腳步聲中聽出,他們似乎在加快步伐。
董李茂心裡,長長舒了一口氣,就在他認爲先頭偵查小隊沒發現這裡有埋伏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吆喝聲,剛放下的心,忽然又提了起來。
這聲吆喝,也讓埋伏的特務連戰士緊張起來,尤其是張大力,他差點忍不住開槍了。
當日軍偵查先頭小隊走到張大力埋伏的位置時,一匹騾子經不住路邊青草的誘惑,離開了隊伍,儘管嘴上戴了龍套(這是馬幫爲了不讓騾馬在路上貪嘴,而給騾馬套上不能張嘴吃草的一種繩套。),可這匹騾子仍然想嘗試一下能不能啃上一口綠油油的青草,而這叢青草,就在張大力前面幾步的路邊,當騾馬垂頭走到青草叢邊,跟在這匹騾子身後的人立即吆喝出聲,他這是在吆喝騾子,但他的這聲吆喝,卻引起了前後十幾個偵查先頭小隊的人警覺,紛紛停下,等發覺是一場虛驚時,有個像是領頭的人急匆匆走到那個吆喝騾子的人身邊,擡手給他一耳光,然後低聲罵了一句‘巴嘎……’
吆喝騾子的那個人,像是知錯了,雙腿併攏,垂頭‘嗨’的應了一句。
這一切,都被張大力透過灌木間隙看到了,就在吆喝騾子的那個人衝到騾子身後時,他的手指,已經伸進機槍的扳機,以爲自己暴露了,準備開槍射殺這個吆喝騾子的人,向來風風火火的張大力,這次卻稍微忍了那麼幾秒鐘,因爲他是個很聽從董李茂命令的人,在這幾秒鐘時間裡,他想到了董李茂說的話,衝鋒號沒吹響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行動,這種一切聽從命令的軍人作風,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
董李茂手心捏了一把汗,等他再次聽到腳步聲響起,這才放開握緊的雙拳,但他不知道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總算是有驚無險。
日軍先頭偵查小隊走完這個狹長的開闊地後,速度加快了,很快消失在前方路口的山道中。
松下長貴的野狼敢死隊,在午後烈日下,緩慢往山上爬行,每個人都累得快閉上眼了,他們已經一天一夜沒閤眼,本來打算在勐嘎村休整,讓人馬都好好歇一歇,等天黑後天氣涼爽了再上路的,可沒想到在村子裡發生了衝突,儘管勝利的一方是他們,可這也給他們帶來了麻煩,擔心有漏網的村民去找軍隊求救,所以松下長貴果斷下令繼續趕路。
再怎麼勇猛的敢死隊,那也是人,也經受不住疲勞困頓的折磨,幾乎所有人,都把上衣和外褲脫掉,光着膀子穿了褲衩走路,身上根本不願意攜帶任何負重的東西,當一個人覺得穿在身上的衣服都是一種累贅的時候,那這個人除了靠意志力在機械的用雙腳走路外,也幹不了別的事了,自然也就沒力氣去扛槍。
不僅輕重型武器,連乾糧和飲水,幾乎統統都壓在了騾馬的背上。甚至還有些人,手裡舉着野芭蕉葉在頭上遮擋太陽或扇風呢。
野狼之所以可怕,那是因爲他們是動物界中最奸狡、嗅覺最靈敏的動物之一。
松下長貴,卻比野狼還可怕。
當他的腳步踏入董李茂他們埋伏的這片狹長地帶入口時,像是嗅到了危險的味道,他警覺的在路邊站住,雙目死死盯着兩三百米長的開闊地,他身邊的一個人問:“少佐,你懷疑這裡有埋伏?”
松下長貴沒回答,爬上路邊一塊高聳的巨石上,用望遠鏡朝兩邊樹林看,那個說話的人也跟着爬上巨石,用望遠鏡看了一會,放下笑着說:“少佐也太過謹慎了,要是有埋伏,我們先頭部隊早已發現,支那軍隊不可能在此設伏,我們進入支那國境後,一路上都暢通無阻,說明支那情報機關,根本不知道我們這支代號穿山甲行動的野狼敢死隊的存在!”
松下長貴用望遠鏡仔細的觀察着,說了一句:“凡事太順,可不是什麼好事!”
“啊……這不是蠻好的嘛,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就能趕到惠通橋。”說話的人似乎看到了眼前的勝利,很樂觀的說。
“沒到達目的地之前,任何事都可能發生!”松下長貴放下望遠鏡,長長嘆了口氣說:“要是支那軍隊在此設伏一個連隊,我們恐怕全都得葬身此地!”
“哈哈……可事實是支那軍隊的指揮官,沒有少佐你這英明,有天皇護佑我們大日本皇軍,只要我們守住惠通橋,後天將軍的大軍就能順利跨過怒江天塹!”
松下長貴鼻子哼了一聲,說:“命令後面的部隊,暫緩前進!”
“暫緩前進?少佐,你是要部隊在此休息嗎?”松下長貴身邊說話的人,望着已經走入狹長地帶一大半的人馬問。
“先讓前面的走,後面的暫時等一等。”松下長貴不愧是山地戰指揮官:“中國有句古話,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們越是在勝利在望的關鍵時刻,越應該小心謹慎!這裡實在是塊伏擊的好地方啊!井上君,你看,這個地形,兩頭窄,中間寬,只要支那軍隊在此設伏,前後夾擊,兩邊山上佈置幾挺機關槍,那我們可是插翅難飛啊!”
叫井上的人於是問:“那要不要讓後面的部隊做好戰鬥準備?”
松下長貴稍作猶豫,還是放棄了準備戰鬥的打算:“不用,要是有埋伏,現在他們應該動手了。”他望着走入狹長地帶的前大半部分人馬,兩百多人快要走出對面山口了。
叫井上的人立即朝巨石下揮手喊叫:“少佐有令!後面人馬,暫時別跟進!原地待命!”話音才落,忽然響起了衝鋒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