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李茂用手拿起那塊像脆骨一樣的東西,仔細一看,明白了,這是鹿茸片,與以前見過的幹鹿茸片有些相似,只不過,現在手中拿是新鮮的。
“這是鹿茸吧?”董李茂笑着問肖玉花。
“是鹿茸,快嚐嚐吧。”肖玉花頷首一笑,接過侍女手中的竹製提酒器物,親手爲董李茂和天狼斟酒,並揮手示意讓侍女和男僕都退下。
董李茂沒用筷子,就連芭蕉葉上的糯米飯,也像天狼一樣用手抓着吃,接連幾碗米酒下肚,身上毛孔開始舒展開,都能感覺到皮膚下的毛細血管在歡快的搏動,微醉到恰到好處,雙眼看到的肖玉花,越加迷人。
“夫人……”董李茂始終對肖玉花表現得彬彬有禮,總是夫人、夫人的喊,剛叫了一聲夫人,肖玉花嬌笑着打斷了他。
“嘉城,你總是夫人夫人的稱呼我,讓我感到生疏,我的小名叫玉兒,還是叫我玉兒,更讓我覺得親切。”肖玉花也喝了一碗米酒,臉蛋粉中透着紅潤,好像大姑娘一樣帶着羞怯,不再喊董李茂董連長,而是直呼其名。
董李茂尷尬的朝天狼看一眼,見他忙着抓食物往嘴裡塞,他的吃相,讓董李茂想到了一個非常貼切的詞:狼吞虎嚥。天狼看上去就像一頭飢餓的狼,他的食量很大,在董李茂和肖玉花說話時,天狼始終沒插嘴,只管大口的吞噬桌上的飯菜。
“好,以後,我就喊夫人玉兒。”既然肖玉花說喊她玉兒比喊夫人感到親切,那董李茂就投其所好:“玉兒,聽你口音,不是雲南人,怎麼會到了這裡?”
肖玉花給董李茂夾了一塊鹿鞭放在碗裡後,放下手中筷子,輕聲嘆了口氣,這才輕啓櫻脣,開始講述她的身世:
“我的老家,在江蘇。十五歲那年的一個冬天下午,我還記得那天下了小雪,當時我在女子學堂,跟全班的同學一起上課,一個女校工忽然進來叫我,說家裡人到學堂找我,於是我跟隨女校工一起出來,學堂門口停了一輛黑色轎車,女校工指着轎車給我說,接我的人就在車裡。我覺得奇怪,我家雖然在當地還算富有,但也沒富到能買得起轎車的地步。哦,對了,我父親是做絲綢生意的。平時我都是坐人力車上學堂,心裡特羨慕我們班那個父親當大官的同學,因爲她每天都有汽車接送。當時看到那輛黑色轎車,還以爲我家也買了輛車呢,跑出學堂,到車邊,忽然車門開了,裡面一個大漢,一把拽住我的手,把我拖進車裡。”
肖玉花講到這裡,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然後給董李茂斟酒。
“你遇到劫匪了,是嗎?後來呢?”董李茂問。
“他們不是什麼劫匪,是我父親的仇家。”肖玉花嘆了口氣,接着往下講:“我從那個父親的仇家口中得知,我的母親,是我父親搶來的,而母親當時,已經許配給了父親的這個仇家。母親被父親搶來的那一年,正好也是十五歲。父親的這個仇家在山東,姓夏,爲了報復我父親當年給夏家帶來的恥辱,我被姓夏的綁架到山東後,他們也沒把我怎麼樣,而是賣給了濟南一家青樓,就在青樓逼迫我接客的那天晚上,來了一個客人,這人姓董。”肖玉花講到這裡,停下來呆呆的望着董李茂。
“姓董……”董李茂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心想難道是太姥爺,可不對呀,當時太姥爺恐怕還是個穿開襠褲的小屁孩呢。
“他叫董潤青。”肖玉花說出名字,驚得董李茂站起身來。
“董潤青!那是我的……”董李茂還沒說出是他的什麼人,肖玉花接了過去。
“沒錯,就是嘉城你的令尊。”肖玉花微笑着說:“很吃驚吧?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會在二十年後,在這裡遇到故人的兒子。嘉城,你請坐下聽我慢慢說。”
董李茂懵了,這穿越竟然穿出瞭如此離奇的事,再次坐在矮墩上,天狼用塊白布擦了擦嘴,笑哈哈的說:“所以母親在瑞麗看到董大哥的畫像,立即勾起了她多年前的回憶,因爲董大哥和令尊長得太像了。”
原來如此,難怪肖玉花會把通緝董嘉城的畫像,帶回家中貼在最顯眼的地方,整日面對畫像發呆。
肖玉花接着講述:“令尊是個好人啊!那晚,他花了昂貴的價錢,競價拍下了我的初夜權。可他聽完我的哭訴後,沒有行使本該屬於他的權利,而是又花了青樓買下我十倍的價錢,把我從那家青樓贖了出來,打算送我回江蘇老家。”
董李茂曾經聽太姥姥講起過太姥爺父親早年敗家的事,說是爲了一個青樓女子,太姥爺的父親花光了家中幾乎所有的積蓄,而且帶着那個青樓女子私奔了,從此音訊全無。董李茂心裡想:難道太姥姥說的就是眼前這個風韻猶存的貌美少婦嗎?肖玉花三十幾歲快四十的女人,竟然還如此貌美,要是在她十五六歲,那還了得,難怪太姥爺的父親不惜敗家,爲的是如此一個傾國傾城的佳人清白身,也算值得,要是輪到自己頭上,也會那麼做的。
“嘉城,你的母親也許還在恨我吧?唉……這是命啊,誰也無法逃脫命運的手掌心!”肖玉花深深嘆了口氣,接着說:“我無意傷害靈堂,令尊也不想拋棄家中的妻兒老小,打算把我送回到江蘇老家後,便回到山東家中的。可是……”肖玉花說道這裡,忽然哽咽起來,用手帕擦着滾落的淚水,再也說不下去。
天狼接過他母親的話往下講:“就在令尊董潤青把母親送到江蘇境內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兵痞,這個人名叫吳清。當時吳清這個狗東西是個團長,是個仗勢欺人的傢伙,看到母親後,被母親的如花似玉容貌深深吸引,心生歹念,親手殺害了令尊董潤青,把母親佔爲己有!”天狼說完,端起桌上的白玉酒碗,一口喝乾了碗中的米酒,似乎還在爲吳清霸佔了他母親感到痛心疾首。
董李茂越聽越覺得太離譜了,難道當年太姥爺,確實在緬甸野人山這個叫河康的世外桃源地方,遇到了他父親爲之拋妻離子敗光家業的女人嗎?要真是這樣的話,太姥爺在死之前,已經知道了他父親的最終下落,那麼,這個叫肖玉花的女人,與太姥爺的父親有沒有過男女的肌膚之親呢……
太多的疑問,董李茂等待得到進一步澄清。
“那後來怎麼到這裡來了呢?”董李茂等肖玉花的悲痛稍微緩和一些後,纔開口問。
肖玉花擦拭乾臉上的淚,柔聲再次開始講述:“吳清是在被調往雲南的路上遇到我和令尊的,他殺害了令尊後,帶着我到了雲南昆明上任,可因爲被當地的軍閥排擠,在一次帶兵到滇西剿匪時,見到這裡的高黎貢山和野人山非常適合落腳,於是帶着部分他的親信,打掉了河康原來的土匪,霸佔了這個地方,從此在這裡安身,過起他逍遙快活的土匪生活,那是在我被姓夏的綁架一年後的事。”說到這裡,肖玉花看了眼天狼。
“娘,你說吧,沒事。”天狼給肖玉花點點頭,他知道後面要提到他了。
“也就在那一年的冬天,吳清帶我到山林中打獵,聽到有嬰兒的咯咯笑聲,覺得奇怪,在原始森林中怎麼會有嬰兒的笑聲呢。我們循着笑聲方向走,到了一個狼穴前面,看到一個光溜溜的孩子,在和一羣小狼崽玩耍,而吳清在之前做了一個怪夢,夢到二郎神下凡投胎到母狼肚子裡,生下來的,卻是個男孩,看到這個情景,讓吳清又想到了他做的夢,以爲這是天意,讓他有個天降孩子,將來可以借他的班。所以開槍打死了母狼,當時孩子和那羣狼崽們都爬在死去的母狼身上嚎叫……吳清讓人帶上孩子和狼崽們,回到山寨裡。孩子什麼奶都不喝,整天嗷嗷的哭鬧,吳清心煩了,加上孩子一見到他,就會呲牙咧嘴的咬他,這讓他多次動了要殺孩子的念頭,我護着孩子,他沒機會下手……爲了養活孩子,只好用鹿血餵養他,他也特別喜歡喝鹿血……就這樣,天狼一天天的長大,在他十歲之前,都是和我單獨睡,只要吳清想對我不軌,天狼就會撕咬他……天狼天資聰慧,我交給他識字,只要他見過,就能記住,而且經常看別人開槍,他也學會怎麼使用槍支……在他十歲那年,其實應該是十一二歲了,說十歲,那是從我們把他抱回山寨那天算起的。那天夜晚,天狼白天玩累了,早早就趴在吳清那把虎皮交椅上熟睡過去,他喜歡在虎皮上睡覺,就是現在也沒改。吳清半夜偷偷摸了進來,和我……我閉着雙眼,當聽到一聲槍響,睜開眼時,看到天狼拿了吳清的那把手槍,站在他身後,而吳清腦袋,已經被打穿……”
肖玉花講述的天狼傳奇故事,基本和董李茂從孫興國那裡聽到的差不多,不過,這證實了一點,那就是天狼十歲當上匪王是事實,並不是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