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8月19日,傍晚,天空飄起了綿綿細雨,董李茂率領的特務連,奉命繞道來到怒江西岸邊。**泡!書。吧*
“看,連長,江上有橋了!”曾子凡指着一道江面上臨時搭建起來的浮橋說。
橋面上,有送彈藥過江來的車輛和官兵。
董李茂深知,自己的大限到了,而此刻,身上並沒有那張太姥爺的照片,要想穿越回去,恐怕是不可能了。
晃眼間,兩年多的時間過去,董李茂在這段時間裡,經歷了無數次的殘酷殺戮,眼睜睜的看着身邊親密戰友死去,他的心情,並沒像曾子凡看到浮橋那樣的開朗,反而感到一股悲涼從心底升起。
王家貴看到一輛蒙了帆布罩的美式卡車從橋上過來,前面還有一輛吉普車開道,吉普車上乘坐的軍官,不是別人,正是秦浩然,他也看到董李茂,過了橋,把車停下,跳下車來。
“董連長,咱們又見面了。”秦浩然雙手緊緊握住董李茂的手,有些激動的說。
董李茂望着秦浩然中校軍銜的乾淨軍服,笑了笑說:“秦隊長,想不到這麼快升官了。”
“嘿嘿……”秦浩然尷尬的笑了笑說:“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奉命來送死唄。”董李茂苦笑着回答。
秦浩然把董李茂拉到一邊,小聲說:“鄭成奎那個混蛋,你得防着點,他總向上面要求讓你和你的特務連打最艱難的戰,居心不良!”
“呵呵……謝謝秦隊長的提醒,沒事,我不還照樣活得好好的嘛。”董李茂笑呵呵的說。
“對了,有件事……”秦浩然把臉沉下來,似乎在猶豫當講不當講。
“什麼事?儘管直說。”董李茂問。
“蘭香……刀軍醫她……”秦浩然似乎開不了口。
“你快說!蘭香她怎麼啦?”董李茂雙手抓住秦浩然的雙肩,搖晃着問。
秦浩然不敢正視董李茂:“我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蘭香……”
董李茂以爲刀蘭香死了,記得一把揪起秦浩然的衣領說:“你答應過老子!要保護她的!現在你卻在這裡給我說……”
“刀軍醫她沒事!我說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沒了!”秦浩然一急,脫口而出。
董李茂一愣,慢慢鬆開秦浩然的衣領,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語:“我的孩子沒了……”
秦浩然見董李茂落寞的神情,拍拍他的肩膀說:“兄弟,我能理解。”
“發生了什麼事?”董李茂雙手又抓住秦浩然搖晃着問:“好好的怎麼就沒了呢?”
“我們在上游一個小渡口渡江的時候,遇到了日軍的江邊巡邏隊,爲了讓蘭香她先過江,我讓十幾個弟兄護送她乘上了竹筏,我帶着剩下的人,阻擊日軍,可是,竹筏遭到日軍江邊岸上的炮火攻擊,被炮彈擊中,幸好汗及時把刀軍醫推進江裡,才倖免於難,刀軍醫的水性很好,汗和她從江心遊到了對岸,可是……因爲江水比較涼,加上又奮力遊了那麼久,所以……”秦浩然把大概經過講給董李茂聽。
“蘭香現在在哪?”董李茂問。
“在大理,很安全,你不用爲她擔心。”秦浩然回答。
“那你到這裡來幹什麼?也是奉命來送死的嗎?”董李茂盯着秦浩然問。
秦浩然回頭指了指那輛美式卡車說:“送炸藥來的。”
“炸藥?”董李茂心裡咯噔一下:“什麼炸藥?”
“是遠征軍司令部直接下達的命令。”秦浩然把嘴巴湊近董李茂的耳邊小聲說:“聽說這批炸藥,是從美國空運過來的最烈的tnt炸藥,足足有3000公斤哪!”
董李茂明白了,這些炸藥,就是即將送自己上天的美國製造,當年太姥爺,也是被這3000公斤炸藥給送上西天的,現在,又輪到自己頭上了。
“我該走了,天黑前,得把炸藥送到何軍長手中,董連長你多保重。”秦浩然抱拳說。
董李茂沒說話,呆呆的望着那一卡車炸藥,像是他的魂,早已飛到了卡車上的炸藥箱中,與那些tnt一起,朝着松山而去。
“連長,我們該上路了。”劉玉棟走過來催促董李茂,見他雙目呆呆的望着緩慢行駛的卡車,奇怪的問:“秦隊長他們也是來攻打松山的嗎?”
“是時候了。”董李茂忽然說出這麼一句,望了劉玉棟一眼說:“告訴弟兄們,在這裡吃飽喝足了再上山。”
“啊……”劉玉棟不明白的問:“可是,何軍長要求我們在天黑前趕到軍部的。”
“去***何軍長!”董李茂罵了一句,他現在知道了,當年太姥爺,就是這樣送命的。
天黑後,雨下得更大了,董李茂他們在江邊一個守橋的憲兵隊帳篷裡吃飽喝足,穿好雨衣,開始打着手電往山上走。
當連隊行進到與設在竹子坡前沿陣地的軍部還差四五百米距離時,聞到了一股腐屍的味道。
天氣潮溼悶熱,戰士的官兵,很多都沒來得及掩埋,就那樣暴露在空氣中,早已生蛆腐爛。
“啊……”張大力驚叫一聲,嚇得雙腳在泥濘中噼裡啪啦的跳。
“怎麼啦?”董李茂用手電射了張大力一下。
“蛆!白蛆!我的腳上全是白蛆!”張大力大聲喊着說。
這時,似乎其他戰士也發覺了雙腳被白蛆爬上來的麻癢,都驚叫了起來。
“都給我閉嘴!”董李茂大喝:“不就是些蠕動的白蛆嘛!至於這樣大呼小叫的嗎!人都敢殺,還怕了這些小蟲不成!”他自己的雙腳,也被白蛆爬上,心裡毛毛的,使勁的跺腳,用手電往腳上一照,媽呀,滿地都是白蛆,還有腐爛的屍體。
到了第八軍指揮部,董李茂沒見到軍長何紹周,不過,他見到了那個後來帶着軍隊逃往緬甸金三角的李彌。
李彌是第八軍副軍長,在松山戰役中,他還親自帶領過一支敢死軍官隊,朝松山日軍陣地衝過,董李茂看白如霜送的那本講述遠征軍故事的書時,看到過描述李彌帶着人在松山上戰鬥的情節,從山上下來後,李彌身上多處負傷,身上的將軍服破爛不堪,還掉淚說了一句:“這是我戎馬生涯以來,最艱難的戰鬥。”
董李茂還是很佩服李彌這個人的,儘管不是什麼好鳥,但憑李彌在滇緬抗日的那股熱血,和帶着人在金三角幹出一番大事,董李茂打心底把他當個人看。
“董嘉城,你們遲到了,該當何罪!”李彌在見到董李茂後,陰沉着臉說。
董李茂哼了一聲,回答:“遲早是個死,要不,李將軍你現在就把我給斃了!”
李彌似乎沒想到董李茂會如此回答,詫異的走前兩步,在昏暗的油燈下幾乎臉孔貼上董李茂的面頰,左右的看了看,然後笑了。
“果然有種!我聽到很多董嘉城的傳聞,可不相信是真的,現在我信了,你董嘉城果然是條漢子!我喜歡!”李彌笑完,接着大吼一聲:“來人!給董連長拿點好吃的來!”
“不必客氣了,李將軍,有什麼命令,請儘管直說。”董李茂沒等李彌請他坐下,自己走到一個彈藥箱上坐下,問:“有煙嗎?”
李彌掏出香菸,丟給董李茂說:“痛快!我李彌就喜歡像你這樣不怕死的。”在董李茂身前坐下,還給董李茂點上香菸:“幸好今天沒爆破,要不然,我還真的會把你一槍給崩了。”
董李茂心想:難道說當時計劃的是8月19日爆破的,只不過是中間出了問題,纔沒爆破?
吸了兩口煙,董李茂問:“聽李將軍的意思,是要我們特務連完成爆破嗎?”
“你們鄭司令說了,你董嘉城曾經帶着人,多次進入松山日軍陣地,對日軍的工事十分熟悉,所以軍座向鄭成奎點名要了你們特務連,當然是爲了攻下松山的事。“李彌也點上一支香菸說:“本來計劃是今天晚間爆破的,但美國佬空運炸藥的飛機晚了一天,天黑前剛把炸藥送來,現在正在往坑道里裝炸藥,明天一早,九點鐘,由你們特務連負責引爆。”
“難道你們第八軍,沒有官兵營嗎?”董李茂斜着眼問。
“問得好。”李彌沒有惱怒,而是很詳細的給董李茂說:“坑道位於松山主峰的碉堡羣下面,在開挖坑道的時候,山上的日軍就知道了,所以他們多次派兵從坑道兩翼進行騷擾,企圖阻止我軍的這個爆破計劃,但都被我軍給打退,但是,日軍卻從山頂開始往下開挖隧道,並且對我軍實行密集的火力封鎖,所以白天沒法安放炸藥進坑道中,只能晚上悄悄進行……要把3000公斤烈性tnt炸藥全部送進坑道里,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我們估計,要到明天早晨九點前才能完成,但打通滇緬公路,刻不容緩,所以爆炸時間,只好定在白天,而白天,卻是日軍火力最爲瘋狂的時候,工兵營挖挖坑還行,打戰就不如你們特務連了……”
董李茂明白了,李彌的意思,是要特務連阻擊日軍的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