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早上起來的康熙正在掃殿外的角落。
拿着雞毛撣子過來的格佛荷停在了他的面前。距離上一次打他只隔了半柱香。
康熙默然的停了下來。
格佛荷和他都經過了專項訓練,時間雖然短,內容不同,但他做得比她優秀。他知道女人向來是善妒的,況且格佛荷的人品他也已經見識了。
她要拿他立威,也是很應該的。
他的存在等於提醒格佛荷,她不過是個竊取功勞的小人。
可偏偏這樣的小人也敢對他動手。
她拿着撣子朝他笑:“人人都知道我們是一個地方來的,所以,自然要對你嚴一些。”
這些天,格佛荷總是在暗處聽到有人小聲議論,有誇她的,也有說她的。還有巴結她要跟她學識藥看病的。
不管怎麼樣,她都不喜歡她們把她和浣衣局再聯繫在一起。
對於她而言,那只是一個很想忘掉的地方。它是卑賤低下的烙印。可是康熙和她一起到了御前,那便想避也避不開了。
她們對他很好奇,這種好奇甚至超過了她。
然而她們每回說到他就肯定就會再扯上格佛荷,因爲他們曾經在浣衣局共事過,到現在也還是同事。就算她們不敢在格佛荷面前指指點點,卻不表示她們沒想法。她們不但有想法,還會把格佛荷和康熙放在一塊兒比較。
縱使格佛荷再怎麼自負有功在身,也抵不過康熙的來頭大。
說白了,康熙比她要紅。
格佛荷的眼波又一次的輕掃過他的面龐,恨不得化成刀光把它刮下一塊肉。
嫉妒的熱焰在心裡燃燒着,她快受不了了。但無論如何也得忍着。她初來不能得罪人,還得給她們大方端正的好印象。
最重要的是辦好太皇太后吩咐的差事。
她是太皇太后在乾清宮的眼睛。
她真希望康熙能馬上發生點什麼出格的事,這樣她就能借着太皇太后的手把他幹掉。
越是這麼想,格佛荷的臉上卻越發柔和了。
她擡手迅速的一揮。
康熙靈敏的閃過,緊接着擡腳一擊,壓在了雞毛撣子上。
沒收住勁的格佛荷向前栽了下去,下巴磕在地上,牙關合了起來。
完了。
劇痛傳來,格佛荷顧不得別的,先摸臉有沒有事。
康熙站在一邊,居高臨下,淡漠無比的對着她眨了眨眼睛。
過了片刻,有腳步聲傳來了,康熙只是瞥了一眼,心情便急速降落。
是德嬪和卓瑪,除了她們,還有幾個宮女伺候着。
德嬪遠遠的看見格佛荷摔了跤,她沒瞧見是康熙動手,不過,他既然站在這兒,那就必然是他了。
她冷笑着吩咐卓瑪:“快扶起來。”
等格佛荷站起來,另一個可就要跪下了。
德嬪並不是單純來遛彎的。她朝着康熙冷厲的一瞟。
康熙心裡呵呵,不由自主的想起前世他第一次遇見德嬪時對方的表情,那會兒的德嬪可是比貓兒還要柔順的。
她的笑很甜。
那時候,他心情也很不錯,便賞了她一個笑臉。
現在麼,如果不是考慮到她是個孕婦,他真想也這麼給她來一腳。
他就這樣盯着德嬪看,看得對方心裡發毛。
德嬪是真怕了。康熙的身上總有一種威脅力,讓她害怕。
她居然怕到發抖,不敢指責他爲什麼不跪她。
身邊的小宮女也有些害怕,急忙扶穩了主子,德嬪怏怏不樂對格佛荷道:“沒事吧。”
在這種情況下相見,其實挺尷尬。
格佛荷不敢現出惱意,立刻蹲了下來:“德主兒。”
德嬪心裡也不爽,忍耐着的笑了一聲,擺手道:“千萬別跪,卓瑪快扶起來。”
就算她是嬪,面對太子的“救命恩人”當然也還是要很客氣的。
應該說,宮裡面的任何嬪妃對格佛荷都要讓三分。
再說,她找她還有很重要的事。
德嬪心情複雜的看了一眼康熙那邊。
康熙繃着腿站着,一句話也不說。他好像特別有底氣似的不理她。
德嬪想起了曾經暗害他的時候,她糾結起來了。
這賤婢莫非知道了,還敢記恨她?
也好,這樣等她把他弄死的時候,也沒有太冤枉他了。
她沒有跟他計較,卻和格佛荷搭訕起來:“如今皇上可下朝了?”
還沒。
格佛荷看出了她的意思,笑着巴結:“奴婢現下無事,不如陪您走走?”
走走,也是勾結。
康熙心知肚明的看着她們遠去。
格佛荷是功臣,沒人能說親近她是不對的。
等出了這塊地方,格佛荷和德嬪的話可就私密起來,也多起來了。
過了好一陣子,德嬪等人和格佛荷回來時都是有點喜氣洋洋的。
格佛荷看了一下日頭很燙,便自作主張的說:“不如德主兒到殿內坐坐?”
康熙還在忙着,見狀冷哼了一聲。
真以爲自己是保成的恩人了,什麼東西。
就算當初樑九功也沒敢這樣擅作主張。
德嬪果然翻了一下眼皮,訕笑道:“不用了,本宮再走走就好。”
格佛荷一聽,忙說:“奴婢唐突了,您稍等。奴婢讓人去問問看。”
她一望,扎眼的康熙就站在那裡。
他已經快掃完地了。
格佛荷心中一動,指着他:“你去瞧瞧萬歲爺下朝了沒有。”
康熙眨了下眼睛,毫不猶豫的把掃把塞給她:“好,這裡有勞姑姑了。”他纔不會白白的上當。
想耍威風的格佛荷一噎,看着他揚長而去。
良妃終究沒有過來,她已下朝,卻是去了毓慶宮。
康熙轉回來,不給面子的回覆了德嬪。
德嬪使勁的剜了他幾眼,走了。
康熙沒有理她,轉眸一掃,看到了格佛荷臉上殘酷的笑意。
格佛荷走過來,再次揚高了雞毛撣子。
……
晚上,乾清宮南書房。
良妃檢查了一遍明天要發回的摺子,吩咐小魏子鎖箱。
格佛荷嫋娜的來到她面前上茶:“主子。”
良妃品了一口,有點苦,不過味道還挺淡,是碧螺春。康熙愛喝碧螺春,她也跟着他的習慣喝了一陣子,漸漸的也養出來了。
他的很多習慣並不是那麼難接受的。
也是因爲這杯茶,她想起了他,想起了那夜和他在布庫房說過的話。
格佛荷看她出神,以爲是對自己有了什麼想法,既驚又喜。她也是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如果真的可以得到恩寵,她會很高興的。
她的手悄悄移動着,指尖有意無意的順着下來向良妃掃過去。
良妃一瞥,心中冷笑,順勢把那一杯熱茶倒下。
茶碗掉了,格佛荷被燙得尖叫起來,人往後面蹦。
良妃沒有說話,只是斜了一眼小魏子。
小魏子過去,擡手對準格佛荷就是一個嘴巴。
好一聲脆響,格佛荷痛得眼淚都出來了,卻只能趕快往地上重重一跪。
御前驚駕,這可不是小事。
就算她有功又怎麼樣,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功是假的。
她哽咽着問:“奴婢該死,主子有沒有怎麼樣?”
良妃當然一點兒都沒有燙到。這杯茶全在她的身上呢。她看了她一眼,揮揮手:“姑念你是新來的,下去。”
格佛荷渾身溼淋淋的,也自然不能再伺候了,趕快回去換衣服。
臨走之前,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康熙。
康熙心裡明白她丟臉了,卻是不言語。良妃看了一會兒格佛荷的背影,朝他笑了笑:“你猜她心裡在想什麼?”
那可不是當着外人面可以說的。
康熙不答話,直到身邊的人全都退下,纔跟良妃道:“也不過是想害我吧。”
他說得很輕鬆,也很意料之中。
他相信,白天德嬪已經和格佛荷商量過什麼了。
他也知道,良妃肯定是有數的。畢竟她如今有那麼多的眼線。
良妃輕輕一笑:“我確實是知道了。你倒是猜猜,她們會怎麼動手?”
康熙心裡一熱,突然想起了成嬪。
他早就該問問成嬪的肚子了,如今她是怎麼樣了?
他雙眸一閃,正好迎上良妃的笑眼,他突然心裡打了個頓,很不舒服。
良妃冰涼的勾着脣角:“你不是想要成嬪滑胎嗎,讓你背上謀害皇嗣之罪,好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