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夢居然這樣就要實現了。
德妃就像在黑夜裡見着了燈籠般的喜悅。她急忙跪了下來。
而那些宮女也後退幾步, 在她的身後一同跪了。她卻嫌她們太近,又往前蹭了蹭。
“停吧。”良妃已經感覺到了,還有十來尺的時候便叫了停。
她不想離德妃太近, 可這距離也足夠她看得清楚了。
德妃被這明顯的抗拒感震動到了, 強打精神叩了頭:“臣妾見過皇上。”
“嗯。”良妃輕輕的哼了一聲, 很冷淡的問她:“你怎麼在這兒?”
德妃的心頓時更冷了。皇帝怎麼可能真的不知道呢。
這瞬間, 所有的委屈涌上了心頭。德妃擡起眼簾, 充滿悽楚的回道:“臣妾也不想在這兒,可是,可是……”
這都什麼時候還玩這一套。良妃忍住不耐煩的心情又問了一遍。
德妃這回不敢放肆了, 老老實實的答道:“臣妾是被冤枉的。”
冤枉?
良妃可是想要笑了,德妃要是冤枉, 這世上還能有不清白的人嗎。
事到如今, 她乾脆順着她的意思來戲耍她一番:“哦, 誰冤枉你?”
德妃不相信良妃不知道,還當她在玩情調。於是她從頭說了起來。
說着說着就有些哀哀慼戚的了。
德妃是不自禁的發泄了出來。可良妃卻不喜歡她這樣。於是又說:“你說賤婢冤枉你, 你有什麼證據?”
啊,這個還要什麼證據。
康熙冤枉她的時候可是一點證據也沒有,憑什麼她喊冤就不行了?
可惜,就是不行。
良妃對着她委屈的臉斜了一眼:“朕倒覺得,她沒有冤枉你。”
什麼?
德妃嚇到了。
怎麼可能, 良妃怎麼會知道她做過什麼?她並沒有親自去做, 她一直都是在利用別人而已啊。
想着想着, 她的面容輕顫了起來。
心虛的表情出賣了她。
良妃冷笑道:“你話裡話外都瞧不起賤婢, 可你又是什麼東西?你瞧不起她, 是想說你的血脈比她高貴嗎?”
德妃被震住了。
她從沒有想過皇帝會這麼直白的喝斥她。太直白了,臊得她都想刨個坑鑽進去。
她怎麼可能忘了自己的出身呢。
她也不過是一個包衣奴才, 宮婢出身,比賤婢強在哪裡?
若真說到血脈,她會比他強嗎。人家身上有兩國皇帝遺傳下來的血,她怎麼比?
她呆在那兒正在想措辭,良妃卻又說道:“他的母親是馬喀塔公主,是朕的姑姑,你是不是想說,你比這些都要高貴?”
當然不能。
若是這樣,就連皇帝也罵進去了。
德妃嚇得縮起了腦袋:“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可是臣妾真的沒有烏布里的孩子怎麼樣啊。”
“沒有怎麼樣爲什麼現在孩子死了?”良妃這是強行栽贓了,儘管她知道真的死嬰是常寧之子,可她並不介意讓德妃來背這個黑鍋。
她對她做過的事情,值得她這麼報還她。
就是不講理了,又怎麼樣?
反正德妃也有那個心,也出過那個力。也不算真的冤枉了她。
德妃的希望一下子被澆滅了。
她早該認清現實的。只是她再怎麼也沒有想到,生下死嬰的賤婢竟然也不失聖心。良妃不但維護康熙,還爲了他把這件禍事安在自己的頭上,這憑什麼?
就因爲她失寵了嗎。
爲什麼皇帝的心可以變得這麼快,爲什麼她可以這麼絕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良妃要是打着讓她爲後宮頂鍋的算盤,那她可真是有冤沒處訴啊。
德妃好恨。心裡的恨堵塞得滿滿的,不知道能怎麼樣發泄出來。
可是,事到如今,還敢做些什麼呢。
她只能繼續低頭哀求她:“皇上,臣妾從此是對烏布里做過一些過分的事,如今已經知道錯了,您就原諒我吧。況且,他的處置也未免太荒唐了。我好歹是後宮的嬪妃,哪有在浣衣局服役的道理。這樣不合規矩,況且,也有傷您的顏面啊。”
那就想辦法處置成合規矩不就好了。
良妃輕笑,眉眼變得柔和起來:“關於這一點,他的確處置失當了。確實不該讓你身爲妃子還待在這裡。”
德妃一聽,心道到底是扯到皇帝的顏面才說動了她,雖然心有不甘但到底成功了,也就不再糾結太多,只想着先離開這裡,再去圖謀其他的。只要能離開,憑着她舊日的人脈,還有阿瑪的幫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的期盼太過殷切,以致於有很多情緒藏不住都露了出來。
良妃故意起了高高的調子,到後面卻變得促狹起來,她衝着她眨眨眼睛:“所以朕倒是有個處置的法子,念着過去的情份,朕不會要你的命。不過,妃位於你實在是太高了。”
高不如低。
只有低才合她的心意。
德妃充滿憧憬的臉一下子垮了。
晶瑩的淚珠滑出了她的眼睛。
良妃卻繼續道:“降爲答應吧。封號就不必廢了。你安生的待在浣衣局,朕也就不計較你其他的錯了。”
從泥土裡翻身上來,再回到泥土裡去。
這就是德妃的下場。
德妃受不了了。
她不是那樣逆來順受的性子,即便是忍耐也是爲了利益。可現實告訴她,任何忍耐都不會有意義。
她只能抓住救命的稻草:“皇上,可是您要看在四阿哥的份上……”
傻。
真要疼孩子就不應該在這種時候提他。明知道自己失了寵,還想讓皇帝把怒火燒到孩子身上麼。
良妃算是徹底看明白她是什麼樣的人了。
不過也好,反正她也沒有對德妃有過什麼期待,對她的人品當然更不會高看什麼。
她越是這樣,就只不過是越發給了她懲罰她的名義罷了。
只是她也懶得和她再說什麼了。
良妃挑眉:“這個你放心,朕會處理好的。絕不會虧待了四阿哥。”
說罷,她便閉上了眼睛養神。
轎伕們自覺的動了起來,搖着聖駕走了。
留下震驚又孤單的德妃,還有跟她跪在一起的女孩們。
延禧宮。
成妃正抱着七阿哥胤佑說話,突然見到海蘭說聖駕來了,急忙放下他去接駕。
良妃到屋裡來,一看是七阿哥在這兒,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七阿哥比八阿哥大了整一年。說不上誰比誰更需要照顧,但是成妃顯然在七阿哥身上用心更多。
良妃知道,成妃是不可能把兩個孩子都同等看待的,她也沒有看到成妃薄待八阿哥,只是她心裡終究會有些不舒服。
她不會把這些不舒服表露在孩子面前,然而,跟成妃聊了幾句後,還是說到了八阿哥。
成妃正想分享七阿哥今早可以獨立走路的喜悅,可是看到她的臉,就明白了。
良妃的心裡更看重八阿哥。否則她就不會費盡心力爲他換一個母親。而自己是被選中的人,也應該更疼愛他纔是。
成妃摸摸七阿哥的小腦袋,心裡揪得發疼起來了。從前她不得寵,不得重視,所以也沒有太想爭什麼東西。因爲知道爭不到,反而沒有太多的在意。而現在,她的心裡很難受。
八阿哥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嬰兒,還是那樣的出身,他憑什麼就得了聖心?
皇帝這是在乎賤婢,還是討厭他。若是在乎賤婢,卻又爲何要讓他生一個“死嬰”?
這樣的移花接木,難道只是爲了讓八阿哥不被人詬病嗎。
如果是這樣,那以後又會如何呢。
成妃陷入了遐想裡,不知不覺就呆在了那兒。直到良妃喚了幾聲她才醒過來。
良妃這次來是和她商量以後的事兒,她想把八阿哥弄到身邊去,正好眼下滿月了,前段時間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該把嬪妃們的份位升回來了,順便,也正好把這事給辦了。
成妃在外人眼裡有兩個孩子,那麼,分出一個來交到良妃的跟前沒有什麼不應該的。與其讓外人爭搶,不如她自己來養。
良妃這麼說,成妃當然不會反對。
不僅不會反對,更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八阿哥的出身太特別了,她也承擔不了他。
然而聽到後來,到底還是要承擔的。
成妃也得爲良妃考慮考慮:“皇上,若是八阿哥整天跟着您,只怕……”只怕太子要吃醋的。
而且,對八阿哥的成長也許並不是太好的事。
引人嫉妒,會惹來麻煩。
良妃自然也想到了。關於這一點,她會再和康熙好好商量的。儘管她可以獨斷專行,但這個孩子也需要康熙的教育,她必須參考他的意見。
想必到頭來,會有一個圓滿的結果。
這些她會在滿月宴上宣佈,而同時要宣佈的還有一件事,想必到時候所有人會大吃一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