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安殿中。
身穿暗紅披風的人來到三清神像面前跪下。
她剛剛喃喃的說了些什麼,神像後面就有人冒了出來。
太皇太后面容扭曲得十分猙獰,指着那人冷冷一笑:“你終於來了啊。”
那人一愣,身上微微顫抖起來,卻始終低頭不肯說話。
太皇太后的胸膛起伏着,顯然已是萬分憤怒了。
蘇麻驚惶不定的扶着她往前走。
玉錄玳在另一邊託着太皇太后的胳膊,眸光中卻有一絲得意。她聽心腹姬蘭告訴她聽到了風聲,所以現在她們是有意來抓人的。
終於,她們來到了那人的面前。
太皇太后用力的一擰,挑起了她的下巴,口中大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婢敢有賤種,我要讓你……”
她一把扯掉了她的面巾。
她嚇住了。
彷彿見到老虎一般的,她好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成妃仰着頭,努力剋制着身上的顫抖,反問道:“臣妾見過太皇太后,請問我犯了什麼錯?”
太皇太后眸光向下,看到她微突的小腹。
她又有喜了?難道弄錯了?
太皇太后回憶着翻過的記檔,成妃最近確實是常被翻到的。但是這也太快了,生了七阿哥纔多久啊。
就算身爲嬪妃不用哺乳,只過了坐褥期便可侍寢,可是這也太得寵了吧。
但這肚子冒出來,也就是說成妃真的有了。
難道真的弄錯了?說顯懷的其實是她,可是,不可能啊。
太皇太后怨恨的咬緊了牙。扭頭一瞪玉錄玳。
果然不應該相信下人才是。今天下午,她突然從玉錄玳口中得知賤婢有孕,氣得她在這裡設局等着抓他。本來應該當時就去乾清宮抓人,可是卻選在了這兒,是爲了出其不意立刻就有所處置。
現在這樣算什麼?抓錯了?被誰利用了?
可是她的話已經說出來,她要抓的是賤婢,該怎麼跟成妃解釋?
算了,不解釋了。
太皇太后瞪了玉錄玳一眼,哼道:“沒見着成妃在這兒嗎。你這個丫頭敢不行禮?”
玉錄玳早就傻了,結果被這一聲震了回來,忙跪下道:“奴才見過成主兒。成主兒恕罪,奴才不知道是您。”
姬蘭是聽尚膳監的人說的。難道她們被騙了嗎。爲什麼在這裡看到的是成妃?
成妃臉上稍霽,對玉錄玳道:“你不必多禮。本宮也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你。”
這是什麼意思,頂嘴嗎。
太皇太后臉色一變。成妃敢這樣說話,她可真的沒想到:“你什麼意思?”
“臣妾不知道做錯了什麼,竟惹得太皇太后罵我賤婢。”成妃淚光閃閃,想起了去年的事情,若不是良妃與康熙的保護,她早已失去了七阿哥。
她也不會有今天。
太皇太后在這件事裡做過什麼,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的。
她不敢也沒有機會報復她,可是她永遠不會原諒她。
太皇太后看到她那一副憤慨的樣子,有些驚慌。但很快又變了臉色:“就是說到賤婢又怎麼了,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以爲哀家在罵你?哼,你要是懂事就該把賤婢接回延禧宮。你好歹也是一宮主位,總讓他在外面待着,你沒錯?”
康熙待在乾清宮整天迷惑聖心,是爲妖孽也。
成妃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毫無懼色:“臣妾只知道伺候皇上,照顧好七阿哥。其他的事不是臣妾能過問的,皇上自有聖斷。”
太皇太后氣得要炸了:“你是說哀家多管閒事?”
她竟然敢這麼說話!
成妃恨恨的瞪着她,她的恨到達了最高點,她的勇氣也一樣。
真是反了!太皇太后毫不猶豫的擡起了手來。
“皇阿奶。”就在她的手要碰到成妃的時候,突然有一股很大的力抱住了成妃。
太皇太后定睛一看,竟是良妃到了。
良妃穿着一身寶藍色的盤龍褂子,在昏黃的燈火下映得格外刺目。太皇太后的手碰到了她的胳膊,她忍耐着沒有亂動。
若是她隨手一推,太皇太后不摔一跤纔怪。
可惜,不能這麼幹啊。
良妃嘆了口氣,先把成妃扶好。
太皇太后嚇到了:“皇帝怎麼來了。”她最怕她來攪局。
良妃一瞥成妃的肚子,向她請罪:“皇阿奶別生氣,成妃不是故意的。”
是啊,有了孩子怎麼發脾氣都行了。
太皇太后突然間醒悟過來,十分不相信的問:“成妃有了?”
有了。
她警覺的眨眼:“幾個月了?”
看成妃的肚子,起碼有四個月了。
成妃抓着良妃的手,有點緊張的回答:“四個半月了。”
果然如此。
太皇太后又暴怒起來:“四個半月了,什麼都不說,你安的什麼心?”
這也太過分了,後宮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成妃咬了咬脣,憋出一句話來:“我害怕還有人說這一胎不正常。”
太皇太后臉一紅,竟是說不出話來了。
對啊,成妃說得一點都沒錯。
人家有前車之鑑,還不許她小心預防麼。人家想等到胎穩了再說不行麼。
太皇太后控制着臉上的表情,忍了半天道:“如今你是得寵的人了,哀家說不得了,也罷,皇帝好好照顧成妃吧,哀家要回宮去了。”
她甩甩帕子要走了。
她快氣瘋了。
良妃一看她已被成妃吸引了全部注意,竟是全然想不到康熙,心中暗暗叫好。
她忙和太皇太后說了幾句客氣話,要送她回去。
太皇太后又甩了帕子,恨道:“你送成妃回去就行了,哀家自己走!”
蘇麻喇姑及時讓玉錄玳跟上去,自己朝着良妃使了個眼色。
太皇太后在氣頭上,別惹她。
良妃正好也不想管,乾脆就這麼算了。
等到看着太皇太后出了殿,又忍了一會兒,康熙纔在暗衛的保護下悄悄的鑽了進去。
殿裡已經全部肅清了,都是自己人了。
一到殿裡發現紅衣女子是成妃,他就全明白了。
是良妃和成妃幫助了他,若不是他們,剛纔被太皇太后抓住的可就是他了。
可是,既是他們早知道,爲何不提前通知呢。
康熙質詢的望了良妃一眼。
良妃的雙眸中含着冷意:“你還好意思問,說了多少遍不要再來欽安殿了,你忘了嗎。”
康熙沉默。
他的確有被叮囑過不要再去欽安殿了。可是他捨不得。他怕錯過一天便少了和胤禩相處的緣分。
他要祈求最美好的福澤降臨在他身上。
然而,即便如此還是有疑點的。成妃憑什麼那麼巧的趕在他前面一步進殿,還穿成這樣?
就好像要故意代替他一般。
難道,這也是一個局嗎。
康熙暗暗思量了片刻,他已經懂了。可是,他卻不能說話。
現在的局面只有交給良妃來處理。既然她已經做出了安排,他就得相信她。
良妃看着他眼中亮起的光亮,點了點頭:“如今成妃也有了,這就是你的福氣。”
成妃摸了摸微凸的小腹,心有感慨的附和:“是的。皇上說得對。你有福了。”
只有這樣,康熙才能安穩的回到延禧宮,享受有身孕的待遇。
這是沾成妃的光。
千千萬萬的補品會接二連三的往裡送,可是卻不會被懷疑了。只要康熙以服侍成妃的理由回到她身邊,也就不會有人總是在盯着他,要拿他是問了。
良妃悶哼一聲:“跟朕回宮。”
她還要好好和他談談還有什麼規矩需要遵守。免得他到時手忙腳亂。康熙的重心現在都放在了孩子身上,有些東西不說不行。
康熙看了一眼成妃,成妃露出了難色。
他也就突然明白了爲什麼那天送她的時候,她爲什麼那麼古怪。
成妃嫉妒了。
成妃……是真的有了嗎,還是……她怎麼可以……
康熙心裡生出的不止是震驚,還有強烈的質疑與憤怒。
他閉上了嘴巴。他沒有問下去。
他跟着良妃回乾清宮。
來到布庫房外,他看到有人跪在這兒。
是耶克福熙。
這麼晚了,內衛有什麼活幹?
康熙避開幾步,站在了良妃身後。
他現在的身份,不但沒有資格接近耶克福熙,連和他打招呼都不應該。
耶克福熙也很快的發現了他,表情變得很尷尬。
不管怎麼說,康熙已經是後宮了。內衛和後宮最好遠一點。
他連忙挪了挪位置,對良妃道:“主子,奴才有急事。”
良妃擺了擺手,讓完琦她們先把康熙帶回寢室去。而她則是和耶克福熙進了布庫房。
耶克福熙站起來跟進去,又重新跪下來:“事情辦好了。”
常寧曾經的愛妾吳氏,如今已經被內衛控制在一戶農家。如果有必要,他們隨時可以送她進宮。內衛們都不曾表露真實身份,只讓她以爲是常寧的下人,爲了保護她的安全才把她遷離別苑。
吳氏人不大,脾氣倒不小,經常打這個罵那個。可是內衛們也都沒說穿,任由她折騰。
良妃搖了搖手。現在還不是時候,這個女人有大用。先讓她好好養胎纔是最重要的。
“好好照顧她,不得有誤。”
耶克福熙忙道:“嗻 。”
良妃讓他跪安了。
門外李德全的呼喚傳來:“主子,敬事房已經送過人了。”
良妃想起她午後翻的是德妃。
正好,她有話要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