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正殿。
難得的是, 七八+九今夜都在延禧宮。成貴妃做了餛飩,除了九阿哥以外,其他兩個都吃了不少。成貴妃知道八阿哥愛吃, 又跟他說明天晚上早點做, 再給他做點黃豆酥, 讓他到時候早點過來。
八阿哥吃完了以後跟成貴妃撒嬌。成貴妃笑咪咪拿手絹去蹭他的嘴脣, 然後抱了他一會兒才放開他:“好啦, 去玩兒吧。”
他們親暱的樣子讓七阿哥有點吃醋了。
八阿哥快有五歲了,胤佑有六歲了,可是大一歲的他還不如八阿哥膽子大。從上回康熙的心理治療沒有奏效, 他的膽子就一直那樣下去了。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嚇得跟耗子似的。即便現在已經六歲了, 到了晚上還是不敢跟嬤嬤們睡, 常常要來找成貴妃。
可不像八阿哥, 去年就獨立了,哪怕是把他一個人放在屋裡, 也能呼呼大睡。雖然這種情況並不會有,還有好多奴才伺候呢。但是若真是把他一個放在那兒,他也肯定能應付。
七八的區別讓成貴妃很揪心。對當年的事也無法忘懷。
不過,這也怪不了七阿哥。當初留下的陰影太深,直到現在他還不怎麼待見康熙呢。
一見他就跑一見他就跑, 反正不跟他一塊兒待着。
這回七阿哥一聽說偏殿有人來請, 還沒聽清是什麼, 七阿哥就已經嗖一聲跑到成貴妃身後去了。
成貴妃摸摸他的腦袋, 安慰了一陣子, 方纔問來人是什麼事。小魏子不好說良妃和康熙想帶着孩子看月亮,那多不合適, 花前月下的,就好像把成貴妃撇開了。就只說良妃想跟孩子們散散步。
從他爲難的眼神,成貴妃已然猜到了什麼,也沒說別的,就讓他把八和九帶走。
再等一會兒,這邊安靜下來的時候,七阿哥才緊張的跟成貴妃說:“額娘,下回我不要來了。我不想遇到他。”本來這麼晚了他應該睡了,可是他是來看成貴妃才留到了現在,誰知道受了一場驚嚇。雖然小魏子沒做什麼,可是提到康熙就是最可怕的事兒了。
成貴妃嘆息着摟着自己的寶貝,只有繼續安慰他,讓他不要怕不要怕。可是心裡也是有怨念的。雖然和康熙和解已經很久了,可是這事兒在她心裡的意義不一樣。
她哄了一會兒孩子,覺得差不多了叫人來把他帶走回房去睡。接着,她自己也想睡了,叫了一聲海蘭沒有人應,倒是另一個宮女吉雅過來伺候。
成貴妃並不知道海蘭在做什麼。
自從主僕二人有了嫌隙之後,成貴妃就很少再讓海蘭接近她的孩子們了。
而海蘭就變得有些怪怪的,整天很緊張,彷彿非得抓住點什麼好立功似的,又彷彿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向成貴妃證明當初的她打錯了她,她是忠心的。
懷着這樣的心態,海蘭一直在努力的暗中窺視康熙的行蹤,想要找出點蛛絲馬跡,證明他是值得阿哥們叫他一聲“賤婢”的,像他這麼無恥的人,應該快點恢復罪人的身份纔是。
可是一直以來,康熙的身邊總有內衛環繞,海蘭根本沒有什麼機會去接近他。一再的自以爲是隻會把她自己弄得很累,也很惹人厭。
但是,百密一疏,今夜海蘭終於找到了打倒他的機會。
或者說,應該是靈機一動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她站在廊下悄悄的看着對面康熙和良妃走過來,他們一人牽一人抱的帶着八和九阿哥,那溫馨的樣子就像是一家四口,旁若無人似的,憑什麼賤婢竟能有這樣的待遇?
想一想,他也算得上是後宮中的奇葩了。
別說其他妃子,成貴妃這些年來得到的所有和康熙比一比,海蘭心裡真是太難平衡。
憑什麼賤婢值得八阿哥叫他一聲師父?那麼賤的人憑什麼也有今天?
她真想走到八阿哥的面前把他帶走,告訴他不要被賤婢污染了,成貴妃纔是他的親額娘,可千萬不能變成小白眼狼去做錯事。看重康熙會讓成貴妃難過,也會讓八阿哥受到非議的。
她這麼自以爲是的想着,一會兒看八阿哥,一會兒又去偷瞟康熙,不知不覺間,她的心裡有點迷惑了。
這眉眼,怎麼看起來好像……
海蘭一下被自己嚇到了。她太驚恐了,嚇得差點跳起來。
天啊,真的,八阿哥和賤婢好像!
海蘭忍耐着看他們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近得像在眼前放大了一般。她被嚇得快不能呼吸了。
她發現了什麼,不,她怎麼現在才發現!
海蘭身上抖起來,她後悔到這裡來了。還不如不要發現這些,現在要怎麼辦?
她到底撞破了什麼樣的秘密,如果它是真的,她該怎麼處理?
她的心裡頓時怨恨起八阿哥還有成貴妃來,不是爲了他們,她也不會弄成這麼尷尬的地步啊。
就在這麼發呆的時候,良妃和康熙已經到了她面前。
海蘭嚇得快些跪倒,用成貴妃的名義騙他們:“主子想讓八阿哥今晚安置在這兒。”
這不是早就提過的嗎。怎麼又來一遍。
良妃皺起眉頭,卻沒有多問,海蘭的表情很可疑。然而,爲了弄清楚她在搞什麼,也就隨口答應了。
海蘭腳步慌亂的離開。
之後,良妃看着她的背影問康熙:“她和你有過節?”
算是吧。康熙卻不願意爲了個奴才影響到和成貴妃之間的默契,他得給成貴妃一點面子,於是說道:“別理她了,我們繼續逛吧。”
離開這兒的海蘭並沒有回去找成貴妃,而是跑回了自己的宿處急思對策。
她一邊想一邊得出了結論,都是因爲小孩子沒有長開,所以從前沒人重視,現在她看出來了,以後也會有別人看出來的。
到那時候賤婢會是什麼樣呢。
他一定會很悲慘吧。
可是,如果沒有人捅破這個秘密,是不是她就得永遠看着賤婢逍遙法外了?還有,如果是這樣,當初的死嬰又是誰的孩子,如果是成貴妃的,那也就是說賤婢乾的?也就是說,賤婢把成貴妃的孩子弄到手裡卻搞死了他,然後再把自己的換給成貴妃?
如果是真的,現在八阿哥那麼受重視,賤婢不就是想要佔成貴妃的便宜?他難道不是想讓自己的賤種變成皇帝最寵愛的兒子?
海蘭腦補了太多,停不下來了。
她把康熙想得太神通廣大,已經沒有辦法去想邏輯的事了。因爲太興奮,腦子也進漿糊了。
她只知道,一定要快些弄破這個秘密,她一定要讓賤婢快點打回原形。而且,這麼一來,她和成貴妃的關係,就能回到從前了。
可是,要向誰去暗示這個秘密呢。
海蘭理所當然的想到了一個人,太皇太后。
慈寧宮。
又一日,太皇太后又一次睡醒了午覺,這一回比上一次還要久一些。醒來以後精神也好一些。可卻是哭醒的。
大概是上回受得打擊大了,她都不怎麼愛出去逛逛了。蘇麻喇姑知道她心裡難過,因爲到哪兒都能聽到人們在悄悄議論康熙的聲音,那些句子偶爾也會傳到慈寧宮來,她能擋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可也不能指望每一次都能幫得上。
人們說的那些話可不太好聽。雖然表面上是說太皇太后仁厚,才饒了無恥的賤婢,讓他有機會生孩子,可是那暗裡分明是在說太皇太后鬥不過賤婢了。也是啊,一個老人家,怎麼可能是賤婢的對手呢。
大家都以爲皇帝是遺傳了順治的那一套,就連太皇太后也是這麼想,偏偏現在越想越難受卻辦不到心意想要的事。
所以,天天這麼睡,人都睡得懶散了。腦子也暈暈的。
可是今天不一樣。太皇太后醒了以後對着牀邊的屏風呆望了很久,她在想午睡時的夢。蘇麻湊上來問的時候,她說她夢到了福臨。
她夢見福臨跟她認錯,說他不該喜歡烏雲珠。說他對不起她,說他不該忤逆她。
太皇太后終於在夢裡放聲大哭,哭到醒來。
多希望皇帝也能想到這些啊。可惜她已經沒有什麼能力再去管她了,想想她,想想康熙,再想想九阿哥,她的心裡就好糾結。
這時候,玉錄玳突然來到了屋裡。
她很緊張的望了一眼蘇麻,又暗示的瞟了一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頓時有了感覺,朝蘇麻道:“你先去弄碗餛飩來給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