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想着也是,老爺終究是當朝四品,而六爺熟識的官員落馬的落馬,擱置的擱置,根本就沒能力再運作事情。老爺若是持強硬的態度,六爺對六奶奶也得多些容讓吧。
這天晚上,姚氏和徐嬤嬤等人,在謀算錦繡院以來,第一次睡了個安穩覺。
誰知事情沒朝着姚氏的設想發展。
第二日一早,姚氏對着依然簡陋寡淡的早飯,發了一通脾氣。勉強用了些粥飯,剛把孩子們打發下去,外面就有蔣六領着侍郎府的人過來。
侍郎府的管家滿面殷勤的陪着小心,顧不上進上房給姚氏見禮,只對蔣六告罪一聲,就拿出姚氏從侍郎府帶來的下人名單,一個個的點名。
姚氏和徐嬤嬤在房裡聽得情況不對頭,連忙出來看,一見院子裡的情景,再想想昨天她對張謙的譏諷恥笑,還有張謙擱下的狠話,不由得臉色劇變。
而且,徐嬤嬤注意到,本該留在萱馨園暖閣的二公子和東廂房的二小姐,竟然沒看見蹤影。顯然,已經不在院子裡了。
不一會兒,後宅各處分佈的、姚家的下人們都聚到萱馨園,連萱馨園的丫頭婆子,和孫管家都被點出來。
最後,姚府管家看看徐嬤嬤,問蔣六:“蔣管事,徐嬤嬤是老人了,您看要不要把她也帶走?”
蔣六打了個哈哈,說道:“這就過分了。再怎麼說,六奶奶也是我們六爺的正妻。六爺說了,徐嬤嬤一直貼身照顧六奶奶,當然要留下來,再留一個懂事的丫頭。其餘的,煩勞您,給您家老爺都領回去吧。”
姚府管家連忙答應:“那好,那好,六爺考慮的周到,聽六爺的。蔣管事您看,哪個丫頭留下比較好?”
蔣六看向徐嬤嬤,“徐嬤嬤,六爺交代小的,讓嬤嬤您挑一個丫頭,留下來和嬤嬤一起伺候六奶奶。您看留哪個?”
徐嬤嬤卻看向姚氏,想聽聽姚氏的意思。
可是,這時的姚氏面如死灰,兩眼無神,只呆呆的盯着姚府管家。根本就沒一點給她提示的意思。
蔣六那裡還在催促,徐嬤嬤只得看向蓮喜和翠喜,在兩人期待的眼神中,把蓮喜留了下來。雖然姚氏更喜歡翠喜一些,可是,往後的日子,用的不是能討姚氏喜歡的丫頭,而是懂事、聰慧的下人。
聽到徐嬤嬤點出蓮喜,翠喜的臉一下子垮下來。她們都是近身伺候六奶奶的,年齡也不小了。跟着六奶奶,那就還是正室奶奶的貼身丫頭,就是許配家奴小子,也能挑揀好一些的。
可是,她們在這種情況下被退回姚府,就只能被打發去做粗活兒,哪裡還有什麼前程。就是月錢也沒幾個,還得累死累活的做活兒。翠喜自己也知道,她一直都比蓮喜更得六奶奶喜歡,蔣管事名言只留一個丫頭,六奶奶看起來已經失神,徐嬤嬤卻留下了蓮喜。
翠喜眼前一陣發黑,就像一下子從雲端摔下,直落塵埃一樣。
姚府的管家見要帶走的家奴都到了,一刻也不敢多呆,連忙招呼着男男女女二十多個下人,吆吆喝喝的走了。從頭到尾沒看姚氏一眼,似乎張家根本就沒有姚家二姑奶奶這個人。
直到一衆人走的沒影,徐嬤嬤纔回頭看姚氏。姚氏還直愣愣的的望着不知道什麼地方,似乎完全沒發現身邊和院子裡已經很冷清了。
徐嬤嬤不由得心裡一酸,想六奶奶,自從嫁給六爺,一直把自己當做官家女兒,高高在上的看着張家的所有人。就是新婚回湖州祖宅,拜見婆母李夫人,也擺着矜持的樣子。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徐嬤嬤扶着姚氏的手臂,輕聲說道:“六奶奶,管家已經走了,咱們也回房歇着吧。”
姚氏呆滯的目光轉向徐嬤嬤,口齒艱澀的問道:“徐嬤嬤,咱們姚府的管家……,他是不是沒看到我?”
“咱們不管他,咱們今後只管過好自己的日子,別的咱們全不操心,省心的很呢。”徐嬤嬤安撫姚氏。
姚氏忽然神經質的笑起來:“他看見我了,可是他眼裡已經沒我了,在姚家看來,我和死了一樣。如果我死了,能讓張謙高興,他們一定盼着我死。”自顧自的說完,又問徐嬤嬤,“嬤嬤,您說是不是?”
徐嬤嬤和蓮喜兩人,一邊強扶着她往房裡走,徐嬤嬤一邊輕聲哄勸:“蔣管事說了,六爺還當您是六爺的正妻。六爺現在正在氣頭上,過些日子,六爺的氣消了,一切都會好的。”
姚氏在上房的炕上坐下,臉上還掛着笑,繼續說道:“我再也不會好了。原來他真的是不願意和父親計較,他爲什麼不計較呢?在他那麼危難的時候,父親非但沒幫他,還謀奪他的家產,他明明還有能力,他爲什麼就不計較呢?”
姚氏連聲的問着爲什麼不計較,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猙獰起來,扯着徐嬤嬤的衣袖,厲聲問道:“他是不是就爲了迷惑我,讓我不斷的犯錯,他好有機會處置我、圈禁我。再等沒人理會我、沒人注意我的時候,他會不會乾脆把我害死?把他正妻的位置留給楊冬兒那個賤/人?”
徐嬤嬤和蓮喜對視一眼,不知道再怎麼開解姚氏。六爺連當官的老爺都能嚇住,要是想收拾六奶奶,哪裡用的着費那麼多功夫,直接寵妾滅妻就是了,多麼簡單。
到了現在,六奶奶依然不知道她哪裡錯了,依然不知道收斂。若是再鬧將起來。鬧得六爺真失去耐心,沒準兒真的會把六奶奶休棄,照着六爺的手段,就是把六奶奶謀害了,也不是沒可能。
她們這裡費心的勸慰姚氏,院子裡又有了動靜。徐嬤嬤連忙讓蓮喜出去,看看是誰來了。如今,這偌大的萱馨園裡,只有她們主僕三人,連應門的婆子都被帶走了。
徐嬤嬤對現在面臨的局面很擔心。六奶奶在六爺外出的時候謀害楊姨娘,用的還是放男子進錦繡院,先把楊姨娘玷污了,再打殺的手段。昨天六奶奶又那樣鄙視六,不知六爺還有什麼手段等着六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