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老爺子性格有些孤拐,退下來之後就不喜歡在城市裡待着,跟老伴兒一起去了鄉下故居居住,遠離城市喧囂,倒是好好休養了身體,在同輩人大多故去的時候,老兩口還健健康康的,只不過因爲市裡頭沒有多少老夥伴的關係,也不怎麼回來了。
如今孫子過大生日,兩位長輩也都是不回來的,這邊兒只有吳騏暉和他妻子在主持,因爲這老兩口不出現,吳騏暉其他的長輩,就不好出來湊熱鬧,美其名曰“讓小輩們自己玩兒吧,還熱鬧。”
於是,這成人禮就少了些鄭重的味道,也正是因此,吳少鈞自作主張邀請朋友來,吳騏暉是不知道的。
當王平被介紹爲吳少鈞的朋友出現在吳騏暉的面前時,他臉上的笑容微滯了一下,卻沒多說什麼,只讓吳少鈞帶着朋友好好玩兒。
章卓不時盯着吳騏暉的行動,爲了能夠順利獲得一些樣本檢測,他連迷藥都弄來了,就是有些顧慮,一時還沒下手。
王平卻是輕鬆多了,自他踏入這間大宅之後,主線任務正式宣告完成,因爲走入了“父親”的家,所以被判定爲“回家”。
【任務的評判標準,其實是重男輕女了吧!】
當初踏入霍亞萍的家,怎麼不見這種反應,爲了試探這種可能性,他可是故意在霍亞萍回家的時候攔住對方的,爲的就是能夠順勢進入對方家中,誰想到……【我還以爲必須要對吳騏暉的妻子揭露我的身世,然後逼迫吳騏暉不得不承認吶。】
能夠比較輕鬆地完成,王平心情好了很多,也不再留心章卓的動向,跟着吳少鈞一起去認識了幾個人。人以羣分,能夠跟吳少鈞成爲朋友的,都是比較活潑陽光的,彼此更能夠說到一起去,在王平放鬆下來之後,也會跟着說幾個小笑話或者瞎鬧兩句,倒是打成一片的樣子。
當然,王平也沒忘記還有一個支線任務需要完成,所以也注意着吳佑棠的情況,看看對方到底是怎樣品性的人。
十二年後,吳騏暉突發疾病亡故,吳家老爺子宣佈由吳少鈞繼承吳家資源。對此,吳元澤默默,他在五年前因爲在任期間的貪污受賄問題被隔離審查過,雖然事後能夠輕鬆出來,但事實上,卻是老爺子舍了臉面才讓他能夠平安無事。
吳佑棠因此事執意要跟吳家斷絕關係,把吳騏暉氣得進了一次院,之後對這個兒子便有些聽之任之,而他也再沒有回過吳家,後來因爲學業出色的關係,考上了外國的研究生,直接出國去了。
本來完全沒有承擔重業打算的吳少鈞則是在吳元澤出事之後被吳騏暉帶在身邊培養,慢慢走上了政途,他的性格有些大大咧咧,本應該是最容易出事的,但因爲身邊有一幫好朋友的關係,所以有幾次被人算計都是有驚無險地過了,慢慢地也歷練出來了。
這一次,即便是經歷了父喪,又被委以重任,但他的臉上除了悲傷之外,還有一股子以前沒有的堅毅神情。
“多謝你,弟弟。”吳少鈞送葬回來,鄭重地對着王平道謝。
王平的眼眸一閃,還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吳少鈞卻沒有看他,而是繼續說着:“是父親臨終的時候跟我說的,他以前一直覺得你別有居心,所以總是防備你,卻沒想到我那麼信任你,而事實也證明,你沒有辜負我的信任。你,跟他們不一樣。”
前些年,吳騏暉的身體不好,有幾個女人就帶着孩子找上了門,人數不多,卻足夠打破吳少鈞對自家幸福生活的認知。倒是吳騏暉的妻子,表現得很是出人意料,給出的解決方案也足夠直接,不就是要錢嗎?可以給,但那些“父不詳”的孩子是不會認的。
對這一點,吳騏暉就是直接矢口否認,當初王平拿了dna鑑定報告都能夠被直接撕了,更不用說讓這個男人承認血型一樣就是自己的種了。
發現事情並不能像想象中那樣發展,即便生了兒子也不能夠分得吳家的家產,甚至可能被整,幾個女人就怕了,有的甚至拿了錢就扔下孩子跑了,對此,吳少鈞很有人道主義精神地又給了已經懂事的“弟弟”一些錢,遠遠地把人打發了。
饒是如此,還是有一些人拿了錢也不願意罷手,因此要跟吳家打對臺,甚至有被吳騏暉的兄弟拉攏過來做槍子的,那兩年,爲了對付這些貪心的親戚,吳少鈞很是明白了什麼叫做翻臉無情。
吳騏暉放開手的教養,讓他徹底懂得了原先溫和可親的親戚們私底下都是怎樣的噬血,他學會了捏住把柄,然後不動聲色地分化打壓,最後把他們都治得老老實實的。在這個過程中,他的心性得到了很大的磨練,再也看不出多少曾經的熱情天真了。
“不用。”王平沒想要領這一份謝,完成任務是他的目的,所以這份謝就不必了,“就算不是兄弟,也是朋友一場,何況,我並沒有幫什麼。”
爲了能夠讓自己看好的“正義一方”成長,其實王平也沒少在其中攪混水,又或者是挑撥離間什麼的,每每幫着吳少鈞分析別人的用心險惡,他都覺得自己其實不是在扶持正義,而是在引誘邪惡。
好在,吳少鈞的本心很正,即便知道那些人的心思不好,但他還是能夠做到不報私仇,這一點,便很不容易了。
“是啊,不是兄弟,也是朋友,所以,你何必非走不可?”
吳少鈞對於王平的感覺有些複雜,但聽到這一句話,多少也釋然了一些,眉宇舒展開來。
“你也知道的,我若是再不走,只怕章老爺子就要忍不住動手了。”王平苦笑了一下,表情很是無奈。
“胡說,他才捨不得。”吳少鈞笑起來,關於章卓的癡情,章老爺子最初是死不同意,他還曾想要用些不好的手段讓王安庭人間蒸發,誰知道王安庭更有本事,竟是讓那位頑固的老爺子欣賞起了他的才華,不過是一本書,一局棋,兩個人就跟忘年交似的,最後知道眼前這個讓自己頗爲喜愛的晚輩竟然是兒子喜歡的人之後,老爺子那個表情啊,簡直是糾結萬狀。
吳少鈞每每想起來都覺得好笑,章卓跟家裡頭公開是十年前的事情吧,時間真快啊,一晃也就十年了,這十年,爲了抱得“美人”歸,章卓可是沒少下力氣,對着王父王母都叫上伯父伯母了,只差沒被認成乾兒子,結果呢?
在章卓找人代孕弄了個孫子回去之後,章老爺子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看不到了,結果這位還是不點頭,硬生生耗得老爺子每一次見到他都要“催婚”,到底是心疼兒子,也就越是恨這位的“鐵石心腸”,每每見了都少不得橫眉冷對。
“一晃都十年了,你竟是一點兒都沒感動嗎?”吳少鈞實在是看不透對方的心思,若說他對章卓沒意思吧,也不見他對別人有意思。若說他對章卓有意思吧,每一次對方表白都被拒,言辭間不見一點兒曖昧,偏偏,章卓就是愛那個調調,死不變心的,堅持着堅持着,不知不覺都十年了。
“你也三十多了,若是真的不打算找別人,不如就和章卓湊合湊合得了,弄個代孕的孩子給父母,你們兩個在一起絕沒有人會反對的,反正咱們這幫朋友,誰不知道啊!”在吳少鈞看來,這兩人已經是朋友圈中半公開的一對兒了,王安庭還堅持不跟章卓在一起,多少有些矯情了。
有幾對夫妻能夠攜手十年?更何況,這十年間,也不見他兩人哪裡處不來,紅臉吵架都是從未有過的,章卓對他又是那般體貼關懷,半點兒違逆他意思的地方都沒有。
僅吳少鈞親眼所見的那次,因爲章卓酒後真情流露,扒着人親了一嘴,被王安庭當即扇了一個巴掌扇醒,那是馬上伏低做小求罰討饒,半點兒都沒想到在朋友們面前失了面子的事情,四十多歲的人了,那般作態,便是他們這些旁觀的都覺得必是真愛了。
王平笑了笑,看吳少鈞是真的不解,就說了:“我不愛他,何必騙他?一直失望,總比抱了希望然後再失望要好一些吧。好了,我走了。”
雖然那麼說也對,但,你也沒愛上別的什麼人啊!爲什麼章卓就不可以呢?吳少鈞還想問,但看到對方那渾然不似三十多歲的面容,突然想到自家那將近百歲還宛若五十多的爺爺,腦海中好像有什麼念頭閃過,卻又快得讓人抓不到尾巴。
“那,再見。”
吳少鈞看着王安庭的車子遠去,突然覺得脊背一涼,糟了,對方一定沒跟章卓說!若是讓章卓知道只有自己來送,就是親兄弟也不一定會平安無事啊!
一天後,渾身都疼的吳少鈞再度送走了章卓,滿心的怨氣,還是不是朋友啊,下手這麼狠,哎呦,明明自己比較年輕,爲什麼還是打不過他,他是成天都在健身房不成?
月色下,連海水也如碎星,深沉的海浪中,一道銀白色的魚尾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猶若一個幻夢落下,隨着細碎的泡沫消失在海面,再也找不到蹤影。
“原來是這樣麼?”章卓呆呆地看着那個人真的離開,許久回不了神來,他從沒想過真相是這樣,這樣殘忍。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作爲異類,我也要去找尋自己的同族,而不是混在你們之中,等着哪一天被發現,然後不得好死……爲什麼要愛你呢?你聽說過跟異類相愛的嗎?區區百年的壽命就讓我付出千年的孤寂,值得嗎?……或許真的愛上了什麼人,我不會再思考這樣的問題,但現在,我還沒有愛上你,所以,我何必要伴你百年?……當你白髮蒼蒼,而我容顏如初,這不是更加殘忍嗎?”
“抱歉,章卓。”
言猶在耳,人卻遠去。那漂亮華麗的魚尾,那真實顯露出來的宛若少年的容顏,還有這一顆稀世奇珍的夜明珠,章卓低下頭,看着雙手捧着的那枚夜明珠,折射着月光,又發出自己的幽藍,那迷人的光澤如同那一幕幻影。
“這世上,原來真的有人魚啊!”
一滴水落在夜明珠上,滑不留手的珠子承載不住水珠的重量,它順着圓滑的輪廓跌落在冰涼的拇指旁,最終在指縫處流連不去,被風吹散。
“今天有什麼新聞啊?”
“能有什麼,還不就是那人魚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一羣人咋咋呼呼的,還有宣稱那是上帝之光的,真是胡扯。”
報紙上,刊印的是某次輪船沉沒的消息,這種鋼鐵大船,一旦出事都是大事,因爲那鋼筋鐵骨實在不是人力能夠撬動,一旦被關在裡面,很容易就會出事。
這一次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有一艘滿載四百多人的輪船沉沒了,因爲是在公海上,當時的通訊好像也有些問題,最後好容易發現了沉船的位置,本以爲需要花很長時間打撈,有可能打撈不着,甚至只能撈到屍體,結果飛機降下去一查看,連飛行員都愣了,那一個個抓着救生衣什麼的漂浮在水面上的人是怎麼回事?
全不見輪船失事的恐怖慌張,甚至不怕救援不到,一個個有說有笑地在聊天,若是忽略所處的地方是在海面上,倒像是參加哪次朋友聚會一樣歡歡喜喜的,有幾個還拿着吃的邊吃邊說,更有拿着炫耀拍到了的。
“就是人魚,真的是人魚,我拍到了!”一個十幾歲的年輕少女嘰嘰喳喳着高舉着炫耀,事發突然,她什麼都沒帶,只拿上了自己的,誰想到竟然能夠有機會拍下那樣的畫面,“他長得可真好看,那長長的銀色魚尾也漂亮極了,我還摸了一下,沒敢揪他的鱗片,雖然那美極了!”
“是啊,我們也看到了,就是人魚,他還跟我說話來着,讓我‘別怕’!”出事時候哭鼻涕的小男孩兒這會兒驕傲地像個勝仗歸來的將軍,“我跟他要吃的了,他還給我了!他背了一個包,是斜挎的,就是從裡面拿出東西的。”
“是啊,是啊,他還給了我一顆珍珠!”一個女孩子不甘示弱地揚起了手上的珍珠,雖然不是很圓滑,但那蔚藍如海水一般的顏色還是很少見的,據說,後來被人以十萬的價格買走了。
“我還看見有了,他包裡頭裝着一個!”
報紙上言辭鑿鑿,但那張據說拍到了人魚模樣的被買走了,而那張還來不及被上傳網絡的照片就這樣被私藏了,並沒有暴露在大衆的視線之中。
“也許……不是胡說的呢?”買下那張照片並那顆珍珠的章容這般說着,遲疑着想到了爺爺珍藏的一顆夜明珠,那是他小時候無意中翻到的,還因爲那顆珠子被爺爺好一頓打,屁股都腫了三尺厚,整整半個月不敢挨硬座,爲此母親到現在都還會偶爾埋怨爺爺的冷酷無情。
這兩年,隨着人魚的頻頻救人,它的蹤影暴露得也多了,章容爲了幫助那條莽撞的人魚隱藏身份,暗地裡可是做了不少事情,每一次海難,自家公司都要第一個到場援助什麼的,雖然爲此有了些名頭,但貼進去的錢財更多。
不讓外界知道這個消息是真的——這可真是個難辦的任務!
真不知道爺爺爲什麼那麼關心那條人魚,他每年都要出海一次,尋找人魚的蹤影,偏偏還不許人動用武器什麼的,連麻醉槍都不能用,可要怎麼捉人魚?
爲了那條人魚的生存環境,還專門成立什麼海洋污染治理的公司,想想那幾乎是有出無進的賬面,章容就覺得真是再也不能忍受了,但是……
“這年頭,什麼都是假的,照片都能合成,我反正是不信的。”章容的女友吳柔大大咧咧地說着翻過了這一頁報紙,繼續看後面的新聞,比起什麼人魚,她寧可去看娛樂圈的新聞,最近有個小鮮肉不就是被稱爲“人魚王子”嗎?比海里那個摸不到影的好看多了。
即便看過了幾張“人魚照片”,但可能是因爲像素又或者其他關係,照片並不清楚,清楚的幾張照片不是一個漂亮少年穿着白襯衫的上半身,就是一條可能是銀色魚尾的局部。海里頭銀色的魚不要太多,再有照片這種東西,哪怕不是刻意作假,錯位啊什麼的也都是可能發生的,所以……也許真的沒有什麼人魚。
章容被女友影響着,漸漸也不太相信人魚的存在了,只當是爲了滿足爺爺“喜好人魚”的願望,繼續圍着海洋出力,逐漸愛好上了這樣的事業。
事情的轉折是發生在他兒子十歲的時候,頭一次,爺爺出海之後沒有把自己趕走,而是留下了他。
“喂,我到了,你上來透透氣啊!見見章容!”爺爺扶着欄杆打電話,他已經很老了,手臂上的肌肉都萎縮了,鬆垮垮的棕色皮膚上有着老人斑,扶着的時候只能夠感覺得到那堅硬的骨頭。
爺爺的身體的重量全放在章容的身上,前兩天平地上摔跤,雖被人及時扶住,卻還是崴了腳,然後就遲遲不見好,現在還紅腫着,卻被寬闊的褲腿遮住了。
章容一邊扶着爺爺,一邊想着那個“你”是誰,常年不笑的爺爺打電話的時候,聲音前所未有的柔和,一言一語都像哄小孩兒似的,章容敢保證,就是自己不記事的小時候,爺爺也絕對沒這麼對自己說過話。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則是那“上來透透氣”,這是指什麼?黑漆漆的夜裡,星月不明,章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某些不乾淨的東西,想起爺爺每次出海之後都能拿回來的所謂“打撈”上來的古董文物什麼的,他就覺得後背有一股涼風吹過,頭皮都炸起來了。
結果……
風吹過,水面作響,一個黑影好像在水下,並不澄澈的海水除了表面的銀紋,下面都是深沉的黑,而那個影子冒上來,突然破出水面——天啊,那是什麼?!
章容的呼吸都停了,看着那條人魚在他的眼前露出了全貌,黑髮銀尾,或許是因爲常年在水中的緣故,少年的皮膚有些白,卻不是白種人那種白,若是形容則更像是白玉般潤澤的白皙,而他的五官精緻,卻是東方人的樣貌,但東方人少有那樣的美,他就像是一個妖,於月色下用歌聲惑人,動人心魄。
人魚跳出水面,劃了一個半圓又落下,再次浮起的時候,不知道哪裡來的鯊魚,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大魚,成了他的座椅,安靜地浮在水面上,露出了一個光滑的後背供少年歇息,他坐在那裡,目光平靜地看過來。
“章卓,這就是你的孫子?跟你挺像的。”少年的聲音很好聽,可以想象,若是他歌唱,必然會如傳說中的鮫人一樣魅惑人心。
“是啊,挺像的,可惜你看不上。”爺爺說着可惜,卻一點兒沒有可惜的意思,滿面的笑容,章卓聽不出來那種複雜的感覺,卻有些暗自埋怨,爺爺竟然認識一條人魚!而我從來不知道!若是知道……
走神的工夫不知道兩人都說了什麼,再然後少年對他說了自己的名字叫做王安庭,然後就丟了一個箱子在甲板上,“咚”的一聲,聽得出來沉重。
章容聽爺爺的話,把準備好的一個同樣的空箱子遞給了少年,看着他隨意地把箱子放在“座位”旁,又跟爺爺說了會兒話就離開了。
一個多小時的會面,全程章容的表情都是木木的,直到返回的途中,爺爺跟他交代身後事,他纔回過神來。
“海洋污染還要治理,其他的,你看着辦。這一攤子以後都是你的事情,我死了之後,一定要火化,現在不是有那個什麼製作骨灰的嗎?讓人制作了,交給安庭,隨他怎麼處置。我的遺囑上有一個電話號碼,那個是安庭的,等我死了你才能打。這些以後都是你的事情,你要保護安庭,不要讓他被人傷害到,你也不行!你要是敢起壞心思,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人魚都有了,我就不信沒有鬼!……”
那一夜回程的時候爺爺不停地說,說了很多,章容認真地聽着,聽到“安庭跟我是同輩的,你要當長輩看,不要有什麼不尊敬的想法”之語的時候,簡直是哭笑不得,他兒子都有了好嘛!而且,跨物種戀愛什麼的,他真沒這麼重口,雖然人魚挺美的。
回去之後爺爺就病倒了,他的身體其實已經很不好了,在醫院沒待幾天就去了,爲此,章容還得了父親的一場埋怨,怨他明知道爺爺身體不好,還帶着爺爺出海。
章容有冤無處訴,他能管得住爺爺嗎?再想到爺爺的託付,突然覺得好頭疼啊,以後他是要延續傳統了嗎?不知道人魚的壽命是多久,除了那一隻是不是還有一羣,他們章家難道是“人魚守護家族”嗎?
一直以爲人魚是生活在海里不能離開水的章容直到很久以後,見到那個被稱爲“人魚王子”的明星之後,才發現,爺爺的某些顧慮真的不是多餘,能夠有一雙修長雙腿的美少年,還真是不缺少覬覦者,於是……被當成金主的章容啼笑皆非地被妻子誤解了好久,卻還是信守着和爺爺的承諾,沒有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
多少年之後,孫女兒抱着電腦哭得梨花帶雨:“嗚哇,我的人魚王子,他怎麼就跳海了呢?都是那些人逼的,一羣混蛋,爺爺,你一定要幫人魚王子報仇!”
“哦,報仇,報仇。”章容連眼神兒都沒有分過去一個,每隔十幾年就要死一回的某條人魚這會兒肯定正在海里逍遙着,有什麼仇啊!只不過,還真是沒有新意,每次都是跳海死。
幸好他不是每回都去當明星,也知道中間隔開幾年,不然的話,他還真是頭疼該怎麼解釋每個被稱爲“人魚王子”的明星都是同一張臉。
說實話,幸好他的粉絲總是少年人居多,若不然,恐怕早有人發現了吧。好吧,其實發現了也沒什麼問題,頂多是被懷疑整容,大隱隱於市,誰會想到都是一個人呢?更何況,以娛樂圈更新換代的速度,幾年就會被忘個乾淨的。
已經生了老人斑的手淡定地翻過那一頁報紙,繼續看後面的新聞,心裡頭想着的卻是,也快了呢,這個月,把自己的孫子帶去見見王安庭吧。也算是某種延續。
在知道爺爺和王安庭的那一段情感糾葛之後,章容很是淡定地把王安庭看做了爺爺輩的存在,而這種秘密的傳承和守護,似乎也成爲了那一段感情的延續。並且,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相信那個心性有些跳脫的孫子會因爲這件事而認真打理公司吧。
一代,又一代,若是這樣一直下去,或許可能變成鬼的爺爺會覺得欣慰吧,那個從未冠過“章”姓卻跟章家密不可分的存在,其實,已經成了章家人吧。
因爲是家人,纔會一直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