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勾仍然保持着恐怖的笑容,絲毫不覺得身後皎潔的月色襯着他那副尊榮是多麼的“相得益彰”:“後卿要是睡了,我就幫你把捆仙索解開,這樣一直綁着對你的靈魂不好。”
溫如是當然知道綁久了不好。她只不過是個小妖怪,根本就沒修煉成仙,哪受得住地藏王親手煉製的法寶,一時半會兒被困還好,時間一長,她的靈魂肯定會受損。
此時聽聞嬴勾這般貼心的話,溫如是看着他那慘不忍睹的相貌,都平白覺得順眼了幾分。
她連連點頭:“小心點,別被後卿看到了,收了捆仙索你先出去避避風頭,這裡的事就交給我和青鶴、鳴淵處理。”溫如是一臉真摯,“你放心,就算沒了你,我們也一定會把後卿救出去的。”
嬴勾扒着窗戶,感動萬分:“弟妹,你千萬要照顧好我兄弟啊……”
話音剛起,就被守在一邊望風的青鶴不耐煩了,照着嬴勾肉厚的部位就給了他一巴掌:“少廢話,趕緊收了你的東西走,若是等主人醒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嬴勾“嘶——”地一聲咧嘴,扭頭壓低了聲線:“死鶴妖,別碰我,被後卿打了的地方還疼着呢,你家主人下手越來越黑了。”嬴勾不忿地嘟噥着,回頭再去看溫如是。
這一看之下,他臉上的表情便凝固了。
“夜半窺視我的房間,或者,我可以把你這種行爲當作是對強者挑釁?”後卿長身玉立,悠閒地站在軟榻邊。
“啊?”嬴勾懵了,後卿不是睡了嗎——他扒着窗框,眼神不自覺地就飄向溫如是那邊,“那個,我就是來看看,活動活動……”
榻上的溫如是拼命地對嬴勾擠眼,要死了,還不快跑!
嬴勾茫然,不過很快,他就不用去費神猜測溫如是眼底的含義了——被擊飛在半空中的嬴勾憂傷地想着,他這輩子被後卿打過的次數加起來,都沒有這一天來得多。要是後卿恢復記憶,想起這件事,肯定會很內疚的……嬴勾無比堅信這一點。
戶外轟然落地的巨響,窗外窸窸窣窣雜亂的逃跑腳步聲,無一不揭示了她的“同黨們”的活躍程度。
溫如是尷尬地望着後卿,他面無表情,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泄露,平靜得就像只是打發了一個不值得在意的小毛賊。
溫如是清了清喉嚨:“他們只是擔心我,不是故意想打擾你的。”
後卿沒有看她:“我知道。”
見他居然肯跟她說話了,溫如是認真地打起精神洗耳恭聽,等着他接着往下說。結果,過了好半晌,後卿都沒有再開口,溫如是隻好主動問:“那你能幫我把捆仙索解開不?”
後卿這才低頭看她,他的雙眸清澈通透,看得溫如是幾乎有些不自在了。
“你,”他似乎在考慮怎麼回答,結果說出的話卻答非所問,“你跟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溫如是愣。
她緩緩垂下眼眸,勾脣勉強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在你心目中,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她幽幽嘆息,偏頭闔上雙眼,“你認爲是什麼,就是什麼吧,我累了。”
後卿蹙眉,如果這小石妖是在玩手段的話,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表現比起瑤華仙子來,更像是一個爲情所傷的女子。
他想了半天,終於還是收回了束縛在她身上的捆仙索。
“倘若你想在這裡留下,最好還是規矩一點,不要到處亂跑,否則別怪我無情。”
溫如是偏頭,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嗯。”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
毛爺爺說的好,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後卿的這番話若是放在以前,或許還能嚇到她,不過現在嘛,再難的事都熬過來了,對於這次行動的艱難她早有心理準備。就這點威脅,溫如是還真沒當作一回事。
第二天一大早,後卿醒來,下意識轉向軟榻,榻上空無一人。
他正想喚人,忽然感覺手側一物堅硬沁涼。後卿一把掀開薄毯,黑得發亮的異獸皮毛上躺着的那塊流光溢彩的五彩石頭,不是那叫做“琉璃”的小石妖還能是誰……
她怎麼敢這般放肆?!
後卿掐訣將她強制恢復成人形,一把將其拖起,怒道:“誰讓你睡在這裡的?!”
他平時十分警醒,稍有人接近就會下意識發出攻擊,這女人居然能安然在他身旁睡了一晚……後卿真不敢想象,她要是他的仇人的話,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溫如是睡眼惺忪,習慣性地往他懷裡靠:“別鬧,讓我再睡一會兒。”
懷中嬌軀溫軟,帶着熟悉的氣息。她不經意中散發出的不滿,也彷彿是跟他同牀’共枕已久,養成的熟稔語氣。
後卿一時有些恍惚。幾乎連他自己都禁不住認爲,他跟這個小石妖,或許真的有段不爲人知的情緣——這真是一件讓他無法接受的事實。
後卿的雙手按在她圓潤小巧的肩上,一時之間,推開也不是,不推開,也彆扭得難受。
就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了青鶴的稟報聲:“主人,瑤華仙子來訪。”
後卿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拂開溫如是的手,閃身下榻:“請她在院中稍等片刻,我馬上就出去。”
青鶴想要引導主人回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聽後卿這般吩咐。他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將瑤華仙子領到院中的石桌旁,隨意扔了壺茶在上面:“招待不週,仙子你要是渴的話,就隨便喝兩口。”
瑤華仙子瞪着他看了兩眼,也不去碰那茶水:“你怎麼會在這裡?”
青鶴翻了個白眼:“你管得着嘛?”鳴淵也在一旁輕哼:“就是,咱跟着主人天經地義,你又不是主人的僕從,死皮賴臉地貼這麼緊,我們還想問你想幹嘛呢。”
“你!”瑤華仙子憤然起身,臉色變了幾變,漸漸地又恢復了平靜。
她施施然在石凳上坐下,理了理自己柔順的髮絲,“我當然跟你們不一樣,待得日後後卿娶我過門,你們可別忘了今天對主母的不敬,到時候,我會一一討回。”
鳴淵一聽,當時就忍不住要發作,剛踏前一步就被青鶴給攔了下來。
青鶴鄙夷地冷冷瞥着瑤華仙子:“不勞費心,我們主母的位置早已有人了,浮空島恐怕騰不出地方讓仙子落腳。”
瑤華仙子冷笑一聲,也不跟他糾纏。她好歹是以貌美聞名的神仙,跟兩個奴僕身份的妖怪鬥嘴,未免有失身份。後卿要和什麼人在一起,根本輪不到他們兩個置喙。
“仙子今日這麼早前來,不知是所爲何事?”後卿出了門,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疏離淡然,只是一身鮮豔似火的紅衣和眉間的豎紋,替他冷若冰霜的外表增添了一股妖異。
瑤華仙子款款迎上去,溫柔道:“昨日陣前,女魃被你擊潰,想必這兩日不敢前來騷擾。瑤華想,趁此空閒,若你有意,我們可以一同出遊。”
後卿蹙眉:“這是蚩尤的意思?”
瑤華仙子一滯,這確實是蚩尤的意思沒錯,但她也的確想要趁後卿失去記憶,好好跟他培養一下感情。
廉殤雖然對她一往情深、百依百順,但若論人品相貌,她還是比較傾向於後卿。
若他能真心待她,她也可以考慮放棄廉殤君士,投入後卿懷抱。畢竟,蚩尤對她也不薄,要跟着廉殤就得叛入黃帝陣營,對於這一點,瑤華仙子還是有些猶豫的。
她微微笑了笑:“是蚩尤的意思,也是我的想法,這兩樣好像並不衝突,不知你肯不肯賞臉呢?”
後卿心裡煩躁,轉身對着青鶴,正想讓他準備早飯,就聽一聲慵懶的聲音:“青鶴、鳴淵,早啊。我餓了,有沒有吃的?”
瑤華仙子轉頭望去,霎時臉都綠了。
溫如是倚在門前,雙足赤‘裸瑩白如玉,一頭烏黑的長髮垂散着披在肩上。她的腰肢纖細,盈盈不堪一握,霓裳羽衣的鬆鬆深領下,露出她線條優美的鎖骨。
因爲剛剛睡醒,她雙頰邊有淡淡的緋紅,雪肌上的那抹紅暈如花瓣般嬌嫩。
若說溫如是的容貌就真的勝過瑤華仙子,那也不盡然。只是瑤華仙子一直以來自恃身份高貴,走的就是清雅聖潔的路線,那見過像溫如是這般不知廉恥的女人。
她氣得連話都說不清了:“她,這女人,是什麼人?!後卿,她怎麼會睡在你的房裡?”
後卿彷彿就根本沒聽到她的責問,黑着臉,快步走到溫如是面前:“衣衫不整,成何體統,還不快進去把鞋穿上!”
溫如是怔愣:“可是,你送我的羽衣本來就沒有鞋的啊,我以前一直沒穿,你不也沒說過什麼嘛。”
“有靈力在,其實我的腳根本就沾不到灰塵的。”她還示範地在他面前轉了一圈,足尖虛點,白生生的小腳懸空在地面一指距離,足踝上鏤空的五隻石鈴悠悠輕響,空靈沁心。
後卿平靜如波的心湖再一次紊亂了……他以前都不介意?
後卿怒,他怎麼知道自己以前爲什麼不介意?!
“進去!不穿鞋以後就不準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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