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霄殿跟凌華宮不同,那裡原本就是歷屆太上皇居住的地方,裡面一應物什俱都齊全。
樓迦若雖然將自己的父皇趕下了臺,但是吃穿用度均還是按照禮制標準供應着,並未有絲毫的薄待。可是即使如此,在太上皇的心中,他也不過是一個篡權奪位的孽障!
不過這種話,他倒不會當着樓迦若的面罵出來。
不管怎麼樣,他現在纔是皇帝,至少以目前來講,樓迦若屁‘股底下坐着的那個皇位,他還撬不動,他的其他皇子也撬不動。
太上皇自認爲自己的涵養還是很好的。還別說,除了逼宮那一日有些失態以外,從一開始被軟禁在晟霄殿,直到壽宴開始,他的面上都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威嚴。
不過這一切,都在他看到自己心愛的兒子被人用軟椅擡着上殿的那一刻土崩瓦解了。
失去自由的太上皇現在才知道,樓迦若原先說要報仇的話,全無虛言……
昔日儀表堂堂的太子如今成了一個名符其實的殘廢,這讓一個當父親的怎麼咽得下那口氣?!他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去見他早逝的皇后?!
他一手指着被蘇樂清攙着坐倒在食案前的樓迦玠,怒目瞪着太后,氣炸了肺:“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看看他都幹了些什麼!啊?血染皇城,逼宮篡位,囚禁生父,殘害兄長——他還是個人嗎?!那簡直就是個畜’生!”
事關自己的孩子,太后也怒了,但是太上皇這麼多年的餘威尚在,現場又有樓迦慶和樓迦藍兩個小輩在,她一時也拉不下臉來跟他對罵。
憋了半晌,只氣得哆嗦着吐出一句:“迦若爲什麼會如此記恨,你我心知肚明,我兒如今貴爲天子,這是事實,誰都改變不了!他好不好,由不得你來評論!”
太后說着說着,不由地挺直了背脊。是啊,她的兒子現在是皇帝,他們再也不是當初那對可以任人擺佈的兩母子。
她的出身不好,父親只是一個小小的官吏,無權無勢,也沒有多餘的錢財可以給她拿去打點宮女宦官。
進宮這麼多年以來,因着自己生就一副好相貌,沒少受到其他妃嬪的排擠。若是得寵也就罷了,可惜,太上皇視她不過是一介玩物,喜歡的時候就逗逗,不喜歡的時候便看都不來看一眼。
產下樓迦若的那一晚,她差點就沒活過來,那時候太上皇在哪裡?!哦對了,他在鳳殿陪他的皇后和太子。
她這輩子沒別的要求,只希望自己唯一的兒子能夠平平安安地長大,等面前的這個男人駕崩之後,樓迦若還能接她出宮安度晚年。
她不喜歡爭寵,也沒有那個心計去爭寵。
當初溫相同意將女兒許配給三皇子的時候,她也曾經欣喜了很久,以爲自己的兒子從此以後就能有個強大的靠山,不用再跟着她處處受制於人。
可惜,他一心一意愛上的女人,卻是個禍害。太子勾‘搭溫如是的事,別人不知道,如今的太上皇不會不清楚,可是他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任由樓迦玠胡作非爲!
樓迦若長這麼大,遭受的暗算數不勝數,憑什麼她們母子就要活得戰戰兢兢,就因爲對方是先皇后的兒子?!
沒想到當初那個唯唯諾諾的容妃當了太后,言辭也變得強硬起來,太上皇怒意更甚:“不過就是一個戀慕權勢的女子而已,他既下得了手廢了自己的兄長,就應該讓那個女人陪葬!”
“父皇……”樓迦慶拉着被嚇壞了的幼弟站起身,想要居中調解,卻又不夠份量。能說得上話的樓迦玠巴不得有人替他出頭,那肯在這個時候勸住自己暴怒的父親,能不能出得去,說不準就要看這一次的效果了。
太后拂袖而起,毫不退讓:“你的好兒子還沒有死,就算是死了,要陪葬的也是他的王妃!至於殺不殺溫如是,皇上自己會決定,毋庸太上皇操心!”她再不喜歡那個兒媳婦,也架不住兒子對她百般維護,身爲一個母親,她沒有辦法控制樓迦若的感情,至少可以幫他抵擋一下來自父皇和樓迦玠的惡意!
“你!”太上皇怒氣攻心,上前一步揚手就待扇下,忽聽得一聲陰冷的嗤笑,遲遲未現身的樓迦若這時候才緩步入內。
他一身紫袍玉冠,俊美的面上掛着的笑容若有似無,跟眼底的凌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父皇可要悠着點,你的手要是一不小心碰到了朕的母后——樓迦玠身上要是再少點什麼東西,可怨不得朕。”
樓迦玠聞言,連忙低頭盯着自己面前的桌案,唯恐他說到做到。
樓迦若嫌惡地瞟了一眼樓迦玠,他就知道,這場家宴最後的結果會演變成這樣,什麼一家人其樂融融,根本就是個笑話!
太上皇慢慢放下手,冷冷地看着他將太后扶回座位。礙於樓迦玠的性命,不敢造次,言語上卻還是咄咄逼人:“怎地今日就皇上一人出席,莫不是你的王妃見不得人?!”
“既然父皇都知道稱朕一聲皇上,就該知道朕還沒有立後,”樓迦若不軟不硬地回了他一句,也不管他的臉色有多難看,轉身便坐到另一邊的食案後,隨口吩咐道,“傳膳。”
早就候在門外,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膳房領官連忙交待下去,不一會兒,捧着釜甑的宮女們就陸陸續續地上齊菜餚。
壽宴上一片沉默,樓迦若不說話,太上皇又投鼠忌器,其他人就更不敢出聲了。
樓迦玠剛剛擡手,就聽到坐在他身旁的蘇樂清忽然開口:“皇上,臣妾在凌華宮久居多時,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小如妹妹了,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可好?”她難得能出來一次,原本以爲今日家宴上能見到溫如是,沒想到樓迦若將那蠢女人看得這麼牢。
樓迦若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未置可否:“能吃能睡,好得不能再好了。”那女人過得確實好,聽說今日午膳還吃了小半隻雞呢。
蘇樂清臉色一僵,復又勉強笑盈盈道:“我們姐妹多日未見,不知皇上可否傳她上殿,一家人共敘天倫?”說實在的,她也不想看到溫如是,可是父親的官職已經被樓迦若免掉,除了溫如是,她一時之間還真沒有辦法,能讓樓迦若鬆口放他們夫妻倆出去。
此時雖然明知道會得罪人,蘇樂清也不得不硬着頭皮說下去,“或許,小如妹妹也盼着,能來參加父皇的壽宴?”即使是不行,挑撥一下他們的感情也未嘗不會是件好事。
樓迦若擡眸,若有所思地在她的臉上掃了一圈。
溫如是也會像她說的那樣,希望能來見見他們嗎?——也好,他也想知道,到底她會有多麼思念她的“太子哥哥”。
樓迦若偏頭瞥了李公公一眼,脣角微微彎起了一個迷人的弧度,笑意卻未到達眼底:“去冷宮問問,若是她不想來就罷了,若是想來……安排輦架去接。”
李公公領命而去,殿上的氣氛又恢復了凝重。待到後來,就連太后手心都捏着一把汗,對於這個兒媳婦,她實在沒有任何的信心。
可是越是怕什麼,就越來什麼,溫如是不只是出席了,而且還是盛裝打扮。
當樓迦若看到出現在大殿門口的溫如是,臉色黑得都能夠滴出水來。
她一襲絳紅色華衣裹身,交領處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潔白中衣,裙裾處大朵大朵的花卉紋飾與粉色勾繪的雲水紋相映成彰。
溫如是蓮步輕移,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逶迤三尺有餘,步態雍容柔美行至殿中,福身分別向太后和太上皇施了一禮。
迴轉身見到樓迦若陰沉的臉,她怔了怔,微笑着也施了一禮徑自坐到他身邊,挨着他小聲道:“別亂想,我可是來幫你的。”
樓迦若心底已是一片寒涼,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垂眸冷哼一聲,薄脣緊抿不置一詞。
溫如是見他面色不虞,忍不住偷偷去拉他置於案下的手。
正壓着怒氣的樓迦若忽覺掌心鑽進了一隻柔嫩的小手,他咬牙正想揮開,溫如是已經很有眼色地倚了過去,嬌嬌糯糯地在他耳邊喚道:“迦若——”
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誘’惑他?真當他是瞎子嗎?!樓迦若氣極反笑,五指一收,捏得她生痛,溫如是忍着沒出聲,只是眸中水色漸盛。
旁人見不到他們食案下的暗‘潮涌動,只以爲兩人真的恩愛異常,樓迦玠張了張嘴,還是沒敢開口。
蘇樂清心頭暗恨,面上還是笑意盈盈:“聽說妹妹雖在冷宮,但也出入自由,怎不見常來走動走動。”
原主勾’搭大伯,令樓迦若成了皇家的笑柄,溫如是本來好心好意地想着來當着衆人的面,跟樓迦若秀秀恩愛,幫他挽回些面子,這纔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跑過來。
怎知那混’蛋一點都不領情不說,還翻臉不認人!如今爪子被攥得生痛,又抽不回來,心頭正火着呢,蘇樂清還偏要往槍口上撞!
她一怒,回頭狠狠地瞪着她:“你誰啊?我跟你很熟?!”
蘇樂清臉上的笑容徹底掛不住了,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滴豆大的淚珠就掉了下來。
溫如是簡直是歎爲觀止。
嘖嘖,這演技,比她還要強上幾分……
說樓迦若要納妃的童鞋們,乃們都沒有好好看上一章哦!!!~~~~~難道我寫得真的很隱晦嗎?【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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