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是早就看江峰不順眼了。
當初她能力有限,拿他沒有辦法,這時逮到機會,哪管江峰會不會暴跳如雷?她巴不得再多說上幾句戳心窩子的話,直接讓這死老傢伙氣出腦溢血的好!
這會兒被江離一路神色冷峻地攬着送上車,她還意猶未盡,摸到安全帶也不急着扣,只顧絮絮叨叨着:“你剛纔走得太快了,我還沒說完呢,像這種人’渣,就是不能給他好臉……”
她話音未落,突覺腰上一股大力,將她陡然拉向江離那方。
“喂,你……”
溫如是張口欲言,卻被一雙柔軟的薄脣悉數堵了回去。
江離濃黑的睫毛近在咫尺,根根分明,輕顫着,恍似隨時都會刷到她的眉尖。
他一手困着她纖細的腰身,一手扣着她的後腦,微涼的脣舌強勢地侵襲而來。
沒有任何技巧,唯有隱隱帶着渴求的霸道蠻橫,一點都不像方纔那個與江峰對峙的冷靜男人。
兩人鼻息交纏,狹小的車廂內,因爲江離突如其來的動作,霎時瀰漫出強烈的暖‘味色彩。隔着薄薄的襯衫,溫如是幾乎能夠毫無阻礙地碰觸到他強力跳動的心臟,一聲一聲,響徹耳鼓。
手底的肌膚灼熱得燙人,溫如是有點慌。
她往常即便再如何挑’逗他,也帶着幾分理智,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因爲感受到江離深深隱藏在平靜外表下那份濃烈得化不開的深情被震撼得亂了心緒。
江離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失神,重重在溫如是脣上吸吮了兩口才放開,手卻仍然錮在她腰間不放。
“溫如是。”
他氣息不穩,低沉的聲音喑啞得迷人,黑沉的眼眸深邃,“不準後悔,你剛剛說的每一句我都當成真的,所以,別後悔,否則我會殺了你的。”
江離難得能說出這麼直白明瞭的話,雖然是以這種不中聽的言辭。
不管怎麼說,他終於承認他對她的感情。她應該感到自豪的,不是嗎?
明明應該是享受成功喜悅的時刻,溫如是心裡卻複雜難言。
她擡手,指尖緩緩撫過他的眉眼,英挺的鼻樑,最後,停在他因爲剛纔的熱吻而光澤紅潤的脣上。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溫如是遲疑着,微笑輕聲開口,“在這個世界,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江離,我不會扔下你一個人逃跑。”只是,在這個世界。
當他從現實中醒來,可以當它是一場夢,而她,終將會將這一切過往遺忘。
就像後卿,就像蘇輕塵……
望着江離漆黑明亮的眼睛,那眼底毫不遮掩的滿足和深情晃得她心酸,溫如是第一次感覺到心亂如麻。
——他終究跟其他人不同,他是暗刺的老闆,是真實存在於現實世界的人。
江離的一生,不會終止於這個世界,不是一句“許你今生”就能償還。
而當他們在這裡的生命走到盡頭,沒有過去記憶的她,有什麼能力來彌補他的念念不忘?
她動了動脣,終是沒有再說什麼,只擡手勾住江離的脖頸,將臉靜靜埋進他懷中。
江離不知道她此時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厭棄中,若是從前,以他對溫如是的瞭解,一定能發現她僞裝下的勉強。
可是現在,江離還沉浸在兩情相悅的巨大歡喜裡。
就在幾分鐘前,他鐘情的女人當着衆人的面,宣告了她要嫁給他的決心,明明是那麼柔弱的一個女人,卻敢用身軀擋在他前面維護他,爲他討回公道。
——那一刻,她身上綻放出的驕盛光芒耀目,一瞬間擊中了他的心臟。
他其實並不需要通過這種方式,來昭示自己並非往日那個弱小無助的孩童,同樣的,溫如是也應該隱約能明白,但她還是這麼做了,就像是無法忍受他在外面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江離很想告訴溫如是,他其實一點都不難過,真的。
無論江峰怎麼想,怎麼說,都傷不了他分毫。他已經強大到足以將她安全地護在羽翼下,只要她不離開,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包括他自己在內。
江離收緊雙臂,剋制住激盪不已的心情,將溫如是緊緊擁在懷中。
她乖順地依偎着他,江離一遍一遍,用下顎輕輕摩挲着她的髮鬢。
兩人默默相擁良久。
江離緩緩開口:“怎麼不說話?”
溫如是眼眸低垂,在他頸上蹭了下:“困了,不想動。”
江離無語,敢情她剛纔趴他身上不起,根本就不是因爲感動——真是白瞎了他一番柔情。
他當下毫不客氣地拍了拍她的背:“別在車上睡,快起來,十多分鐘就能到家,說好了你今天要做晚飯的。”
溫如是“嘶”一聲撐起,幽怨道:“我胃不舒服!”有事男朋友服其勞,沒聽說過嗎?她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做飯!
江離默默注視了她半晌,將溫如是推回原位坐好,再拉下安全帶給她扣上,然後回身點燃火。
臨到踩下油門時,他才輕飄飄從後視鏡裡瞥了她眼。
“你不是胃不好,是懶病犯了。”
“……”溫如是無語,窩回椅背,扔給他個後腦勺,轉頭忿忿望着窗外一幕幕掠過的風景。
呸!她明明是在傷感,纔不是什麼懶病犯了,沒眼色、沒情調的傢伙!
“傷感”跟“懶病犯了”完全就不在一個檔次上好吧。
事實證明,江離還真的沒有冤枉她。
一回到家,溫如是健胃消食片也不吃了,換過衣服就一頭倒在沙發上,哼哼唧唧地說着這兒也不舒服,那兒也不對勁。
總而言之,她難受,一點都不餓,更加不想做飯。
江離明知道她在耍賴,最後還是拗不過這個裝傻裝得沒下限的女人。他總不能學着她的無恥樣,不計形象地在沙發上打滾賣萌。
雖然江離真的很想揪着溫如是衣服後面那根小熊尾巴,把她摁在沙發上狠狠“收拾”一頓,可是一看到她盈滿霧氣可憐巴巴的眼,還是隻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溫如是的額頭,挽起袖子進了廚房。
見他居然真的準備爲她洗手做羹湯,溫如是馬上一翻身爬起來,揉了揉額頭,好奇地蹭到廚房門口偷看。
“你會做飯?”她驚訝。
會做飯爲什麼以前不買廚具?外面的東西不新鮮,地溝油又多,天天在那些地方吃飯容易生病的啊。
“嗯。”江離從冰箱裡取出一塊肉,放微波爐裡解凍。
“以前在外面流浪過一段時間,窮的時候只能自己摸索着弄東西吃。”想起溫如是用雞蛋換回來的那隻不鏽鋼飯盒,江離微微笑了笑。
那時候的他,可不止是用類似的器皿煮過東西,至於食材,更是五花八門,菜市場賣剩的菜葉子、過期的麪包、甚至是老鼠蟑螂……方便麪都屬於奢侈品了。
但是江離並不想說出來讓溫如是難過。他把米淘好煮起,輕描淡寫幾句略過那段自由而艱難的日子,“後來打工賺了些錢,一個人住久了慢慢就學會做些簡單的菜。”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句,溫如是也心疼得無以復加了。
假如他真的在外面流浪過的話,從時間段來推測,就只有在沈夢媛死後,江離離家出走這段空白。
其間江少華被送進貴族學校,幾年沒回過家,江峰根本不願意提起江離這個可有可無的兒子,沈麗雲是不想讓自己的怨恨影響到江少華,所以直到江少華很多年以後真正掌權,才知道了其中的詳情。
但他所瞭解到的,也只有江峰把江離打斷了肋骨,沒過多久,江離傷還沒好就從醫院裡跑了。隔了幾年,沈家有個親戚聽說,鄰城孤兒院有個孩子跟失蹤的江離長得很像,然後江峰纔去把他抓了回來。
那時候的江離纔多大?七歲?九歲?所謂的打工賺錢,也只能是在一些沒有營業執照的工棚、大排檔之類的地方當童工。
溫如是吸了吸鼻子,慢慢走過去,從背後抱着他瘦削的腰身,臉貼在江離背脊上,低低道:“……對不起。”
溫如是也分辨不出,自己爲什麼要對他說對不起,彷彿如果不這樣,就表達不了對他滿腔的歉意——不管是從前沒有更周全地考慮到他的生活、心情,還是在他甦醒過後,註定繼續孤單的將來。
江離舉着溼漉漉的手僵了下,脣角緩慢地翹了起來。
“都是過去的事了,有什麼好抱歉的?”他動了動,卻被溫如是死死抱着轉不過身,只好無奈地拖着她去洗菜。
溫如是低低嗯了聲,心臟抽痛得想哭。
只是一聲,卻讓江離聽出了她聲音中的哽咽。
“這是怎麼了?”江離哭笑不得,乾脆擦乾了手,強硬地將她拽到面前。溫如是眼眶微紅,緊緊抿着雙脣不肯直視他。
江離凝視着她倔強的模樣,笑意漸斂,輕嘆了聲,“傻瓜,不用爲我難過,也不用感到愧疚,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兒的在這兒嘛。”
溫如是扁了扁嘴,不說話。
江離見她明亮清透的雙眸此時淚意濛濛,心中不禁軟成了一汪春水,她在乎他,纔會如此在意那些已經久遠的過往。
他勾起她的下巴輕輕摩挲着,低頭端詳了片刻,忽而柔聲打趣道,“以前我怎麼就沒發現,你還是個愛哭鬼呢。小妖怪,你該活了上千年了吧,還哭鼻子,好意思嗎?”
溫如是氣笑,擡手就拍他:“你纔是個千年活妖怪呢!怎麼說話的,你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妖怪嘛!”
江離捉住她細白的手腕,冷峻的眉眼淡淡舒展開,像是一幅風姿卓越的錦繡畫卷。
“……的確很漂亮。”
哪怕她只長着一張路人臉,在他心底,她也是最美麗的那一個,獨屬於他的妖怪。
江離彎脣輕笑,緩緩傾身吻上溫如是嬌豔的雙脣。
因爲有你,殘缺的靈魂得以圓滿。
我的心底不會再因往事而耿耿於懷,所以,不用爲我感到難過。
狹小的廚房裡,微波爐中橙色的光還亮着,解凍的肉在轉動中緩緩化開。洗到一半的蔬菜散亂在盆內,電飯煲裡氤出暖暖的熱氣,一雙情侶靠在水槽旁。
他輕輕擁着她,珍而重之地在她脣間輾轉纏‘綿……一切盡在不言中。
作者有話要說:這樣的程度,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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