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的娟帕已經溼透了,鳳瑾拿了自己的娟帕給她。
見上面繡着的只是曇花,不是龍啊鳳啊之類的,瀾夫人才敢接過,擦拭着眼淚。
“你現在有什麼想法?”
瀾夫人擦拭眼淚的動作頓了頓,並未回答,而是細細的擦淨了眼淚,才擡起頭來,目光森然,“他是鐵了心的想拿我們母子換權勢。既如此,就別我心狠了!”
鳳瑾勾了勾脣角,露出一絲笑來,瀾夫人狠得下心,那就好辦了,最怕的是瀾夫人還念着舊日情意,牽牽扯扯的不願放手。
想想也是,這麼多年,管得夫君一個妾室和同房丫頭都沒有,能是個軟弱的嗎?
“你這次入宮,世子可曾察覺到什麼?”
瀾夫人搖了搖頭,“妾身讓心腹丫頭去勾搭他,然後故意讓妾身撞見,妾身找茬和他吵架,帶着炎兒進宮來了。”
鳳瑾啞然失笑。瀾夫人這一手玩得漂亮。
“你今晚在宮裡住一夜,等明日他來接你,你就跟他回去,一點端倪都別露出來。”
“妾身省得的。”
夜色已深,鳳瑾便讓鍾姑姑領了瀾夫人和鳳炎去廂房歇息,自己也回了寢房。
無名已經沐浴過了,在等着她。
“怎麼說了這麼久?都說的什麼?”
鳳瑾黑亮如黑曜石的眼珠子咕嚕嚕一轉,“說男人不忠的事。”
無名眸光一閃。“世子對瀾夫人不忠了?”
“心思活絡,但還沒有實質行動。”
“心思活絡了,離真正的邁出腳去也不遠了。”
鳳瑾驚奇不已,“你不是男人嗎?怎麼不幫男人說話?”
“我跟他不是同類男人,爲何要幫他說話?”
無名語氣有些不屑,“潔身自好,是真正的自律,自控,真正厲害的男人才能做到,再說了,對我來說,除了阿瑾是女子,其他女子都不是女子。”
鳳瑾啞然失笑,“她們不是女子,是什麼?”
“不知道,反正就那樣吧。”
無名自己也說不上來。伸手拽了鳳瑾上了龍榻,“別管旁人的事了,夜深了,該歇息了。”
鳳瑾窩在他懷裡,詳細的說了中山王的事,無名一聽完,周身的氣息便冷了下來,冷冷道。“總是有那麼些不自量力的人,總是去肖想不該肖想的東西!總有一天,我要把這些個煩人的東西,一個個像拔釘子一樣拔除!中山王也好,江東王也好!有異心的,一個不留!”
“這事我本想讓沈文卿去處理,讓他往中山王府派個探子,可惜他還在千里之外呢。”
鳳瑾有些爲難的說道,無名頗爲不解,“中山王府不是早就安插了探子嗎?”
鳳瑾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不一樣的探子。”
“到底哪裡不一樣?”
鳳瑾勾了勾脣,笑容有些冷,“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
無名也知道她在坐月子,不能出去,閒得發慌,想了想,便放開此事,讓她一個人去處理。
這一夜沒什麼事,半夜裡,鳳瑾恍恍惚惚聽見曜兒的哭聲,待她醒來,仔細聽了片刻,又沒有聲了。
第二天一早,瀾夫人帶着鳳炎來請安,鳳炎看着鳳瑾欲言又止,鳳瑾溫和的一笑,“炎兒有話直說。”
“昨兒我聽到弟弟哭了。”
瀾夫人輕輕推了推他,“弟弟還小,夜裡哭泣是常有的事。”
鳳炎皺了皺眉,“弟弟平時並不愛哭,而且。昨夜裡弟弟哭的時候,突然就斷了,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瀾夫人臉色立即變了,朝鳳瑾勉強笑道,“許是炎兒聽錯了,宮裡怎會有這樣的事?”
鳳瑾眸光沉了沉,看了旁邊伺候的鐘姑姑一眼,鍾姑姑立即去把曜兒抱來。曜兒臉色白白的,長而濃密的睫毛上還掛着淚珠,似乎有些委屈,鳳瑾抱在懷裡柔聲哄着。
跟來的奶孃劉氏見女皇不太高興的樣子,忙解釋道,“不知怎麼的,皇子殿下今天一口奶都不肯喝,可把奴婢急壞了。生怕餓着殿下。”
鳳瑾心中一動,讓奶孃抱過去喂,果然一把奶頭塞進去,鳳曜就吐了出來。
“昨晚上是你當值的?”
劉氏搖了搖頭,“不是,是王氏。今兒一早,奴婢才接的班。”
鍾姑姑皺眉道,“一般來說,每個晚上都有兩個奶孃值班,昨晚上是王氏跟誰?”
“是李氏。不過今兒奴婢去的時候,李氏不在,去了茅房,好像她昨晚吃壞了肚子,一直跑茅房。”
鳳瑾臉色一沉,“所以,昨晚上相當於只有王氏一人照顧曜兒?”
劉氏怕女皇生氣。忙道,“王氏年輕又伶俐,加上有宮女在,不會疏於照顧皇子殿下的。”
鳳瑾看了鍾姑姑一眼,鍾姑姑讓人把所有的奶孃都叫來,李氏一臉菜色,眼底都是青影。
鍾姑姑冷冷的盯了她一眼,厲聲道,“爲了皇子殿下喝的奶,所有的奶孃吃的必須是小廚房做的湯湯水水,不能私自吃東西,你昨天吃什麼了?”
“鍾姑姑明察,奴婢什麼也沒吃,跟其他姐妹們吃的完全一樣,都是小廚房端來的。”
李氏大聲叫屈,鳳瑾打了個手勢。李氏恭恭敬敬的退下。
所有的奶孃站在一排,低垂着臉,心裡都七上八下的。
鳳瑾銳利幽深的目光掃過奶孃們,奶孃們都恭恭敬敬的,鳳瑾見看不出什麼來,讓鍾姑姑把曜兒抱過去讓奶孃餵奶,果然如劉氏所說,鳳曜誰的奶都不喝,被逼得急了,就哇哇大哭。
“王氏,昨晚是你照顧皇子殿下的,到底怎麼了?”
“奴婢也不知道啊,皇子殿下昨夜醒了兩次,奴婢照往常一樣給皇子殿下餵奶,皇子殿下都不肯喝。”
王氏也大聲叫屈。
昨晚上鳳曜入睡前還是好好的,如果有問題。一定是昨晚上出的問題。
鳳瑾冷冷的盯着她,“你是自己坦白,還是朕送你去暗衛營的刑訊室讓暗衛逼供?”
“奴婢真的不知道啊,皇子殿下許是鬧了小脾氣,多喂幾次就好了……”
王氏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直磕得額頭一片血污。
鳳瑾看都不看她,叫來了一名暗衛。“拖下去!撬開她的嘴!”
“陛下,陛下饒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奴婢是冤枉的……”
被拖下去的時候,王氏還在大聲叫冤。
剩下的奶孃,全都戰戰兢兢,臉色煞白的站着,生怕被女皇的怒火波及。
鳳瑾看了她們就心煩。“都退下吧。”
鳳曜不肯喝奶,鳳瑾讓人端了羊乳和牛乳來,鳳曜依然不肯喝,凡是有奶味的都不肯碰,鳳瑾又讓人熬了米湯來,鳳曜居然喝了小半碗的米湯。
鳳曜許是餓極了,居然喝得打嗝,鳳瑾抱着兒子,看着曜兒吃飽喝足之後,打着哈欠睡着了,輕輕嘆息一聲,“孃親的曜兒,爲什麼突然不肯喝奶了?”
“許是吃膩了?”
鍾姑姑也沒有養過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瀾夫人看着鳳曜,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便是。”
“妾身聽說小孩子很是敏感,若是吃的奶和平時的不一樣,就會拒絕,還有的,奶孃太多了,味道有差異,也會發脾氣不吃。”
一直以來都是八個奶孃輪流喂,鳳曜也吃得白白胖胖的,若是突然不吃。絕不是因爲奶孃太多。
她這幾日都有些不安,總感覺要出事。
用過早膳後,世子就來接瀾夫人回府,瀾夫人一派小女子的樣子,萬般的要世子保證絕不能和丫鬟牽扯,才肯跟他回府,世子放低身段千哄萬哄,才哄好了她。
走的時候,瀾夫人回頭看了鳳瑾一眼,眼裡一片森冷,讓鳳瑾不由得感嘆,瀾夫人的演技實在太高超了,連她都看不出不對勁。
男權社會的女子,夫君從來就沒有兒子靠得住,瀾夫人是個聰明又清醒的女子。
瀾夫人剛走,無名就下了早朝。聽說了奶孃的事,二話不說去了暗衛營的刑訊室。
半個時辰後,無名回來了,身上沾了血,臉色一片森寒,他一面讓宮人去請張太醫來,一面去了玉泉池沐浴。
他迅速沐浴,又換了一身乾淨衣裳,才坐在鳳瑾身邊,從她手裡接過熟睡的鳳曜,輕輕搖晃着。
“撬開她的嘴了?”
鳳瑾輕聲問道,無名低低‘嗯’了聲。
鳳瑾眸光一冷,“是誰?”
無名搖晃着鳳曜的動作沒有停,鳳曜在他的懷裡睡得很安穩。
他的聲音低沉冰冷,像浸了厚厚的冰霜,冷得刺骨。“中山王!”
鳳瑾冷笑一聲,“他可真是有謀劃!一方面讓世子哄着瀾夫人,利用鳳炎下毒,一方面買通奶孃,利用奶孃下毒!我竟然不知,一個小小的王爺,也這麼神通廣大了!”
“那個奶孃,本就是他的人!”
鳳瑾瞪大雙眼,“千挑萬選,居然選了個他的人?”
“身爲皇家一員,自然深知皇族選皇子的奶孃,要什麼樣的人,而他就會送上什麼樣的人,或者說,他就會訓練什麼樣的人。”
鳳瑾陷入了沉默,無名又道,“據王氏交代,中山王一共送了五個奶孃。”
鳳瑾臉色立即就變了,“那些奶孃裡還有中山王的人?”
“王氏不知道,她和那些奶孃都沒見過面,她只是偶然得知,中山王一共送出五個奶孃,至於有幾個被選入宮中,她也不清楚。”
鳳瑾恨得咬了咬脣,好一會才鬆開,“她是怎麼下毒的?”
“她服了毒藥,再通過奶水傳給曜兒。”
“當真是不怕死!”
“她原本打算,每次到她值夜,就喂毒奶水給曜兒,等曜兒喝過毒奶水,就立即服下解藥,下次繼續,這樣一點點,慢慢的搞垮曜兒的身體,神不知鬼不覺的。”
鳳瑾緊握成拳,恨不得撕下王氏的肉來。
“她餵了幾日了?”
“昨晚上第一次,可曜兒只喝了一小口,就吐了出來,接下來就怎麼都不肯喝了,還開始哭,王氏怕別人發覺,便捂住了曜兒的嘴……”
鳳瑾狠狠一掌打在桌子上,又怕吵醒了鳳曜,只得硬生生縮了回來,狠聲道,“這個賤婢,千刀萬剮都不爲過!”
說話間,張太醫急匆匆的來了。來的路上,已經知道了發生的事,連氣都沒喘勻,便給鳳曜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