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一直沒有和他說,熔骨的痛苦會隨着中此毒的次數而呈冪方增長。
這也是爲什麼赤練蛇一族如此瘋狂地尋找五經花的原因。
“你真的是這樣認爲的嗎?”夙夜寐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不允許她有一絲一毫地逃避。
“嗯。”墨繪初看着他眼底深處漸漸盤旋而起的漩渦漸漸黑沉,卻沒有一絲讓步。
夙夜寐聽了,卻是沒有想象中的黑沉或者怒氣,反而是忽然嘴角輕扯,帶出一抹顛倒衆生的笑容。
墨繪初心裡一顫,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拿着這個。”
墨繪初接過他遞過來的星光夜,只見到了她手裡,星光夜的光芒也沒有任何的減弱,可見某人將自己的內力存儲在裡面了。
可她記得,星光夜是不能存儲內力的啊!
“初兒,可要仔細看!”
“做什麼……”
還未等墨繪初阻止,夙夜寐已經飛身上前,抽出了腰間的長劍,衝着赤練而去。
緊接着一道銀光閃過,夙夜寐的身影落於赤練身後,手中的長劍在赤練身上劃出一道火花,卻連表皮都沒有被破開。
夙夜寐皺起眉頭,他手中的長劍由千年玄鐵鍛造而成,吹毛可斷,甚至如果不是內力深厚之人,靠近它都會被它的寒氣所傷到,如今……
既然刀劍不行,那便用內力!
夙夜寐足尖輕點,瞬間出現在赤練的眼前。
他的腳下沒有任何的借力點,彷彿是騰空一般,如果是其他人看到了,絕對會心裡暗咒一聲,浪費!
支撐着他的,是他腳下盤旋着的內力,但是內力外放消耗巨大,即使是高手也撐不過半刻鐘。
但是,夙夜寐卻是多得用不完的樣子……
手掌下漸漸地凝聚出一股內力,越來越大,越來越狂暴,夙夜寐的手輕輕一揮,這麼一團巨大的內力便迅速地朝赤練砸過去。
然而,當那團內力接近赤練時,卻沒有如想象般地給它造成傷害,而是像是透明一般穿過它的頭部,直直地在它身後的地方碰撞開來,地表被砸出一個不小的坑,周遭的樹木更是不可避免,可見夙夜寐這一團內力之威力。
夙夜寐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似是不信般,再次接連揮出了幾道更爲強勁的內力,但結果卻無一例外不是落空。
然而他這如同小丑一般的動作,卻是惹惱了赤練,泛着綠幽光芒的兩個銅鈴般的蛇眼緊緊地盯着他,吐着蛇信子的它突然張大了嘴,一道紅色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向夙夜寐。
夙夜寐心一緊,卻是來不及避開。
就在這一緊要關頭,一道藍光閃過,光芒照亮的地方迅速地移動,墨繪初一手攬過夙夜寐的腰身,兩人墜向側邊。
紅光擦着墨繪初的衣角而過,打在對面的古木上,只見原本生機勃勃的樹木立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枯萎。
在墨繪初救下夙夜寐的一瞬間,曳引立馬上前纏住赤練,爲他們爭取喘息的時間。
“咳咳咳……”撐起身子,墨繪初忍不住呼吸急促地咳嗽起來。
“初兒……”夙夜寐緊張地喚道,一手貼在她的身後,立馬給她輸送內力。
墨繪初漸漸地緩過勁來,稍稍離開了他些許,道:“沒事了,咳咳……”
她雖是這樣說着,白皙的臉上血色更加明顯,卻不似是健康的紅潤,反倒是顯得更加的孱弱。
但是比起這個,如果夙夜寐再一次中了赤練之毒,顯然更讓她頭大。
她可沒有第二株始望。
是的,她曾經得到過始望,而她把它封存在極品鳳鳴玉之中。
始望也是赤練之毒解藥的主要成分,夙夜寐近十年來都將它帶在身邊,藥力已經被吸收得差不多了。
所以她說,老天爺在戲弄她。
許久,墨繪初這才漸漸恢復,擡起頭看着前方和曳引纏鬥在一起的赤練,眉頭越皺越深。
她還有着沒有告訴夙夜寐的事情便是,一旦中過赤練之毒,他便對它再也構不成任何一點點的威脅。
赤練之毒只要還在某一個生物體內,便能源源不斷地向它傳遞信息,破解力量,解除威脅。
小臉上漸漸恢復平常的淡笑,墨繪初輕聲開口道:“我就說你很礙事吧?”
“抱歉。”
抱歉,沒有保護好她!
抱歉,讓她受傷了!
這是他第一次想他人說抱歉,不覺得難以啓齒,更多的是心底的愧疚,幾乎將他淹沒。
有些意外,墨繪初仍舊輕笑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無論生氣委屈歡喜,她都不放在心上。
可是,他不想讓她這個樣子,像是絕望般的不介意。
“借你的劍給我吧!”墨繪初看着他,溫柔道。
她的溫柔,比平常疏遠,這是對他的懲罰。
他還沒有見過她使劍,不管遇到多麼危險的情況,她都只使用花朵和匕首。
雖然他想更多的瞭解她,但是他是不允許她使用內力的!
“我是不會用內力的。”彷彿知道他的想法一般,墨繪初再次說道。
“小心。”夙夜寐沒有再阻止她,只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既然她說不會使用內力,便不會使用。
他知道,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且她不會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因着她的身上有着無數人的掛心。
握着夙夜寐的劍,墨繪初有一瞬間的猶豫,不過下一秒便閃身上前,擋在曳引的面前。
素白的身影,纖細惹人憐,卻縈繞着讓人不敢小覷的氣息。
墨繪初看着擋在眼前的巨大身軀,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赤練蛇也看着她,儘管有些不屑,但眼底深處還是存着一絲警惕。
足尖一動,墨繪初素白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原地,只見一道光影衝着赤練而去。
然而赤練雖然身形巨大,但是反應卻是一點都不慢,在墨繪初還未接近它的時候,便已經側身往一旁躲開。
“鏗鏘”一聲,長劍還是在赤練的身上劃出一道火花,只是沒有對它造成任何的傷害痛楚。
但是墨繪初卻沒有因此而停手,素白的光影不斷的閃過,一道道金屬撞擊的聲音在寂靜的森林裡響起,不斷的擦出火花星子。
赤練遊刃有餘地與墨繪初周旋着,即使墨繪初的動作再快,角度再刁鑽,它也沒有絲毫的慌亂,好幾次,它的的身體都像是要糾結在一起一般,但因着光滑的表皮,總能順暢無阻地解開。
許久,墨繪初素白的身影總算是停了下來,足尖輕輕地落於地上,向着夙夜寐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極慢極慢,彷彿每一步都要極盡所能地調動身上的力氣。
將她孱弱得隨時都要倒下的身軀擁進懷裡,夙夜寐直接抱起她走到樹下,讓她安心地躺在自己的懷裡。
“哪裡不舒服?”夙夜寐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怕驚擾到她一般。
他是第一次這樣,但是爲她,他覺得自然而然理所當然。
“很累。”墨繪初回答,聲音彷彿隨時都要消散一般。
但是,她卻沒有昏睡過去。
因爲她要看着,親眼看看自己做出來的成果。
一陣光芒大勝,以赤練爲中心,一個繁複古老的陣法在它的頭頂上方漸漸地顯現,周邊的空氣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而身處中心的赤練,巨大的身軀絲毫動彈不得,不僅如此,從它巨大的綠幽的眼睛裡,可以清晰地看見漸漸凝聚而起的恐懼。
傳說,古人以龜甲刻陣喚神。
她便以蛇甲試試,不知道不是七龍珠,還能不能召喚神龍呢?
法陣漸漸地形成,光芒越來越強盛,且漸漸變紅,卻不顯血腥,倒是透着幾分聖潔。
一個身影從法陣中慢慢地顯露出來,龍爲首,麋爲身,馬爲蹄,魚爲鱗,莊嚴肅穆,威風凜凜,如果忽略它背上的一團銀毛狐狸的話。
赤練早已匍匐在地,恭敬如僕。
傳說,麒麟爲百獸之首,有絕對的血脈壓制。
“爾輩可知罪?”
聞言,赤練的身體微微顫抖,雖然它並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卻不敢出一言以發。
“傷吾之主,賜爾此生囚於湖之底!”
審判的聲音迴響在這片空間,久久不散,敲震人心。
落於墨繪初身邊,大黑皺着眉頭看着孱弱不堪的她,而白銀早已飛奔到她的身邊,焦急地看着她。
“沒事了哦!”墨繪初嘴角扯開淡淡的笑容,輕輕攤開手心,讓白銀蹭着。
看着消失在遠處黑暗裡的赤練的身影,夙夜寐的眼底深沉如海,低頭抱起墨繪初,語氣卻是輕柔無比,“回去了。”
身後,一朵藍色的星夜煙火升騰而上。
有些東西,不能急於一時,事後的報復反而更能讓人恐懼。
於夙夜寐的懷裡,墨繪初稍稍擡眼看了眼身後的黑暗,隨即垂下眼掩蓋掉眼底的深思。
爲什麼,她總覺得,黑暗裡有什麼東西,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雖然她不喜歡去深究,喜歡慢慢地等待事情的到來與發生,但是她總有一種感覺。
黑暗裡,藏着數之不盡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