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外邊叩門,似乎很急,連敲了好幾下。
霍明錦沒動,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傅雲英看,眼神鷹隼般銳利。
傅雲英有點不敢看他,垂眸,看着腳下畢剝燃燒的炭火。
故意用認乾親試探他之前,她有很多種猜測,但每一種都匪夷所思……這根本不可能!
他竟然有這種心思……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第一次見的時候在渡口,月黑風高,他救起她之後看都沒看她半眼,她沒看清他,他也沒看清她。而且他以爲他救起的人是五姐。
第二次在武昌府的茶樓,那時他也沒什麼特別的表現,接下來是長春觀山下的山道上,她送他一套擋雨的雨具。
她皺了皺眉,想起那時他說了一句話:剛吃過酒,還是不要吹風的好。
當時她有些微醺,不覺得突兀,因爲印象中的他一直如此,是個舉止有禮、教養很好的侯府公子。
但後來她發現,霍明錦從未對其他人如此溫和。
她曾以爲自己是自作多情,但現在不得不重新審視之前他爲她做過的一切……他那樣的人,高高在上,獨來獨往,怎麼會無緣無故關心一個寒門出身的少年?
難道就因爲那時關心他,送他一套雨具的緣故?
暖融融的炭火氣烘得傅雲英臉頰發燙,思考變得遲鈍混亂。
霍明錦卻又不逼她了,站起身,擡手想摸她的鬢髮,手指快要捱到的時候,停了下來。
她心神緊繃,沒擡頭,眼角餘光看到鬢邊那隻手慢慢收回去了。
“夜深了,早點睡。”
霍明錦轉身出去,高大的背影,腳步沉着從容。
門輕輕關上,傅雲英聽到外面的人立刻湊上前,小聲向他稟報事情:“二爺,東宮那邊……”
聲音壓得很低,窗外雨聲琳琅,剩下的聽不見了。
傅雲英一夜輾轉難眠。
樓下時不時有響動傳來,霍明錦的人一夜未睡,不知在忙些什麼。
以前不知道他有這樣的心思,她決定以不變應萬變,但是現在既然知道了,不可能繼續裝糊塗。
他真的是斷袖……亦或他知道她是女兒身?
哪一種都不好應付。
若是前者,她還能想辦法打消他的心思,就像對付周天祿那樣。如果是後者,牽扯到她的秘密,就難辦了。
爲什麼偏偏是他呢?
她心裡其實一直將他當做信賴的哥哥看待,所以在他面前沒有什麼顧忌……
捱到半夜,她仍未閤眼,躺在枕上翻來覆去。
她應該害怕的,想想前因後果,現在最正確的做法就是趕緊離開,可是她心裡卻沒有一絲懼怕或是忐忑。
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她就說出前世的事,看在上輩子認識的份上,霍明錦也許會放過她?或者說被這種離奇的事情嚇走,他厭惡神鬼之說,她又是嫁過人的。
還有阮君澤……聽說他在天津衛跟着高人學武,也許到時候可以派上用場。
一直到凌晨,她才勉強睡了兩個時辰。
天亮的時候喬嘉給她送來熱騰騰的早飯,道:“霍指揮使等着您,和您一道回京師。”
她端起碗吃飯,臉上沒什麼表情,哦了一聲。
不管怎麼樣,先吃飽飯再說。
大不了坦白。
樓下備了馬車,石正和雜役們戰戰兢兢上了最後一輛,和錦衣衛同行雖然安全,但是這些官爺們一個個橫眉怒目的,不好打交道,還不如分開走。
傅雲英被領到當中一輛馬車前。
帶刀緹騎掀開車簾,請她上去,“二爺等候多時了。”
周圍都是身着勁裝、腰佩繡春刀的緹騎,虎視眈眈的,傅雲英相信,她要是不上去,他們立刻就會張開蒲扇大的手,抓起她的衣領把她塞上車。
她眼神示意喬嘉不必和錦衣衛起衝突,讓他騎馬跟着,深吸一口氣,上了馬車,眼簾低垂,視線落到一雙雲紋地鑲邊錦靴上。
霍明錦沒說話,車廂裡靜悄悄的。
她低着頭,在角落裡盤腿坐好。
車輪滾動,軲轆軲轆軋過坑窪不平的地面,時不時陷進小坑中,渾濁的積水濺起,水珠落地的聲音此起彼伏。
霍明錦還是沒吭聲。
傅雲英覺得有點怪異,微微擡起眼簾,偷偷看霍明錦一眼。
這一看,不由怔住了。
他沒戴網巾,沒着巾帽,雙手抱臂,靠着車壁,眼睛閉着,竟然睡着了。眼圈周圍一圈隱隱發黑,一臉倦色。馬車顛簸,他偶爾隨着車廂的動靜搖晃兩下,顯然累極,一直沒醒。刀刻般的臉龐,下巴淡淡一層胡茬。
錦衣衛辦事利落,應該早就收拾好準備走了……他坐在車廂裡等她起來梳洗吃飯纔出發,等着等着睡着了?
他總是忙,神出鬼沒,神龍見首不見尾,經常出京公幹,昨晚他說不定一夜都沒睡。
卻還是堅持等她睡醒。
傅雲英雙眉微微簇起,視線落到他鬢邊那幾根顯眼的銀絲上。
他前半生坎坷波折,如今三十歲了,雖然大權在握,但一直沒有娶妻,形單影隻。
她想起上輩子小的時候,春暖花開,柳絲兒又輕又軟,他站在鞦韆架底下,微笑着幫她推鞦韆的樣子。
哥哥們愛嚇唬她,推鞦韆時故意用力,鞦韆蕩得高高的,差點要翻過來。她抱着鞦韆繩,嚇得直叫喚,哥哥們笑她膽子小,之後她再也不肯和哥哥們一起盪鞦韆了。霍明錦卻很體貼,知道她害怕,輕輕推鞦韆繩,力度剛剛好,既不會嚇着她,又能讓她晃晃悠悠玩得高興。
後來看霍明錦累了,她投桃報李,也要他坐上鞦韆,她推他,咬牙推了好幾下,推不動,最後只好道:“明錦哥哥,你累不累?我請你吃好吃的吧。”
霍明錦悶笑幾聲,由着她拽他的胳膊拉他起來。
當然還是拉不動,他自己站了起來。
那天他們吃了很多好吃的點心果子,鮮乳酪拌初春新熟的櫻桃,鮮甜肥濃,脣齒留香。
大抵那段記憶太美好了,歲月靜好,親人們都在,她無憂無慮,用不着爲嫁人的事煩心,相夫教子和她離得還很遠。這麼多年過去,在霍明錦身邊,她依舊莫名有種安心的感覺,覺得他不會害自己。
也許那只是錯覺。
她不可能時時刻刻繃成一張拉滿的弓,也有倦怠疲憊的時候。
傅雲英出了會兒神,取出張氏一案的卷宗,低頭看了起來。回到京城以後,她還有事要做。
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她把所有供詞來回仔細檢查幾遍,擡眼間,察覺到一道直勾勾的視線。
霍明錦醒了,長腿舒展,往後仰靠着,大馬金刀,盯着她看。
傅雲英合上卷宗,直直對上他的眼神。
“霍大人,您是不是有龍陽之好?”
她這麼直接,霍明錦噎了一下,臉上的沉着鎮定瞬間崩潰了。
還是這麼坦率,也不怕他惱羞成怒,當場要了她。周圍都是他的人,如果他執意要,她沒辦法抵抗。
他咳嗽了幾聲,揉揉眉心,苦笑了一下。
早該猜到的,以她的性子,如果起了疑心,那就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
她不會接受的,他不該這麼早暴露心思……但是很多事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不過他得忍耐,因爲他知道她經歷過什麼。
兩人都不說話。
就這麼大眼對小眼看了一會兒,霍明錦嘴角輕輕一抿,無聲一笑。
早晚也是要告訴她的。
“我沒有龍陽之好……”
他輕聲說,眼睛看着她,忽然皺了皺眉,伸手按住她藏在袖子裡的手,動作快如閃電。
傅雲英措手不及,臉色微變。
霍明錦攥着她的手腕,把她蜷着的掌心翻過來,一根一根掰開修長的手指,抽走她手裡緊握的一把小袖劍。
劍柄握在掌心裡,劍刃藏在裡衣袖中,柔嫩的手心和手腕壓出一道明顯的痕跡。
“爲什麼帶在身上?你怕我強迫你?”
他愣了片刻,臉色陡然沉下來,呼吸變得粗重。
被他抓了個現行,傅雲英慌亂了一瞬,很快鎮定下來,垂下眼簾,道:“不是針對您,我在良鄉得罪了人,之後一直藏了袖劍在身上,以防萬一……只是自保的手段罷了。”
見霍明錦陰沉着臉不語,她聲音低下去,輕聲說:“您是我四叔的救命恩人,我沒有那樣想過您。”
這把小袖劍從進東宮任侍讀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帶在身上,不是用來防備霍明錦的。
攥着她的手慢慢收緊,霍明錦閉一閉眼睛,狂放的氣勢一下子全都收斂了起來,鬆開手,“你別怕……有我在。”
這幾個字他說得非常溫柔,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每一個字音彷彿有千鈞之重。
傅雲英望着他,不知該說什麼。
他低着頭,把袖劍放回她手裡,整理好他剛纔弄亂的衣袖,動作小心翼翼的,像對待價值連城的珍寶,“你是女子,自然得時刻小心。”
傅雲英愕然,心幾乎停跳。
他知道她是女兒身!
既然知道……爲什麼還幫她入仕?
以他的身份,對她動了心思,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她,何必這麼煞費苦心?
一時之間,她心亂如麻。
霍明錦逼近她,粗糙的手指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聲音低沉:“你應該明白了,我愛慕你已久。”
雖然早就料到了,但聽他親口承認,傅雲英還是怔愣了片刻,心裡百味雜陳,久久無法平靜。
車廂裡安靜下來。
近在咫尺,呼吸纏繞在一起,方寸之間全是他身上陌生的氣息,她能清晰看到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
他眼神深邃,極力剋制。
她瑟縮了一下。
霍明錦立即放開她。
過了一會兒,她喃喃問,“您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那不重要。”他輕描淡寫道,單手解開自己的衣襟,衣領鬆開,能看到麥色的精壯胸膛。
傅雲英身形一僵。
察覺到她的警惕,霍明錦搖頭苦笑,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遞給她,“這把匕首削鐵如泥,連直刀都能砍斷,比你的袖劍強,拿着。”
她怔了怔,沒有伸手接。
霍明錦把匕首放在她身邊,漫不經心問:“你得罪了誰?怕成這樣?”
他這是在故意轉移話題。
傅雲英知道他的用意,他看出她想拒絕,不給她把話說出口的機會。
故意拿龍陽之好那個問題問他,逼他把心意說出口,雖然可能觸怒他,但總比一直雲裡霧裡要好,她不想自己胡亂猜來猜去。
所以經過昨晚的試探,她今天直接問出口了。
弄明白他到底想要什麼,她才能從被動轉爲主動,不至於一直被他牽着鼻子走。
但真的清楚他的心意,她又覺得茫然。
兩世爲人,她沒有處理過這種狀況……嫁人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輩子嫁給崔南軒之前,她甚至見都沒見過他,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霍大人……”她狠下心腸,艱難開口,“您是傅家的救命恩人,我很感激您,可是……”
霍明錦擡起眼簾,直視着她,眼圈微微泛紅。
戰場上不畏生死、讓塞外遊牧聞風喪膽的男人,竟然因爲她的幾句話紅了眼眶。
也許他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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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雲英喉頭哽住,咬了咬脣。正因爲尊敬霍明錦,相信他的爲人,才更要和他說清楚。她接着道:“我……”
馬車外,忽然傳來一聲極細極尖的呼嘯,山道兩旁躍出十幾匹壯馬,馬上之人彎弓搭箭,箭尖直指當中一輛馬車。
數十支利箭破空而至,如一張倒扣的蛛網,撕破空氣,劈頭蓋臉,朝馬車罩了下來。
突生變故,車隊騷動起來。錦衣衛們立刻拔出繡春刀,和埋伏在四面八方的殺手纏鬥在一處。
刀光閃爍,霍明錦身邊的錦衣衛都是絕頂高手,面對不斷從密林中涌出、明顯比己方要多十幾倍的敵人,沒有慌亂,沉着應對,手中繡春刀果斷朝對方要害揮過去。
馬車陡然停下來,傅雲英全部心神都放在怎麼委婉地拒絕霍明錦上,猝不及防,晃了兩下,往前栽倒。
一雙壯實有力的胳膊接住她,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待在這裡,別出去。”
她挨着他溫熱的胸膛,擡頭看到他線條剛硬的下頜。
聽到外面鋪天蓋地的喊殺聲,他整個人氣勢變了,神色漠然,把她護在身後,掀開車簾,吩咐左右,“保護好她。”
左右緹騎拔刀應喏。
霍明錦拿起車廂裡的彎刀,翻身上馬,直接衝進廝殺的人羣,一刀揮出,殺手中的一個頭目發出一聲慘嚎,摔落馬背。
策馬踏過頭目的屍體,血珠從他手中彎刀灑落,他掃視一圈,面無表情,殺意駭人。
周圍的殺手畏懼於他的氣勢,不覺生出一股怯意。
狹路相逢,誰先膽怯,誰就輸了。
錦衣衛很快佔據優勢。
傅雲英待在馬車裡,沒有貿然探出頭查看外邊的情景。
怕流矢竄進車廂傷了她,幾名緹騎守在馬車外,寸步不離,二爺交代過要保護傅相公,絕不能出一點紕漏!
她聽見外面先是一片兵器相擊聲,刀光劍影,弓弩齊張,箭矢嗖嗖劃破空氣。
廝殺沉默而殘酷。
然後似乎哪一方佔上風了,哭嚎聲、慘叫聲、求饒聲響起,馬匹嘶鳴,每一聲倒地鈍響代表一條性命流逝。
一刻鐘後,廝殺聲停了下來,山風嗚嗚響,安靜得可怕。
緹騎在外面道:“傅公子,您不用怕,沒事了。”
傅雲英鬆口氣,挑開簾子。
山道上到處是倒伏的屍體,大多是身着短褐的偷襲者,一地滾落的兵器,暗色鮮血沿着刀尖滾進塵土中,幾匹馬被傷了下肢,沒法行走,倒在地上哀鳴。
錦衣衛們點過人數,開始清理道路,搬走屍體。
一匹馬慢慢朝馬車踱過來,霍明錦一手挽繮繩,一手提刀,身上錦袍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凌亂。
隔着一地狼藉,他遙遙看一眼傅雲英,旋即移開目光。
“二爺,小心!”
一聲暴喝,周圍的人反應過來,朝霍明錦撲了過去。
然而已經晚了,一支暗箭悄無聲息,正中他的肩膀。
幾名緹騎怒不可遏,提着刀衝入暗箭射出的方向,不一會兒,幾聲慘嚎,偷襲的弓箭手被砍得血肉模糊。
剩下的人奔上前,七手八腳扶受傷的霍明錦下馬,將他送回馬車上。
立刻有懂醫術的隨從趕來,示意傅雲英按住霍明錦,他要取下那支暗箭。
傅雲英雙手發顫,霍明錦已經昏迷過去,臉色慘白如紙。
他總是強大而沉穩的,像巍峨的青山,遠看不覺得什麼,等他轟然倒下,才覺出他那種沉默的力量。
她按住他的肩頭,血從傷口噴了出來,昏睡中的他渾身抽搐了兩下。
隨從取下箭,看了看箭頭,怒道:“淬過毒的!趕緊回京城!”
他拔出一把匕首,果斷剜掉傷口周圍一圈皮肉。
刀尖在傷口內攪動的聲音讓人牙齒髮酸。
傅雲英不忍多看,別開眼神,只能緊緊按住霍明錦,掌心底下的身體一直在發抖。
馬車在山道間飛馳。
隨從灑了些隨身攜帶的傷藥,小心翼翼包紮好傷口。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在一座莊院前停了下來。
早有緹騎快馬加鞭過來傳話,中門大開,門檻鋪了木板,馬車直接一路衝進內院,幾位文士模樣的郎中揹着藥箱在門前等候。
隨從擡來春凳,將霍明錦送進裡屋。
郎中們全部涌進去,門關上了。
傅雲英站在門外長廊裡,一陣乏力,靠着廊柱纔沒倒下。
旁邊幾個隨從憂心忡忡,李昌趕過來了,紅着眼圈訓斥在庭院裡伸頭伸腦等郎中出來的緹騎:“二爺怎麼會受傷?你們都是廢物嗎?”
緹騎們蔫頭耷腦,任他罵。
傅雲英倚着廊柱,低頭看自己的雙手。
十指血污,袖子上全是血跡,都是霍明錦的血。
那次去遼東暗訪,他被李柏良的人追殺,因爲要保護手無寸鐵的村民纔會被堵在山谷裡,血戰幾夜,負傷歸來。
除了那一次,他很少受傷。
他可以躲開那支暗箭的……之所以沒躲開,是因爲他剛剛看了她一眼,確定她是安全的,想起她方纔那番拒絕的話,分心了。
她看到他轉頭時,神情恍惚了一下。
傅雲英有點後悔,早知今天會遇到埋伏,不應該選在這時候戳破他。
感情的事和讀書不一樣,感情太複雜了,讓人患得患失,讀書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認真讀,刻苦讀,總能學一點墨水在肚裡。
霍明錦年長她十幾歲……那不代表他就無堅不摧了,他也會受傷,也會痛苦。
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喬嘉找了過來,看到她滿手的血,立刻找人打來一盆熱水。
她木然洗手。
隨從們端着一盆盆熱水去裡間,然後又端着一盆盆血水出來。
傅雲英臉色有點發白。
經過山道上的廝殺,石正和雜役們嚇得魂飛魄散,到了地方,不敢留下,強烈要求繼續往京城去。他們找到她,催她趕緊動身。
“此地是錦衣衛的地盤,不宜久留,不知他們這次得罪了誰,萬一那幫人又來了,咱們什麼都不會,豈不是都要陪着送死?”
雜役們一刻都不想多待。
傅雲英先去找李昌,“我的助手想先回京城,這時候他們走了,會不會有什麼不妥?”
李昌面色沉重,擺擺手,“沒事,我們知道下手的人是誰,不用隱瞞二爺受傷的事,傅公子可以隨他們一起離開。”
最後一句話帶了點負氣的意思,二爺都受傷了,這位傅公子問都不問一聲,只顧自己的安危,虧二爺對他那麼好!
傅雲英沒有多說什麼,出了院子,讓石正他們先走,“我留下來,你們帶着文書回去。”
石正遲疑了一下,想勸她幾句,見她臉上表情平靜,知道勸了也沒用,嘆口氣,轉身和其他幾人一起走了。
她目送幾人離開,回到內院。
見她去而復返,李昌有些詫異,點點頭,還算有點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