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島直一少佐一點也不喜歡坐在自己對面的清谷,這傢伙看人的眼神冷冰冰的,毫無感情,像躲藏在暗影中的毒蛇 。這是一家日式酒館,裝修的非常豪華,老闆是一名來自京都的日本人,據說跟方面軍總部的某個大人物是親戚關係,所以北京的軍政界要人都來照顧過他的生意,聽說岡村司令官也曾來個幾次。
酒館內的環境和陳設全部是典型的日本風格,簡約中透着精雅與高貴,全部是雅間,而且還有正宗的日本藝伎陪酒,價格自然相當昂貴了。黑島直一今天點了這裡最貴的酒菜和藝伎,他沒有必要爲清谷省錢,作爲一名文職軍官,有人請客的機會可不多啊!
如果能有選擇的話,黑島寧肯去北京街頭的小吃店去吃碗炸醬麪,也絕不會跟清谷來這裡進餐,正所謂宴無好宴。他雖不知道清谷的真實身份,但來頭肯定不小,不然方面軍參謀長也不會親自找他秘密談話了。
都是那份該死的報告惹得禍!黑島至今仍懊悔不已。
調查組回到北京後,黑島直一將自己所做的情報分析寫了一份詳細的報告,呈交給了上級。報告中絲毫沒有言及犬養一郎失職的事情,這不歸他管,自然會有人寫。他只是以專業情報分析人員的角度對犬養一郎的死因進行了細緻的分析,根據現有的情報和師豔紅的供述,他大膽的作出了推斷:犬養一郎少將很可能是被“太行神槍”殺死的!
這份報告遞上去後,許久沒有迴音,大概方面軍高層對此不感興趣。犬養一郎人都死了,是誰殺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東京大本營方面對此事也沒有深究,他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太平洋戰場上,初期所獲的驚人勝利正令島國上下沉浸在巨大的勝利喜悅中,盎格魯—撒克遜人統治東南亞的時代結束了,代替他們的將是大和民族的子孫,大東亞的“新秩序”正在迅速建立中。
“黑島君,”屏退兩名藝伎後,清谷親自爲黑島斟滿一杯日本清酒,“您寫的那份關於犬養將軍的報告我看過了,分析的很有道理,希望我們今後能合作愉快。”
“清谷君過譽了,”黑島直一心裡一驚,清谷居然能看到屬於軍事機密的那份報告,果然是大有來頭,當下微笑道,“以後換請您多多關照。”
清谷擺擺手道:“黑島君,我們之間就不必再客氣了,今後就在一起工作了,還是隨便一點的好。”
黑島點燃一支菸道:“說得對,軍人講的是效率而不是客氣。”
清谷似乎對煙味很敏感,不自然地抽了抽鼻子,但卻沒有露出厭惡的表情。“那我就直說了,黑島君有多大把握找到那個‘太行神槍’?”
黑島直一皺皺眉說:“根據現在掌握的情報,找到他確實有些困難。此人行蹤異常詭秘,擅長遠距離狙擊,而且從不留活口,至今也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有用線索太少,不好找啊!”
清谷並未因黑島的直言而焦慮,神色如常地說道:“我相信黑島君的能力,‘太行神槍’逍遙不了幾天了!”
黑道心中暗自冷笑,清谷這是在給他制定時間表啊,嘴上卻說:“清谷君請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不過我一個人辦不成這件事,需要增加人手才行。”
“需要多少人?”
“最少也要五個。”
“好吧,人員你自己挑,但一定要保密。”
“這沒問題,我會選最能幹最可靠的人。”
清谷端起酒杯,冰冷的眼神精竟也有了一絲笑意,“來,預祝我們成功,乾杯!”
黑島捻滅香菸,也端起酒杯道:“一定會成功,乾杯!”
兩人互碰了一下酒杯,然後各自一飲而盡。
“老金怎麼樣了?”女孩恢復平靜後,開口問夏少校的第一句話。
“老金是誰?”夏少校沒聽明白。
“是我們家的馬車伕。”女孩的眼神很清澈,黑白分明,閃動間彷彿會說話。
“他死了。”夏少校神色黯然地說。
女孩沒有哭,但緊咬着嘴脣,顯然是在強忍悲痛。她從小就坐老金的馬車來來去去,感情很好,就像是一家人,現在驚聞噩耗,心裡自然是很難受了。
夏少校心知女孩現在身體還很虛弱,不適合馬上趕路,但此地確實不可久留,槍聲很可能會引來更多的土匪,那時就麻煩了。
他撿起自己的大威力,順便也把老康的盒子炮插進了腰間的武裝帶,隨後輕聲問女孩:“還能走嗎?”
女孩仰起臉,眼含淚花地點點頭,“能走。”
夏少校用力攙起女孩,兩人慢慢地朝山溪走去。他沒問女孩叫什麼,家住那裡,現在還不是時候,等遠離此地後再問也不晚。女孩受驚過度,身心俱疲,勉強走到山溪旁便耗盡了殘存的體力,搖搖晃晃地靠在夏少校身上,再也走不動了。
山溪旁躺着六具土匪的屍體,血腥撲鼻,不適合休息。夏少校當即抱起女孩,越溪而行,直奔自己藏揹包和步槍的地方。揹包了有食物和水,可以幫助女孩恢復體力,還有很長一段山路要走呢!
突然被夏少校抱起,女孩還有些不適應,略顯羞澀地扭動了幾下,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低頭靠在夏少校懷中,一動不動。她還是第一次被男人抱,心跳很快,但感覺卻非常安全,完全把夏少校當成保護神了。
一聽肉罐頭下肚,女孩乾癟的胃袋立時充盈起來,接過夏少校遞過來的軍用水壺,一口氣喝了小半壺水,看來是飢渴難耐了。夏少校打算多給女孩些休息時間,三十分鐘後出發,先走出這片山林,確定安全後再送女孩回家。
他叮囑女孩抓緊時間休息恢復體力,自己站到一旁負責警戒,找個制高點用望眼鏡遠方的動靜。他最擔心土匪的援兵會出現,倒是就只能有多快跑多快了,而且還要照顧毫無反抗能力的女孩,能不能逃得掉還是個問題。
一片蔥綠的山林空靈靜謐,湍急的溪水聲清晰悅耳,宛若一副動態的山水畫。夏少校擔心的事情沒有出現,手槍聲較爲沉悶,此處又不是很空曠,應該不會傳的很遠。整個救人過程不超過十分鐘,除了老康臨死前開了一槍外,瘦高個等土匪連開槍的機會也沒有,八槍七命,他對這種成功率也比較滿意。
“謝謝你救了我。”身後傳來女孩甜美聲音,不過聽上去還有些發緊。
“不用謝,”夏少校放下望遠鏡,轉身面對女孩,“你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女孩不敢直視夏少校,低頭說,“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我父親多少也有些錢,他可以——”
“先不說這個,”夏少校突然打斷女孩說,“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如果再碰上土匪可就麻煩了。”
女孩一聽還會又土匪來,神色頓時緊張起來,怯聲問道:“土匪們不是都死了嗎?”
夏少校收起望遠鏡,手持狙擊步槍,冷靜地對女孩說:“死得只是一部分,那個叫什麼大當家的還沒死呢,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快走吧!”
說完,他持槍當先開路而行。
女孩下意識地點點頭,不再發問,緊緊跟上夏少校。
午飯後,趙山突然來到於家坳村,證實了虎子的預感,夏少校又一次進山“狩獵”了。地點在上陽縣管轄的磐石鎮,目標物是一輛滿載日軍的軍用卡車,造成三十多名鬼子傷亡,然後便消失不見了。
據縣委安插在磐石鎮的情報員傳回來的消息,磐石鎮的日軍守備隊隊長池田中尉已經親自帶人進山搜索去了,具體情況現在還不清楚。趙山說話時顯得很焦慮,擔心夏少校的安全,虎子卻笑着安慰他說,在大山裡沒人是夏少校的對手,不管去多少人,都會成爲夏少校的獵物。
虎子的話讓趙山吃了顆定心丸,他此行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使用虎子訓練的這三十民新隊員,去執行一個非常緊急的任務,而且時間很緊迫。第26旅團獲悉磐石鎮的據點遭襲後,立刻採取報復行動,在上陽縣全境之內展開大規模清剿掃蕩,重點放在靠近山區根據地的區域內。鬼子們放火燒燬村莊,大肆捕殺青壯年男子,然後把倖存的老百姓趕到制定區域內看管,人爲地製造無人區,想徹底切斷根據地和老百姓的聯繫。
山陽縣委已經全體動員起來了,所有能戰鬥的人員都被派到的第一線,同時請求八路軍派部隊增援,絕不能讓鬼子的計劃得逞。縣遊擊大隊剛剛重建不久,人員短缺,所以纔不得不動用這三十名新隊員。
敵情通報會是在老村長屋內開的,虎子和齊隊長也參加了。虎子雖然不太同意現在就動用這三十名受訓的新隊員,但也清楚反掃蕩已迫在眉睫了,此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必須無條件地服從縣委的決定。
虎子當場請求參戰,這小鬼子殺得的日子總算是熬到頭了,如此難得的機會豈能錯過。趙山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虎子的請求,並把這三十人的指揮權交給了他,他是教官,指揮起來會更有效,齊隊長當他的副手。於家坳村的安全就交給民兵了,都聽老村長的指揮,估計鬼子一時半會也進不了山。
會議二十分鐘後結束,趙山和警衛員匆匆離開了,他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呢!臨行前,他囑咐虎子務必率隊於天黑前趕到指定地點,今晚就要把受困的羣衆給就出來,時間拖得越久老百姓們就越危險。
趙山走後,虎子即刻命齊隊長去集合隊伍,老村長也不顧身體有病,硬要去給虎子他們籌集乾糧和水,至少也要準備足夠三十人一天的口糧。趙山所說的指定地點離於家坳村很遠,所以必須儘快出發,不然天黑之前是趕不到的。
虎子準備三十分鐘後出發,時間不能再長了。
只是他第一次當指揮官,沒有夏少校在身邊,心裡的確有些緊張,這也是人之常情。他回屋取出自己的武器裝備,仔細地清點檢查,每一件武器至少檢查三遍,一定要確保它們在戰鬥時能夠打響。
美製M1928A1式衝鋒槍有五個三十發裝的彈匣,壓滿子彈後插入專用的皮質彈匣包內,連成一排穿在武裝帶上,另外還有五個十發裝的盒子炮彈匣也固定在武裝帶上。兩種彈匣分左右排列,既方便取用有不影響身體的靈活性。
柳素娥也走進屋來默默地幫虎子收拾行裝,雖然沒說話,但可以感覺到她的不捨,氣氛有些沉悶。虎子穿帶好裝備後,突然抱住柳素娥,低頭深吻她的脣,動作強烈的令人窒息。
許久,兩人才依依不捨地分開。柳素娥伸手爲虎子抻平皺起的衣服,輕聲說:“小心點,我等你回來。”
虎子笑着說:“放心吧,小鬼子還要不了我的命,他們沒這個本事。”
柳素娥含笑白了他一眼,“就會吹牛,那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
虎子故意撇撇嘴道:“就算長了眼睛也不敢往我這兒飛!”
щшш• тTk Λn• C 〇 柳素娥知道虎子平時雖大大咧咧的,但遇到正事卻毫不馬虎,心細的很,不然趙山也不敢把隊伍交給他指揮。只是這三十名新隊員才受訓了半個月,幾乎沒有什麼戰鬥力,又缺乏武器,此去面對裝備精良的日軍,勝負實難預料,她的內心也不免深深地擔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