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先生的貨場在城外,夏少校駕車由北向南急馳。馬路上夜深無人,汽車一路狂飆,很快就開到了南城門下。因城裡剛剛發生了槍擊事件,南城門加強了警戒,並設置路障,認真盤查所有過往的人員和車輛。慄先生的車上有日本憲兵隊發得特別通行證,所以日軍崗哨並未留難,簡單查看了一下就揮手放行了。
汽車駛出南城門,直行約兩三裡後拐入一條岔路,不久便來到坐落在汾河邊上貨場大門前。貨場佔地幾十畝,四周建有高高的圍牆,裡面有大小倉庫數十個,存放的大都是鴉片和走私貨。夏少校猛按喇叭,緊閉的的大門上有觀察孔,嘩啦一聲被人打開,朝外觀瞧。慄先生的轎車誰不認識,大門當即緩緩開啓。
夏少校一踩油門,轎車快速駛入貨場。貨場佔地極廣,一排排倉庫鱗次櫛比,規模相當大。夏少校減速慢行,問慄先生往那裡開,慄先生說照直往裡開,三號倉庫。虎子的槍一直頂在慄先生的腰上,此刻已深入虎穴,必須保持高度警覺。臥室內的那個小姑娘可能還不到十五歲,竟然被年紀可作她爺爺的慄先生給糟蹋了,虎子當時真想一刀閹了這老色鬼,出出心中的惡氣。
慄先生可以感覺的到虎子身上發出的殺氣,擔心他會故意擦槍走火,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他並沒有對夏少校說實話,這個貨場內至少有六十個人,分三班24小時巡邏,人人配槍。
今晚定要讓這兩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混蛋有來無回!
轎車停在三號倉庫門前,夏少校再次按喇叭,寬大的庫門足可以讓三輛轎車並排駛入。也許是已經得知慄先生來了,喇叭才響了兩聲,庫門邊吱呀呀朝內打開,裡面燈火通明。庫門開啓到三分之一的時候,虎子突然擡手捂住慄先生的嘴,握槍的手倒轉槍柄,對準老東西的由小腿猛砸下去,痛得慄先生直翻白眼。
夏少校一愣,回頭問虎子:“怎麼回事?”
虎子一臉壞笑道:“這樣我就可以作他的柺杖了,不離左右。”
慄先生恨的牙癢癢,夏少校卻露出讚許的笑容,虎子隨機應變的能裡確實不一般。
轎車開進倉庫,沿着青磚路勻速朝前開,兩旁整齊地碼放着木製貨箱,摞得很高,看起來貨物還真不少。倉庫盡頭有一間簡陋的木屋,一扇大玻璃窗正對這青磚路,裡面坐着四五個人。幾人見轎車駛近,急忙從屋裡跑出來迎接,其中沒有馬臉漢子。
夏少校把轎車停在木屋前,然後麻利地下車打開後門,同時擡手遮住上方的車門框,以防碰到慄先生的頭,真像一個專職的司機。虎子摻着一瘸一拐的慄先生下了車,四五個嘍羅急忙上前躬身施禮,慄先生擺擺手問:“馬彪呢?”
其中一人趕忙回答道:“他去睡覺了。”
慄先生冷哼道:“去把他叫來,就說有老朋友老看他了!”
夏少校一聽就知道這老東西想耍心眼,但沒見到馬彪前也不便發作,當下給虎子使個眼色,示意他看緊老東西。
虎子何等機靈,馬上攙着慄先生向木屋走去,趁衆人不注意時,飛快地踹了他受傷的小腿一腳,警告他別亂講話。慄先生疼地咬牙直冒冷汗,估計小腿骨是被砸裂縫了,心裡不斷問候虎子的老孃。
馬彪今晚睡得很安穩,沒有再夢到麻老六的慘死狀,由手眼通天的慄先生出面對付夏少校,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他根本就沒去鴻升旅館確認夏少校的身份,那完全是多此一舉,有高挑女人的描述就足夠了,何必親身犯險。夏少校的槍法太可怕,幾乎看不到出槍人就死翹翹了,他可不願去觸這個黴頭。
他在街上閒逛了一圈,估摸時間差不多了,便回去告訴慄先生已經確認是夏少校無疑了。慄先生剛剛睡過小丫鬟,心情格外的好,聽完他的彙報也沒多想,讓他先回貨場休息,說夏少校絕對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別看馬彪長得四肢發達,但頭腦卻一點也步簡單,甚至比麻老六更有心計,只是平時被壓着顯露不出來罷了。現在麻老六已經死了,慄先生也很器重他,前途無量啊!他打算等夏少校一死,馬上就回羊井鎮幹掉老桂父女,也算爲麻老六報個仇吧!
他要當着老桂的面**敏,如此方能消解心頭之恨!
夢境中,敏在他跨下哭泣求饒,在他身下婉轉承歡,在他……
馬彪正忘情地吮咬敏雪白高聳的奶子時,突然被人搖醒了,發現自己正咬着棉被哼叫。
搖醒他的漢子笑着調侃他,“老馬,八成是作春夢了吧,幹嘛跟被子較勁呢!”
好夢被人打攪,馬彪氣急敗壞地怒罵道:“滾你媽的蛋,想找揍是不是!”
那漢子見馬彪是真急眼了,心裡也有點發虛,立刻說道:“老闆來了,要見你,快點穿衣服起來吧!”
馬彪一驚,問道:“老闆這麼晚來找我幹什麼?”
那漢子撇撇嘴道:“我怎麼知道,你趕緊着去吧,可別讓老闆等急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把慄先生讓轉達的最關鍵的一句話給忘了。
你的老朋友來找你了!
夏少校沒進木屋,一個人在外面擦車,暗中觀察倉庫內的環境,看看有沒有後門,以防萬一。不久他便發現倉庫四分之三的空間都堆滿裡鴉片,只有擺放在木屋附近的貨物有些特別,大部分是長條型木箱,軍用塗漆,上面還寫有白色編號,很可能是走私的槍支彈藥。
自從1840年鴉片戰爭開始,百年來中國人爲這東西不但付出了無數的白銀和生命,還揹負上“東亞病夫”如此恥辱的稱號,至今未雪!現在小鬼子又想用鴉片來毒害中國人,而慄先生一夥居然喪盡天良的甘當其幫兇走狗,其行徑比漢奸還可惡十倍,罪不容赦!
今晚就算不殺馬彪也要毀掉這些害人的東西!夏少校暗下決心。
木屋內,幾個馬仔忙着給慄先生沏茶點菸,伺候的比親爹還親。虎子挺立在慄先生身後,臉色冷峻,不苟言笑,保鏢裝得不錯。慄先生不敢給身邊的馬仔遞眼色,知道他們幾個對付不了夏少校二人,自己精心挑選的殺手也沒能成功,這些上去也是白給。
他後悔自己太小看夏少校了,本以爲能穩操勝券,卻不料反被對手直搗黃龍,把自己劫作了人質。都是馬彪這混蛋惹的禍,竟把災星引上了門,讓他又丟面子又受罪,還不知道小命能不能保住呢,該死的東西!
馬彪心裡惴惴不安地走進了三號倉庫,長長的青磚路直通木屋,可以看到屋前停放黑色福特轎車。他搞不明白慄先生深夜來此的目的,難道是沒殺死夏少校,讓他跑了,特意來提醒自己的?不對,派個人來報信就可以了,何必親自走一趟呢,他馬彪可沒這麼大的面子。
想得頭都大了,還是猜不透,索性不再瞎捉摸,反正馬上就能知曉了,他加快了腳步。
離木屋越來越近,馬彪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慄先生身上,沒留意蹲在車輪旁擦拭的夏少校,徑直走了過去。夏少校一看馬彪出現了,便立即掏出大威力打開保險,準備現在就擊斃馬彪,以免他進屋後再生出什麼變故來。
他悄然起身,槍口慢慢擡起……
馬彪沒見過虎子,雖然陌生但並未起疑,繼續大步前行。就在夏少校起身舉槍的同時,馬彪不經意間瞟了一眼慄先生,突然發覺他的神色很不自然,似乎在畏懼什麼。他仔細一看,發現那個保鏢的一隻手竟然搭在慄先生的肩上,這種不敬的動作絕不是一個保鏢敢做的。
不對頭,慄先生可能被劫持了,目標是自己,夏少校就在倉庫裡!他心念電轉,汗毛倒豎,扭頭就朝最近的鴉片箱後面跑去,先躲起來再說。
幾乎同時,夏少校的槍也響了,十拿九穩的一槍被馬彪的突然變向給躲過了,再開槍時人已藏到貨箱後面去了。夏少校立刻追了上去,絕不能讓這狗東西逃出倉庫,不然以後再找可就太難了。
槍聲一響,木屋內的氣氛卻變得非常微妙。看到慄先生的司機竟然開槍要殺馬彪,都以爲是老闆授意的,誰也不敢出手相幫。像這種幫會內部清理的事很常見,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事不管己,沉默是金。
幾個馬仔的表現都快把慄先生給氣瘋了,真是一幫飯桶,腦子都他媽的進水了!他雖然焦急,但也不敢明說,只好不斷地給幾個馬仔使眼色,卻沒人看他,都頂着窗外看熱鬧呢!
虎子也對馬彪的突然逃跑大感意外,不知他到底看出了什麼破綻,發應竟會如此迅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他見夏少校追了過去,心裡也有些擔心,不斷探頭向窗外觀瞧,控制慄先生的手便放鬆了下來。慄先生等得就是這個機會,不顧自己腿上有傷,奮力掙脫虎子的控制,側身撲倒在地上,嘴裡狂喊道:“司機和保鏢都是假的,快點幹掉他們!”
馬仔們被弄糊塗了,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面面相覷。衆人正發愣時,虎子已然掣槍在手,一支盒子炮和一支小巧精緻的轉輪手槍同時狂噴火舌,幾個馬仔連掏槍的機會都沒有,相繼慘叫着倒地斃命,無一活口。
慄先生想趁亂逃出木屋,剛爬到門口就被虎子一腳踏住了,轉輪手槍頂在他後腦上,冷哼道:“被自己的槍打死會是什麼感覺,想試試嗎?”
慄先生閉上眼沒吭氣,認命了。虎子沒開槍,知道未殺死馬彪前這老東西還有用處,當下狠很地踢了他幾腳,然後拎出木屋扔到轎車旁,折騰得他骨頭都快散架了。
馬彪比夏少校熟悉倉庫的地形,讓在貨箱間鑽來鑽去,靈活地躲避射來的子彈,很快就擺脫了夏少校的追逐。當夏少校想起去倉庫大門堵劫時,馬彪卻搶先一步逃出了倉庫,消失的蹤影皆無。
夏少校懊惱地返回轎車旁,讓虎子先把慄先生捆結實扔進車裡,有他在手對方就會投鼠忌器,來多少人也不怕。他找來撬棍奮力撬開軍用木箱,看看有沒有壓制性的武器,卻發現大部分都是步槍,派不上用場。
連續撬了二十幾個木箱後,夏少校終於找到了理想的武器:衝鋒槍。嶄新的美式“湯姆森”衝鋒槍,是改進型,去掉前斷的小握把,改成了護木,50發圓形彈鼓也換成了30發的直式彈匣,便於攜帶。
真後悔提前把定金交給了黑市商人。
夏少校只挑了兩支衝鋒槍,多了他也帶不走,這玩意太費子彈,只有財大氣粗的美國佬才用得起。0.45口徑的子彈箱和衝鋒槍擺放在一起,夏少校快速壓滿了十個30發的彈匣,然後有往轎車的後備箱了裝了一箱子彈,恐怕不下幾千發。
點燃倉庫內的鴉片,等火勢變大到無法撲救時,夏少校方纔開車衝出燃燒的倉庫,衝鋒槍子彈上膛,準備大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