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妹妹不是有心的!”一旁的雅季聽到妹妹的出口狂言,緊接着又看到楚業額頭上的暴跳青筋後心一沉暗叫不好,急忙跪下請罪。
“不是有心?朕可是親耳聽到的,還想打馬虎眼騙朕不成!”哪知道楚業根本不管不顧怒火轉身燒向了雅季,一把將她掀出去。
雅季尖叫一聲跌在地上,神情期艾。
“皇上,長公主待臣妹不薄,如今臣妹要走了,卻見有人如此詆譭長公主,怎能不叫人寒心啊皇上。”
唯心當衆抹起眼淚來,看上去別提多麼悽慘不捨。
二人被唯心虛情假意的樣子氣得咬牙切齒,目光幾乎要在她身上掏出出一個個血洞來。她們二人無不惱恨楚瑜身邊居然養了這麼一個走狗。
“皇上息怒,長公主的好意臣妾感恩戴德……皇上您看在我們姐妹二人服侍的份兒上就放過妹妹吧,您不是也一向喜歡她直言直語的性子嗎……”雅季的雙目幾乎噴出火來,口氣卻對着楚業低聲下氣,還帶着隱隱的哭腔。
她們姐妹二人一榮則榮,一毀俱損,怎麼能讓一個即將遠嫁荒蠻之地的賤婢毀了二人大好的前程!
唯心見火已經燒得差不多,便不再繼續煽風,跪安離開。
楚業當然不會拿這對姐妹怎麼樣,但她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在她取了她性命之前,楚瑜活的太滋潤怎麼能行。
她走後,憑那姐妹二人的性子,只要怒火能時不時燒向楚瑜,給她添些堵就她就十分滿意了。
出了宮門,嬤嬤已經恭候多時。等候的華麗輦車昭示着主人尊貴的身份。唯心一撩朝服款款上了馬車,坐定後從袖中重新取出面紗戴上。
像是帶上一道枷鎖,鎖住了剛剛嶄露的鋒芒般的光華。
搖搖晃晃中,唯心的思緒猶如放飛的風箏線。
本來她在這個世界上已經無依無靠了。在她的心目中,報仇或者賠上自己的性命,或者讓她從那以後就此浪跡天涯。
揹負仇恨的人不配有家。
可命運給她開了一個玩笑,賜給了她一個未曾謀面的夫君。
四年以前,她也曾經幻想過自己會嫁給一個人,像自己的母親,像天下少女那樣,將生命中的滿腔柔情交付給自己的丈夫,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可也是一念之間,家門遭毀,所謂山盟海誓的未婚夫不翼而飛,連帶着自己的命運,未來都成了虛無的泡影。
未婚夫消失了她也沒有難過,一個無關緊要的男人而已,沒了一個還能有下一個。
可是家沒有了,還能有下一個嗎。父母和哥哥沒了,還會再有嗎。
輦車一路行駛官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鬧市。
四周被鼎沸的聲音包圍,官兵路旁開道,昆城萬民朝賀,一睹新獲封的嘉善公主芳容。唯心端坐在高大的輦車中,隔着重重金黃帷帳,朝賀的百姓只能依稀見到一個豔紅色的身影在搖擺的紗帳中若隱若現。
就在人羣齊呼公主千歲之時,從一片人羣中突然爆發
出陣陣驚恐的尖叫。
“怎麼回事!快護駕!”帶隊的統領高聲大呼,護送輦車的侍衛立刻形成一個包圍圈,將唯心包圍在內。
可拐角的人羣騷動愈發猛烈,紛紛尖叫着四散而逃。
“瘋馬了瘋馬了!救命啊!”
其餘的人羣聽到哭喊也紛紛驚慌失措,作鳥獸狀沒命的逃。
一聲戾氣滿盈的馬嘶劃破天際,一匹通體烏黑的馬從拐角衝出,踢傷百姓無數,它擡起前蹄飛跨過官兵們的長矛圍成的防衛,閃電般直逼唯心的隊伍。
侍衛們一呼而上,長矛尖直刺黑馬的頭部。
黑馬突然長嘶一聲揚起前蹄躲開攻擊,掉頭繞過侍衛,再次卯足了勁兒瘋了般向前衝。果然目標是輦車上的唯心。
輦車旁的侍女早就在黑馬現身之際嚇破了膽,只有嬤嬤還算鎮靜,擋在車子前一動不動,眼看着黑馬的馬蹄就要踏破嬤嬤的額頭。
“砰”的一巨聲響驚詫了抱頭鼠竄的人羣。
薄紗和輦車四壁的碎屑被炸得四處飛。
一個豔紅色的人影騰空而起,如鬼魅般陰森,周身散發着巨大的寒氣。時間彷彿在她身上定格,她就這麼維持着白鶴展翅的姿勢懸浮在空氣中,髮髻全散,墨發肆意翩飛。
黑馬被這一股爆發的氣息震的動作停滯,斷了方纔的進攻,但它像是被下了蠱般,還未停息再次捲土重來!
唯心一個空翻穩穩落在馬背上,黑馬收到了驚嚇,嘶鳴着揚起前蹄。
唯心大驚,眼看就要被狂暴的黑馬甩出去……
手腕四周的透明氣流微微扭曲後,一條湛碧色的綢帶現形,從袖中飛出,唯心一發力綢帶就狠狠勒住黑馬的長頸,自己險險的重新坐穩在馬背上。
黑馬被勒緊了脖子呼氣不通,力氣被抽去一半,停止了瘋狂的舉動。
侍衛們終於緩過神來,迅速圍住稍有平息的黑馬。唯心不敢放鬆,準備從馬背上躍下。
風聲變,唯心陡然神經一繃。
就在這時,四面八方有蒙面黑衣人從天而降,手持長劍,劍心直指馬背上的唯心。刺目的陽光下劍氣凌冽狂嘯如寒潮。
侍衛們急忙迎敵,片刻後兩撥人馬就廝殺在一起。
黑衣人共有八名,四人打前陣和侍衛糾纏,剩餘的四人就這麼撲向手無寸鐵的唯心。
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呼嘯着炸開,唯心再次擡起眸子,瞳仁已經變得一片暗紅,猶如她身着的七尾鳳凰朝服一般的顏色,如血如歌。
紛飛的墨發肆意又張揚,唯心手心一翻抽回纏繞馬頸的綢帶,一踏馬背飛身而起,一道碧色橫掃強勢的攻襲。
黑衣人們沒有料到唯心有功夫在身,被閃電般出擊的綢帶掃過後全部一口鮮血涌上喉頭。
絲毫未有退後,四人前後左右再次夾擊,劍尖舞動的劍花潮涌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唯心氣息不亂,手上動作不停,碧光包圍下以一敵四。
被侍衛纏住的四人,已經突出重圍,
也圍了上來!
他們突然改變了攻勢,紛紛刺向唯心的腰間,有幾下甚至劃破了鳳凰朝服。
唯心手中的綢帶,所到之處如颶風利刃,她看着圍攻她的八個人,心中的憤怒終於火山爆發般一瀉千里。
“要我死,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刺客步步緊逼,八人瘋狂的夾擊下唯心漸漸力不從心。渾身上下已經被劃了不少口子,身上的傷並沒有完全好,剛開始出手時就牽動了舊傷口,此刻每一次發力,每一個招式都讓她痛的咬碎銀牙。
豔紅色的朝服被開裂傷口流出的鮮血侵染,一片濡溼。
唯心怒意如潮升,茶色眸子中滾滾席捲來她的殺意。既然如此想置我於死地,那麼一個都不留。
電光火石之間,唯心右帶一揮,呼嘯着捲走了他們的武器,左帶緊接,一掃而過見血封喉。
八人的鮮血噴涌而出濺落在唯心蒼白的面容上,他們甚至還維持着攻擊的動作,可已經在剛纔的一瞬間斃了命。
百姓已經逃竄了一乾二淨,原本擠擠攘攘的官道上此刻只剩下了屍體,刺客的,侍衛的,婢女的……
血流成河,唯心顫巍巍的落在地上,腳上的繡花鞋立刻被粘稠的鮮血浸個透溼。
唯一的活物便是渾身是傷的唯心,和那匹被馴服的黑馬。
渾身都在痛……
新傷,舊傷。
唯心視線變得模糊,她強忍鑽心的痛楚,用最後的力氣爬上黑馬的背,抱緊了馬頸,無力的趴在它的耳朵邊說了聲,“駕”
黑馬馱着唯心,飛身越過倒在地上的屍體,沿着官道疾馳而去。
一個挺拔的身影從街道旁的樓頂躍下,風輕雲淡的看着屍橫遍地。“和四年前的場景有些像啊,把她激怒了嗎?”
來人一身鴉青色的袍子,袖口領口湖藍色滾邊。
“爺,她似乎沒有帶扇子在身上。”隨從影子般現身,“那我們……”
“罷了,不急。”他擡起下巴,顯露出優美的臉部輪廊,渾身上下散發着儒雅的氣質,但又隱約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風度。
“是……”
二人片刻不留一前一後離開……
救援的官兵聞訊匆忙趕到,看到那屍橫遍野的狼藉景象後個個嚇得面如土色,新獲封的嘉善公主,遭人刺殺生死不明。這可如何是好!
黑馬沿着官道飛奔,唯心被顛簸的五臟六腑都快要揉碎,一口鮮血噴涌而出灑在路面上,胃裡翻江倒海。
隱隱約約看到雲水閣的牌匾就在前方不遠處,唯心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勒馬停下。
翻身下馬,小腿一軟咚的一聲從馬背上掉了下來,眼前瞬間一片漆黑,再也撐不住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鮮血從唯心身上的傷口中流出,染紅了大理石臺階,朝服上七尾的鳳凰如同浴血涅槃般,奪目生輝。
左右手腕上各一綢帶,仍舊是那刺痛眸子的碧色,柔軟卻剛毅。
世界一片空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