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付給你雙倍的價錢，但是你必須得給我好好地配合手術！”
“我不要！”蘇淺崩潰地哭喊：“我一毛錢都不要了，求求你讓我走吧！你以前打給我的那些錢，我還沒有動過，我可以全都還給你！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啊！”
慕少當然是不可能同意的，但是看蘇淺如此崩潰，他還是覺得采取懷柔策略，而不是強硬的逼迫。因爲他擔心如果真的把蘇淺逼到絕境，會讓蘇淺採取自殺之類的過激行爲。如果真的那樣，他可就前功盡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首先穩定住自己的情緒，才用溫和的語氣，對蘇淺說：“如果你能實在不願意繼續，那我也不勉強你，之前打給你的那些錢，你也不必歸還。”
蘇淺怔住了，有點不敢相信，慕少會突然對自己這麼大方。她停止了苦惱，悶悶地問：“你說的……是真的麼？”
慕少溫和一笑，狹長的桃花眼裡隱隱有波光閃動，帶着某種彷彿可以攝人心魄般的魅力。他微微頜首，用富有磁性的嗓音低聲道：“當然都是真的，從咱們合作到現在，我有騙過你哪怕一次麼？”
蘇淺想了想，答案還真的就是沒有。她心裡這才稍稍安穩了幾分，有些信了慕少剛纔說的話。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那筆酬勞，是對自己之前受過的折磨的報答，是她應得的，即便是留下不還給慕少，也沒什麼好覺得虧欠的地方。
這是一場公平自願的交易，她和他，原本就是互不相欠的。
慕少見她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這才說：“如果你最後真的決定要走，那我絕不攔你。但是現在你得好好留在這裡，至少要等身體徹底恢復了，才能離開。你自己也不希望這張臉毀掉吧？我這也是爲了你好，希望你可以配合，不要鬧。”
蘇淺皺了皺眉頭，有些遲疑地問：“你不會讓他們偷偷給我動手術吧？”
慕少笑了一下，說：“當然不會。你和蘇暖雖然長得有點像，但畢竟是兩個不同的人，想要完全把你變成她，甚至是連最親近的人都分辨不出來的程度，這不是一兩場手術就能做到的。甚至……十場八場都不可能。這會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我之前也跟你說了，整形的過程可能總共需要持續一年，也有可能是兩年。那你說我能把你弄暈了推上手術檯幾次？又能有什麼意義呢？而你在這段時間裡面，發瘋甚至是自殺的可能性有多大？”
蘇淺想了想，覺得他說的非常有道理。對方的確是沒理由做這種沒意義，而且還不可能有任何收益的事情。她終於接受了慕少的解釋，徹底放下心來。
慕少一直都在暗暗地觀察着她的神色，見她的眼神當中不再有任何抗拒和懷疑，心裡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一大半了。
他現在就是要盡力安撫蘇淺的情緒，等她熬過了這一段最崩潰的狀態，再慢慢地許以利益，讓蘇淺接受後面的整形計劃。
他可以留下來，親自照顧了蘇淺好幾天的時間，期間極盡溫柔和寵溺，加上他本身就是非常有魅力的人，幾乎要把蘇淺迷得神魂顛倒。
而慕少也經常裝作無意地在蘇淺的面前嘆氣，但是蘇淺追問緣由的時候，他又只是搖頭不說，反而強裝笑容地讓蘇淺不要瞎想，好好休息。
如此反覆了幾次之後，蘇淺終於有些不忍心，主動問道：“慕少，是不是因爲我害得你的計劃沒有辦法實施了，所以你才這麼不開心的？”
這一次，慕少沒有否認，他默認了，片刻之後，又強作笑意，溫柔地說：“我已經答應你了，等你徹底恢復了就放你離開，所以……你就別管了吧，我會想別的辦法，去扳倒冷寂的。”
“那你想到了麼？”蘇淺問他。
慕少苦笑道：“哪有那麼容易啊……冷寂的凌天集團已經成功收購原來的冷氏集團了，勢力壯大得非常快。現在的他，比以前更難對付了。而我的公司……唉，還在原地踏步。”
後面一句話，是故意說給蘇淺聽的，目的就是要博取蘇淺的同情。雖然他知道，這或許不會有太大的作用，但哪怕是多一絲絲讓蘇淺願意留下的理由，也總歸是好的呀。
蘇淺的心裡多少有些不好受，她垂着眸子沒有再說話。而慕少雖然有滿肚子話想要跟她說，卻也知道不能操之過急，便也努力忍了下來，繼續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每天親自照顧蘇淺。
他的溫柔和寵溺，讓蘇淺漸漸有些淪陷。這不能怪蘇淺，因爲就連慕少自己，有時候都會有種自己真的在照顧心上人的錯覺。他不是專業的演員，想要騙過別人，就必須得先騙過自己才行。
而現在看來，他應該是成功的。
又過了一小段時間，趙醫生終於宣佈蘇淺已經徹底恢復。如果不繼續進行整形手術的話，就隨時都可以出院了。
這個消息，原本是蘇淺心心念念盼望着的，可是當她真的聽到，趙醫生親口對自己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居然並沒有想象當中那麼開心。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失落。
慕少卻表現得比她開心很多，主動幫她收拾東西，又關心地問她：“你以後打算去哪裡生活呢？留在江城，還是去別的什麼地方？”
蘇淺被他給問住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搖頭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可以去哪裡呢。”
她早就已經沒有了家，也沒有任何親人了，就像是一片無根的浮萍，飄飄蕩蕩，哪裡都可以是家，卻也……哪裡都不是家。
她貌似隨便去哪裡都可以，但是如果真的要讓她說出一個具體的地方，她卻只覺得茫然和失落。
這份寂寥的感覺，讓她第一次強烈地覺得，原來自己是如此的可憐，毫無存在感。活着，或者是死了，都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更不會有人爲了她而感到傷心。
這種龐大的虛無感，讓她心裡發慌，發疼。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一點兒什麼，讓自己的存在變得更有價值，讓自己知道，她是被愛着的，被需要的！
慕少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她，溫柔地說：“你如果實在沒地方去，可以暫時先住在我那裡的。如果你不喜歡江城，我在別的城市也有房產，可以讓你去住。放心，我不收你的房租，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他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可是蘇淺聽了以後，卻只覺得想哭。
已經有多久沒人這麼關心過她了？她一直以爲，自己跟他之間，純粹只有交易，她覺得慕少根本不可能會在意自己的死活，在意自己是否痛苦……即便是偶爾表現出在意了，也只是爲了他的計劃可以順利進行而已。
可是現在，蘇淺覺得自己錯了。她都已經拒絕繼續整形了，馬上就要出院了，他還對她這麼溫柔，真心實意地關心她今後的生活……這讓蘇淺甚至有些懷疑，慕少是不是真的已經愛上了自己。
或者，至少也應該是喜歡吧？
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他，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份溫暖的、被人關懷的感覺，對她來說彌足珍貴。
甚至比她銀行卡里的數字，更能讓她覺得心安。
蘇淺第一次意識到，或許自己愛着的，並不僅僅只有錢而已。不知不覺當中，有些東西，在她的心裡，已經比錢更重要了。
她想要的，是愛。
更切確一點說的話，是被人愛着，被人需要着的感覺。只有這樣，她才能覺得，自己的存在有價值有意義的，她纔能有安全感，不用擔心自己下一秒鐘死掉了都不會有人知道。
她忽然……不想走了。
留下來繼續接受一場接着一場的整形手術，當然是痛苦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是，她也同樣知道，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這麼關心她在意她了。
萬分痛苦但是很有存在感地活着，和貌似自由自在，但實際上心裡空空蕩蕩，找不到半點喜悅的狀態，她更願意選擇前者。
她的臉既然已經變了，那麼不如就乾脆改變到底吧。
蘇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握住了慕少替她打包東西的手，一字一頓，緩慢而清晰地說：“我想走了。”
慕少的眼底有狂喜一閃而過，但是馬上又被擔憂的神色所取代，他問：“你真的想好了麼？整容真的太痛苦了，我以前沒想到你會被折磨成這樣的……要不還是算了吧。我真的可以想出別的辦法的。淺淺，我捨不得你再繼續受苦了。”
蘇淺的眼裡蓄滿了淚水，脣角的笑意卻溫柔而堅定，她輕聲道：“不，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無論多痛苦我都能承受得住。爲了你，我心甘情願。”
“淺淺……”慕少感動地一把抱住了她，幾乎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可是他的臉上，卻慢慢綻放出了冰冷而得意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終於還是在最後一刻，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