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又試圖打聽一些關於張淑芬“女兒”的消息,但是都被對方含糊地帶過去了,而且她也漸漸覺得,自己的方向似乎有所偏離。
暗暗思忖之後,蘇暖又把話題扯回了自己女兒的身上,並且撒謊道:“唉……張姨,其實我現在什麼都滿意,就是有一樣……是個遺憾。”
“怎麼了?”張淑芬問她。
蘇暖垂着眸子,有些難過地說:“我和寂一直都很想再要一個孩子,如果是男孩兒的話,那就更好了。我們已經有了一個女兒,要是能再添個兒子,那就完美了,而且還能湊成一個‘好’字,寓意多好啊……可惜,醫生說我不能再生孩子了。”
“怎麼會這樣?是你之前生夏夏的時候,傷到身體了麼?”張姨安慰道:“你別心急,你還這麼年輕,好好養身體,將來肯定還有希望的。”
蘇暖卻嘆息着搖搖頭,萬分難過地說:“不可能了的……醫生說我之前懷孕的時候年紀太小了,流產之後對身體的損傷特別大,留下了隱患。我之前能再懷孕生下女兒,已經是運氣了,很難再有第二回。而且,我上次生育是剖宮產,又給子宮造成了新的損傷,更加不適合再要孩子了。”
她說這些,就是在賭,如果當年真的是張淑芬故意騙她,害得她流產的話,那麼現在聽到這些話,多少也該有些愧疚的吧?
如果張淑芬還有哪怕一點點人性和良心的話。
回想着曾經的喪子之痛,蘇暖很容易就紅了眼圈。她看着張淑芬的臉,哽咽着說:“張姨,我現在是過得好,可是……可是冷寂那樣的身份,沒個兒子繼承家業怎麼能行呢……我現在這樣,總覺得特別對不起他。”
這些話全都是違心的,目的只是要把自己的處境說得慘一些,看看張淑芬是否會流露出愧疚和自責罷了。實際上在蘇暖和冷寂的心裡,全都沒有重男輕女之類的想法,也並不覺得女兒就不能繼承家產了。否則的話,他們也不會一直那麼寵愛夏夏了。
看着蘇暖眼中的點點淚光,張淑芬心中懊悔萬分。回想着當年蘇暖對她的種種依賴和親暱,她真心覺得這個跟自己沒有任何血緣的姑娘,比那兩頭只知道榨她骨髓的白眼狼強多了!
她一心偏愛的兒子,到頭來連看都不肯多看她一眼。而蘇暖這個真心實意把她當成長輩來親近的人,她卻幾次三番地加害,甚至還給蘇暖的身體留下了再難痊癒的病根……
她悔啊!如果能夠提早預見這樣的結局,她一定不會接受蘇淺的威逼利誘,不會爲那兩頭白眼一次次放棄做人的底線,最後害得自己最後淪爲階下囚……
蘇暖剛剛說的,還只是身體上的影響,可是張淑芬自己知道,她給蘇暖造成的影響,遠遠不止這些而已!
當初,蘇暖明明是清清白白的,她卻故意要在蘇暖的身上製造出各種傷痕來,騙蘇暖說她被人侵犯了……對於當時只有十八歲的蘇暖來說,那是多大的打擊?
蘇暖甚至爲了那件事自殺過啊!
要不是當時冷寂在場,及時發現並且把蘇暖送到醫院搶救回來了,恐怕蘇暖早就已經死了啊!
蘇暖……我對不起你!
張淑芬低着頭,視線剛好落在蘇暖的手腕上。那裡,還依然有這一條淺色的印記,正是當年她割腕自殺留下的疤痕。
張淑芬心中一痛,眼淚就這麼落了下來。她在心裡千萬遍地道歉,嘴上卻無法說出任何話,哪怕是如同剛纔那樣的安慰,她都說不出來。
蘇暖現在變成這樣,全都是被她害的,她有什麼資格來安慰蘇暖?
愧疚的情緒太過強烈,張淑芬都忘記了要掩飾,也忘記了要繼續演瞞下去,不讓蘇暖發現真相。
甚至,在她內心深處最角落的地方,還隱隱地有着另外一個小小的念頭……她真希望蘇暖現在就可以拆穿她,怨怪她,罵她,甚至是打她也行……那樣的話,或許她心裡還能好過一些。
張淑芬落下的淚水,一滴一滴砸在蘇暖的手背上,卻讓她的心彷彿連遭重擊,疼得不能自已。
這眼淚是熱的,卻讓她心裡冰涼。
如果張淑芬沒有害過她,聽完她說的那些話之後,應該是同情或者心疼纔對,萬萬不應該露出那個懊悔自責的表情來!
可是現在,她甚至愧疚到不敢再看蘇暖的眼睛,自責到痛哭流涕,這說明什麼?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蘇暖慢慢地起身,一步一步踉蹌着後退。她整個人都在發抖,說不清楚究竟是因爲從心底裡散發出來的森然冷意,還是因爲痛苦或者憤怒。她只知道,她現在好想回到冷寂的身邊去,或許只有他的體溫,他的擁抱,才能讓她重新覺得溫暖和安全。
冷寂飛快地走到她的背後,輕輕地抱住她,目光卻凜冽如刀,直直地射向張淑芬的臉,像是恨不得在她的臉上挖出兩個洞似的。
張淑芬從蘇暖起身後退的那一刻起,心裡就已經猜到了什麼。但是她沒有畏懼,只有解脫般的輕鬆感覺。
她甚至聽到自己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說……
太好了。
暖暖,你終於發現了。
Wшw⊕ тт kán⊕ c o 真正的清算,今天終於要開始了吧?
“張姨……我那麼信任你,把你當成是我的長輩、親人,全心全意地依賴着你……你爲什麼要害我?爲什麼!”蘇暖泣不成聲地質問。
張淑芬低下頭,沉默了半晌,才沉沉地道了一句:“對不起。”
冷寂哼了一聲:“說這種話有用麼?我現在把你碎屍萬段,然後再對着你的肉末說一句對不起,你覺得如何啊!”
張淑芬無言以對,她自己也知道,現在說什麼,都無法彌補自己給蘇暖造成的傷害。
死去的孩子,永遠都不可能復活,留下的心理陰影,恐怕也無法徹底消弭。
她嘆了口氣,說:“冷少,你想怎麼處置我都可以,只是……請你不要因爲暖暖不能生兒子,就嫌棄她、拋棄她。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請你不要讓我再揹負更深的罪孽了。”
“呵,你以爲你妝模作樣地說幾句貌似向着她的話,我就會輕饒了你麼?張淑芬,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冷寂寒聲道。
張淑芬低着頭說:“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好,我只求你,看在暖暖愛了你這麼多年的份上,別因爲孩子的事情跟她生氣。哦,還有……她也沒有被人侵犯過,都是我騙她的,你千萬別嫌棄她!”
冷寂寒着臉說:“我沒你想象得那麼小肚雞腸!”
蘇暖忽然道:“張……張姨,我剛纔騙你了,我的生育能力沒有問題。”
聽了這話,張淑芬終於鬆了口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冷寂怕蘇暖會心軟,趕緊低聲跟她說:“暖暖,其實這個女人早就騙你了,我查過了,她根本就沒有什麼女兒,只有一個兒子!”
蘇暖怔住,過了好久,才苦笑出來:“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是刻意接近我,博取我的好感好來害我的麼?”
張淑芬幾乎恨不得把臉埋進地理去,可是手腳都被銬着,她沒辦法大幅度地移動自己的身體,只能拼命地低頭而已。
“對不起,我也是被逼的……”
“被誰?”冷寂急急地問。
“蘇淺。”張淑芬嘆息着說出了這個名字,又主動交代了自己當初怎麼被蘇淺收買,一次次暗中加害蘇暖。包括她後來有心想要收手退出,但是被蘇淺要挾着,不得不硬着頭皮繼續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當然,她爲了錢主動給蘇淺出謀劃策的事情,她略過了並沒有說。
即便是已經滿懷愧疚,想要贖罪,她的心裡,也還是留存着最後一絲自保的念頭。她不敢把所有的醜陋真相全都交待出來,因爲她怕那樣會徹底激怒冷寂,讓自己真的丟了性命。
現在這樣主動交代、配合,說不定還能讓冷寂念在她悔過態度好,報復得稍微輕一些。
她想要認錯贖罪不假,但是想要求生也同樣是真。人心,向來複雜。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只是,這答案來得如此之晚,蘇暖的心裡,沒有半點喜悅和輕鬆。她怔怔地坐在椅子上,暗自垂淚,嘴裡反反覆覆地只有一句:“我真沒想到,她會那麼害我……”
早知道這樣的話,她就不應該只是割蘇淺一刀而已啊!
當時她還有些覺得,自己把對方的毀容了,似乎有些殘忍,可是現在,她反而是覺得自己報復得太輕了!
那個人,害死了她的骨肉,讓她在被人侵犯的心理陰影當中度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甚至是逼得她絕望到自殺!後來,還整容成她的樣子,破壞了她和冷寂的婚禮,害得她跟只有一個月大的夏夏分隔兩處……
那麼多那麼多的傷害,哪裡是一刀就能還得完的啊!
冷寂能夠猜到蘇暖此刻的想法,他溫柔地抱住蘇暖,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放心,我後來又替你懲罰了她一回,她現在生不如死,我們的報復,並不輕。”
“真的麼?”蘇暖問他。
“真的。”冷寂非常認真地點頭,猶豫了一瞬之後又問:“你想看看她現在的樣子麼?不過我得提醒你,照片挺嚇人的,你不一定能承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