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倒是不知道,長輩們心裡都在像什麼,她現在一心只想讓女兒趕快抓一樣東西。哄好女兒,不讓她哭,讓她乖乖地完成抓週儀式,可是蘇暖今天最重要的任務了!
“夏夏乖,看這些東西好不好玩啊?喜不喜歡?”蘇暖不斷地逗着女兒夏夏,“你最喜歡哪個呀?喜歡什麼就拿什麼好不好?”
按照規矩,抓週的過程中是不能有大人干涉的,否則就不作數了。所以蘇暖也只能不斷地用言語來誘導女兒,卻不能跟女兒或者擺放在周圍的物品直接接觸。
可是剛滿週歲的孩子,哪裡聽得懂這麼複雜的話呢?蘇暖使盡了渾身解數哄她,夏夏卻始終都是一臉懵懂,完全搞不明白,大人們一直圍着自己是想要幹什麼。
不過小孩子的注意力,總是沒辦法維持太久的,蘇暖一直跟她說話,又不過來抱她,夏夏很快就失去了興趣。至於那些遠距離看着她的其他大人們,全都光微笑不說話,更是沒辦法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周圍擺放的各種物件,花花綠綠的,各種顏色都有,看起來……似乎還是有點好玩兒的。夏夏隨手抓起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東西,仔細打量着,想要弄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蘇暖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安靜地注視着夏夏手上的動作。
夏夏把那個東西轉了兩圈,又放到嘴巴里咬了一下……唔,硬邦邦的,咬不動!
不好玩兒!
她隨手就把那個東西給扔掉了,又抓起另外一樣東西,同樣懵懂地打量着……這是什麼呢?長長的杆兒,另外一邊還軟軟的……嘻嘻,抓在手心裡好癢啊。
就在大人們都以爲毛筆就是她最後的選擇時,她忽然又把毛筆給扔了,去摸邊上的算盤,用小手指胡亂地摸着上面圓滾滾的珠子。
過了一會兒,她又去摸放在邊上的紙,看着上面奇怪的凌亂線條,只幾秒鐘就失去了興趣。
那其實是股票K線圖,冷寂特意打印出來放到那裡的,想要看看女兒有沒有金融方面的天賦。
不過很可惜,看起來夏夏對那玩意根本毫無興趣。
雖然抓週只是一種美好的期望,結果並不能真的作準,但大人們還是希望夏夏可以抓一些具有美好寓意的東西。
可惜夏夏完全不能理解大人們的期盼,她把身體周圍能夠碰到的東西,全都摸了一遍,最後從終於拿起一本花花綠綠的畫冊,看着上面的圖案一個勁兒地笑,再也不肯放手了。
大人們這才鬆了口氣,看了,抓週儀式算是完成了。
冷老爺子說:“看來這丫頭是愛看書的,將來長大了應該是個學者。也好,也好……”
“是呀,女孩子多讀書氣質好。”有人附和。
“對對對,而且這樣纔像是大家閨秀嘛!”又有人說。
冷老爺子樂得合不攏嘴,冷寂則是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去抱女兒了。在他的心裡,除了老婆以外,就是閨女最重要了。
蘇暖趁着他把女兒抱起來的時候,悄悄地用小手帕擦了擦女兒嘴角流出來的口水,見女兒的小手還一直抓着那本畫冊,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看來,女兒還真是喜歡書呢。
可是當她看清楚畫冊上的圖案以後,又覺得有些無語,再聯繫到女兒剛纔嘴角流出來的口水,她忽然覺得,也許大家全都想錯了……
夏夏喜歡的,未必是書本身,更有可能是上面畫着的蛋糕圖案啊……
這孩子,該不會長成一個小吃貨吧?蘇暖有點擔心。
忙忙碌碌大半天之後,才把親戚們都送走了。冷博裕雖然有心想要跟孫女多玩一會兒,但是奈何冷寂一直沒有主動跟他緩和關係,他覺得要是自己先示好了的話,面子上未免有些過不去。於是,他也只能跟着其他的親戚們一起離開了。
現在就只剩下冷老爺子還在了。
冷寂勸道:“爺爺,您要不就多待幾天再回去吧,正好也能多看看夏夏,您覺得呢?”
“好,那我明天去把機票改簽了,晚幾天再走。”冷老爺子說。
冷寂見他答應得這麼痛快,又忍不住勸道:“我看還是乾脆先退了吧,這樣也不用受改簽期限的限制了,可以安安心心地在這兒住下,等什麼時候呆夠了,再回去也不遲。”
“你是想讓我一直住在這裡,不回去了吧?”冷老爺子直接說穿了他心裡的想法。
冷寂笑着說:“什麼都瞞不過爺爺您……我和夏夏一直都希望您可以回國來跟我們一起住,您看您這次也回來了,不如就別走了吧。”
老爺子搖搖頭,說:“還是不了吧,我挺喜歡歐洲的。再說了,這是你們小兩口的家,我這個老頭子一直在這兒住着,你們多不方便啊。”
蘇暖正好聽見了,趕緊說:“爺爺,瞧您說的,哪有什麼不方便啊。這裡地方夠大,房間那麼多,需要聚在一起熱鬧,就可以一起吃飯看電視,想要清淨,關起門來就互不打擾了,多方便啊……您就別走了吧。”
“是啊,爺爺,您看暖暖都這麼說了,您就留下吧。”冷寂也跟着幫腔,熱情地挽留老爺子,希望他可以在這裡住下來。
老爺子打量着蘇暖的神色,覺得她說的應該不是假話,這才道:“那我就先住一段時間吧。”
“太好了!爺爺,您喜歡哪個房間,我陪着您挑一挑?”冷寂說。
老爺子笑道:“這個都不打緊,你看着安排就行了。”
冷寂點頭,說:“那好。那……就二樓正對着花園的那個房間怎麼樣?反正家裡裝了迷你電梯,爺爺您不用走樓梯,上二樓倒也不麻煩。那個房間採光也挺好的,還連着一個露天陽臺,平時天氣好的時候就可以坐在上面喝喝茶、吹吹風,轉頭往下瞧一眼,就是花園……”
“好,就那個房間吧。”老爺子笑着說。
蘇暖主動說:“那我去給您收拾一下。”
很快,老爺子的臥室就佈置好了。考慮到是老人居住的,蘇暖特意選擇了顏色比較淡雅的牀單被罩以及窗簾,讓整個空間看起來更加素淨。不過各種細節之處,還是能夠看得出來,她是用心佈置了的。老爺子住進去以後,便對蘇暖連連誇獎,看起來應該是非常喜歡她這個孫媳婦的。
當天晚上,一家四口聚在一起吃飯,氣氛格外溫馨。老爺子忍不住感嘆:“要是博裕也在這兒就好了,這樣就正好是四代人聚在一起了……寂兒啊,你回頭找個機會,跟你爸好好緩和一下關係,別總是這麼僵着了。你爸以前確實有些事情做得不對,但他再怎麼說也是你爸,你就當時給我面子,給他個臺階下吧。”
冷寂只好點頭,說:“知道了,我回頭找個機會跟他好好聊聊。”
“這就對了嘛,到底是一家人……”老爺子絮叨了幾句,便不再說了。
飯後的消遣活動,就是一起吃水果看電視。老爺子說想要看新聞,冷寂和蘇暖便也順着他,陪着一起看,時不時地討論幾句國際局勢。
溫馨休閒的氣氛,忽然被一條新聞徹底凝固——
德國遭遇恐怖襲擊了!而且地點剛好就是老爺子之前居住的城市!
要不是老爺子這次回來給夏夏過週歲生日,說不定就……
冷寂當時就變了臉色,連聲音都有些發顫,他抓着爺爺的手說:“爺爺,您絕對不能回去了!”
老爺子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說:“不用這麼緊張的,罹難的畢竟只是少數人……”
“那也不行!”冷寂緊張地說:“爺爺,您又不是在國內沒有親人,何苦一定要在異國他鄉待着呢?德國再好,難道還能比家鄉更好麼?您爲什麼就是一直不肯回國定居呢?”
這些話,其實很久以前冷寂就想問了,只是出於對長輩的尊重,不好直白生硬地問出口罷了。這次的新聞,就是一個契機,讓他終於問出了一直以來壓在心中的問題,同時也終於有理由強硬地要求爺爺徹底留下,不要再回去了。
老爺子沉默了很久,最終也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何嘗不想葉落歸根,只是……這裡有着他很多美好的記憶,卻也同樣有着很多他不願意回想,不想再面對的東西。
有些話,他不願說,也不能說。
冷寂隱隱地猜到了幾分,覺得可能是因爲太爺爺的緣故,所以爺爺纔不願意回來的。對於他們之間的心結,他也無能爲力,除了盡力讓爺爺在這裡住得舒適,並且讓女兒每天逗老爺子開心,不讓老爺子總是想起陳年舊事以外,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蘇暖也在跟他一起努力着,努力地孝敬爺爺,把生活當中的方方面面都儘量打理周到,並且一有空就抱着女兒夏夏跟爺爺聊天,讓爺爺逗着孩子玩兒。
夏夏也是個開心果,雖然才只有一週歲的她,不懂得太多複雜的事情,但是勝在她會賣萌。幾乎每一次跟太爺爺接觸的時候,她都能讓太爺爺笑得合不攏嘴。
就這樣,很長一段時間裡,老爺子暫時沒有再提過要回德國的事情,這才冷寂和蘇暖心裡稍稍地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