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刷房卡,輕手輕腳地開門,濃烈的血腥氣瞬間撲面而來,顧逸晨的心狠狠一沉。
怎麼會這樣?!
顧逸晨的心裡似乎有了某種預感,他飛快地閃身進門,屋內漆黑一片,但是血腥氣比剛纔更加濃重了。他的胃裡一陣陣翻涌,強忍着嘔吐的衝動,伸手開了燈。
眼前的景象讓他的瞳孔劇烈收縮,甚至有些忘記了,在這種情況之下,自己應該如何處理。他雖然當了當了好多年的警察,卻沒有辦過什麼大案子,因爲他畢竟是靠關係進去的,領導對他並不放心,重要的案子從來都不會讓他去辦……
如此血腥的場面,他還是第一次見。
顧逸晨做了一個明顯徒勞的舉動,他走到康寧的屍體旁邊,強忍着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慢慢地蹲下去,伸手彈了一下對方的鼻息。或許是太緊張了吧,他的手指有些顫抖,不小心碰到了康寧的皮膚,觸感冰涼一片。
不用再探了,這個人,已經死了很久了。
顧逸晨慢慢地站起身來,右手始終緊緊地握着槍,儘管直覺告訴他,屋子裡應該沒有別人了,但他還是把每一扇門都打開查看了一遍。結果跟他猜想當中一樣,沒人。
但他還是細心地在某一張牀上發現了黑色的長髮,他覺得,那應該是屬於蘇暖的纔對。
事情比他預想當中還要麻煩很多,發生了命案,怎麼都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徹底瞞住了。至少,顧逸晨目前還沒有那麼大的能量。
怎麼辦?要馬上報警麼?可是報了警以後,他怎麼解釋自己突然出現在這裡了原因?剛纔他跟那個前臺小姐撒的謊,也會被輕易戳穿的。到時候,他濫用職權、私自攜帶配槍的事情也都會被扯出來,如果再挖得更深一些的話……顧逸晨簡直不敢繼續往下想了,那些後果,太可怕了!
可是,如果不報警,難道這一切就能瞞得住了麼?剛纔那個前臺小姐已經看過了他的*,甚至還記得他姓顧,說不定連全名都記得住……到時候,被追問起來,他怎麼解釋?他明明已經撞破了命案現場,卻又不馬上報警,而是選擇離開,假裝從沒來過,這不是明擺着告訴別人他心裡有鬼呢麼?!
天吶,到底該怎麼辦啊!
顧逸晨現在可真是悔得腸子都快青了,他幹嘛非得讓那個前臺小姐看自己的警員證了,他明明可以想辦法僞造一個假的,爲什麼非得用真的呢……如果可以倒回去重來一遍的話,他真的很想抽死當時的那個自己。
可惜啊,已經沒機會倒帶重來了,他必須得儘快做出選擇,到底是報警,還是立刻離開。
顧逸晨的腦子裡幾乎已經變成了一團亂麻,最終還是決定選擇報警,這樣至少自己可以佔據主動。
報警之後,他又馬上給父親也打了一通電話,將自己現在的處境簡練地說了一遍,讓父親幫着自己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打通關係,讓辦案的人不要太過追究關於他的許多細節。
做完了這些之後,他就在原地等着當地的警方來勘察現場,以及對他進行筆錄。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他的心卻始終懸在嗓子眼裡,無法落下。
同樣備受精神煎熬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盧卡斯在把冷寂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以後,整個人都像是虛脫了一樣。他甚至差點兒暈倒在急救室門口。如果不是剛好有一個護士路過那裡,把他攙扶到椅子上休息了一會兒的話,也許他真的會因爲體力的過度消耗,以及長期的睡眠不足而暈厥過去。
還好,他最後還是強撐着回了自己的住處。那是他在醫院邊上特意租的一個房子,條件不怎麼好,但是距離醫院足夠的近,萬一冷寂出了狀況,他可以用最短的時間趕過去。
在中國的這段時間,他基本上只睡兩個地方,要麼就是自己的臨時辦公室,要麼就是這間小小的房子。他的睡眠一直都非常少,絕大多數時候,他都一直守在冷寂的身邊,親自監察着各項數據。在冷寂陷入昏迷之後,他更是一次都沒有離開過醫院,幾乎是寸步不離地一直守在冷寂的身邊。
這些,冷寂全都不知道。而他也不打算讓冷寂知道。
這個臨時租住的房子,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回來過了,屋子裡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然而他卻沒有力氣清掃了,就這麼和衣而眠,一睡就是好幾個鐘頭。
他以爲自己終於可以睡一個好覺了,卻沒想到,會被人粗暴地從牀上直接拎起來。
沒錯,真的是拎起來的。
對方的臂力簡直嚇人,在剛剛醒來的那一瞬間,盧卡斯甚至以爲自己還在夢裡呢。
即便是身爲一個崇尚運動的美國人,他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那麼恐怖誇張的肌肉。
“你……你是什麼人?”他驚恐地發問。
“你惹不起的人。”對方冷冰冰地甩了這麼一句,旋即用力地把他摔回牀上,在他眼冒金星的時候,又突然死死地反扭住他的胳膊,疼的盧卡斯大聲地叫了起來。
或許是擔心驚擾了鄰居引來麻煩吧,那個神秘的壯漢忽然又放開了他,但還是壓低聲音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動歪念頭,不然我會讓你比剛纔痛苦一千倍!”
盧卡斯趕忙用英語保證自己不會逃跑,同時再次小心地詢問,對方找上他到底有什麼目的。說着說着,他才忽然意識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對方的英語流利得簡直不像話。
在中國的這段時間裡,盧卡斯接觸的那些醫生,英語水平都不怎麼好,護士們就更是糟糕了,有的甚至連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而他也慢慢地從最開始的鬱悶、鄙視,到現在慢慢地習慣了。他甚至學會了如何理解中式英語,以及怎麼用簡單的、完全不顧語法的短句跟那些護士們溝通。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過那麼純正流利的英語了,如今卻從這麼一個身份不明的闖入者嘴裡聽到了,這難道不詭異麼?
盧卡斯真的非常想問問,對方是不是來自於英語國家的人,但是他沒有那個膽量。
他只是一個醫生而已,並不擅長格鬥。而這個神秘人無論是從體型還是力量方面,都可以對他進行徹底的碾壓。
他根本不是這個人的對手,只能希望上帝保佑,對方是找錯了人吧。
然而,對方開口問出的第一個問題,就讓盧卡斯徹底死了心。
“就是你一直負責給冷寂治療的吧?把治療過程告訴我,越詳細越好!”依然是流利的英語,而且這一次,盧卡斯甚至辨認出來,這個人帶着很明顯的美式口音,跟他一樣。
也是美國人?!
盧卡斯心裡驚疑不定,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想知道這些?你想對冷少做什麼?”
“我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對方冷冷地說完這句話之後,忽然閃電般出手,再次反扭着盧卡斯的胳膊,將他整個人壓倒了牀上。但是這一次,他沒有太過用力,至少把盧卡斯的疼痛程度,控制在了不需要大聲叫喊的範圍之內。
然而,盧卡斯心裡的恐懼絲毫都沒有減少,反而比剛纔更重了。
因爲,這一次,他明顯地感覺到了有什麼冰涼而堅硬的東西,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應該是刀子或者匕首,盧卡斯在心裡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黑暗當中,神秘人的聲音比刀鋒更冷,他說:“如果你再不配合的話,我就不是用刀背來劃你的脖子了。最後一次問你,到底要不要說?”
盧卡斯暗暗咬牙,幾乎沒有太多的猶豫,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當初他窮困潦倒,沒有辦法支付醫學院高昂的學費,不得不選擇退學的時候,是冷寂用自己的獎學金替他墊付了學費,還陪着他一起四處打工賺錢。如果沒有冷寂的幫助,他根本沒機會成爲醫生,什麼高薪,什麼令人羨慕的社會地位,統統都會跟他絕緣。他也許會流落街頭,只能靠打零工來賺取一點兒微薄的收入,一輩子都不會有任何希望。
是冷寂救了他,讓他有機會繼續學業,在自己喜歡的領域裡一直鑽研,而不是不斷地爲了活命而四處奔波。
如果沒有冷寂,他的人生,一定會變成另外一副樣子的。這份恩情,他必須得回報。
盧卡斯在心裡默唸了一句:冷寂,對不起,我醫術有限,或許沒有辦法讓你徹底好起來,但是至少……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到你。
上帝啊,我願意把自己的靈魂獻祭給你,請你完成我最後的心願,保佑冷寂吧。他雖然不是基督徒,但他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請你讓他活下去吧!
盧卡斯完成了最後的祈禱,一字一頓,無比平靜地說:“你殺了我吧,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冷寂是我的恩人,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到他。”
神秘人明顯地愣了一瞬,下一秒,以手爲刀,重重地敲在了盧卡斯的後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