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還好啦，也不是特別晚。”冷寂輕描淡寫地回答。
蘇暖追問：“到底幾點？”
“反正不是很晚啦。”冷寂就是不肯做出具體的回答。
蘇暖嘆了口氣，說：“肯定很晚……你以爲你不說我就永遠不知道了麼？我可以上網查的。告訴我吧，時差到底多少個小時啊？”
冷寂沒辦法，只要說了實話：“這邊比你那兒晚十二個小時。”
蘇暖趕緊擡頭去看牆上掛着的時鐘，發現現在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頓時倒吸了一口氣，驚道：“你那邊都已經後半夜了啊？這麼晚了你還跟我打什麼電話啊，趕緊睡覺去！”
“知道啦，這就睡。”冷寂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的確是由不得他任性地折騰，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你親我一下，我就馬上睡。”
“你還撒嬌啊……”蘇暖紅着眼圈說。
冷寂輕笑着反問：“怎麼，不可以麼？”
“沒有……”蘇暖飛快地擡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對着手機屏幕吻了一下，然後用溫柔的語氣說：“親完啦，你乖乖睡吧。”
“嗯，有小傻瓜的愛心親親，我一定能做個好夢的……晚安。”
“晚安。”
蘇暖掛斷了電話，心裡相當不是滋味。
她一個人怔怔地發呆，就連張姨過來跟她說話，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張姨輕輕地推了她一下，蘇暖纔回過神來，忙問：“張姨啊，你剛纔跟我說什麼來着？”
“我問你需不需要我幫着打包行李，你這不是快走了麼，我尋思着幫幫你。”張姨笑容可掬地說着，還是像從前一樣的親切，可是蘇暖的心裡卻有些尷尬。或許，是因爲先前她自殺的事情張姨也知道，所以纔會如此的吧。
“不用啦，張姨，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我要帶的東西其實不多的，我自己的隨便收拾收拾就好了。”蘇暖笑着回答，只是那笑容略有些僵硬。
“這樣啊，那好吧……”張姨訕訕地走了。
蘇暖沒多想什麼，只是調整了一下心情，回房間去收拾東西了。
冷寂給她買的衣服，全都是一線大品牌的奢侈品，穿着去參加高檔宴會一點兒問題都沒有，但是如果穿着去上學嘛……蘇暖覺得很不妥當。
蘇暖並不想被同學們過分注意，所以她打算等到了A市以後，再去買一些普通的衣服吧。因此，衣帽間裡的東西她幾乎沒動，只是挑了幾件款式相對比較低調的衣服放到行李箱裡，以備不時之需。至於其它的首飾什麼的，她則是一樣都沒拿，統統留在了這裡。
日常的洗護用品同樣是大品牌，她想了想之後，也還是決定放棄這些已經用習慣了的東西，等到了地方以後，再去買新的平價品牌。畢竟，她雖然對於品牌之類的東西並不如何感冒，但是很難說同寢室的女孩子們是否也跟她一樣。萬一碰上對奢侈品比較有研究的室友，解釋起來可就麻煩了。
牀上用品倒是可以帶，只可惜宿舍裡都是單人牀，尺寸不合，所以也用不上了……
看了一大圈，能帶走的東西實在沒幾件，蘇暖望着空蕩蕩的行李箱，輕輕地嘆了口氣，心中的感受愈發複雜起來。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普通人的生活距離她如此遙遠了呢？
明明幾個月以前，她還是跟所有同齡人一樣的高中生，每天努力複習功課，一心一意想要考個理想的大學。可是現在，她卻連上大學的行李箱都裝不滿，想着未來的校園生活，心裡竟然隱隱地犯怵。
她已經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跟那些同齡的普通女生們打交道了，想着未來要跟那些人接觸，她心中更多的情緒，還是擔心，害怕她們看出來自己跟她們不一樣……
這樣的心態，是蘇暖先前從來沒有料想過的，哪怕是在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她的心情也是高興居多。可是現在，回到這裡打包行李的時候，她才驚覺，自己的生命軌跡，已經跟同齡人偏差了那麼多。
更加可怕的是，她已經在不知不覺當中，習慣了呆在冷寂身邊的生活，習慣了奢侈的一切，這樣的她，真的還能回到正常的軌跡裡，去適應普通人的生活麼？
她不知道。
蘇暖滿心迷茫，真希望冷寂可以馬上回來。那樣的話，無論是繼續上學還是別的什麼安排，她都可以無所畏懼。因爲她知道，冷寂是值得自己全心全意依靠的對象……
正想得入神，張姨忽然敲門進來，手上還捧着一杯果汁，笑盈盈地對她說道：“暖暖，先別收拾了，把果汁喝了，這可以我剛給你榨出來的……”
“謝謝張姨。”蘇暖伸手接過，微笑着抿了一口，卻沒嚐出來究竟是什麼味道。
張姨狀似無意地瞟了一眼地上的行李箱，關切地問道：“怎麼就這麼點兒東西啊？你是沒裝完呢，還是不知道該帶什麼啊？”
蘇暖垂着眸子輕聲說：“都不是，我已經收拾完了，就、就只有這麼多要帶的而已……”
張姨愈發驚訝了：“就帶這麼點兒東西？那可不成！你是要去念本科吧？那可有四年呢！就這麼幾件衣服，怎麼夠啊！”
“我到那邊再買。”蘇暖輕聲說。
“何必呢，那多麻煩啊，這邊這麼多衣服，你幹嘛不帶着？”
“我……我不想顯得太另類了。”對於張姨，蘇暖還是非常信任的，所以也就說了實話，“這些衣服都太貴了，而我又不是什麼富二代，萬一同學問起來，我都不知道怎麼解釋。”
張姨這才明白了她的想法，想了想之後，改口道：“那倒也是，你考慮得比我周到。不過你對那邊熟麼，知道要去哪兒買衣服麼？”
蘇暖被她問得愣了一下，旋即緩緩搖頭，輕聲說：“不熟，我都沒去過那兒。”
張姨眼睛一亮，趕緊順着往下說：“要不你告訴我，你要去的地方到底是哪兒，說不定我能知道呢？”
其實，這纔是她特意過來給蘇暖送果汁的真正目的——套話。
蘇暖在她面前總是沒有防備的，因此完全沒過腦子就說出了實話：“我要去A市，張姨，你去過那邊麼？”
“A市啊，那不就跟咱們江城挨着麼，我去過。”張姨套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心情大好，老臉都快要笑成菊花了。
蘇暖一聽她說去過，頓時來了精神，忙問：“那你肯定知道哪裡能買到我需要的各種東西吧？”
“當然，對了，你學校在哪兒啊？我給你說幾個離你學校進的地方，也省得你拎着一堆東西坐公交折騰，多麻煩啊！”張姨繼續套話。
蘇暖一想也的確是這麼回事兒，便說：“我學校好像是在桃源路那邊兒。”
“桃源路……你要去的是A大啊？哎呦喂，那可是個重點啊，好學校啊！”張姨樂呵呵地誇讚，實際上，卻是因爲已經把需要的信息全都套出來了，而感到高興。
蘇暖不明就裡，還以爲張姨是因爲她能進那樣全國頂尖的重點大學而高興呢，便有些羞赧地笑着點了點頭，輕聲說：“嗯，就是A大，美術系……其實這都是冷寂的功勞啦，要不是他替我託關係，我可進不去那麼好的學校。”
張姨笑着說：“冷少對你可是真心地好啊……A大那邊稍微有點偏，最近的商業區都有大概七八站地呢，你得坐公交過去，具體路線我也不怎麼知道，你自己查查吧。那個商業區啊……”她說了一大堆，不光把距離最近的那個商業區介紹了一遍，又把A市其他幾個有名的商圈都介紹了一番，這才收住了話。
蘇暖把她說的那些話全都記在了心裡，感激地說：“太好了，有你給我介紹那邊的情況，我就算自己過去報到心裡也不慌了。”
張姨怔了怔，問道：“你打算自己去？”
“是啊。”
“爲什麼不叫人陪着你呢？新生報到需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又得登記註冊，又得分配宿舍什麼的，你還得出去買衣服和被褥，那麼多事情你忙不過來的。”張姨好心地說：“乾脆這樣吧，我請一天假，到時候陪你一起過去好了。”
“那太麻煩了，我自己的能搞定的。”蘇暖不好意思地推辭。
張姨卻說：“有什麼好麻煩的！反正管家現在也不在這兒，請假方便着呢。就這麼說定了吧，到時候張姨跟你一起去報到！”
“可是……”蘇暖猶豫。
“哎呀，你就別可是了！在張姨心裡，你就跟我的親閨女差不多，自家閨女要去上大學了，難道我還能不去送一送？”張姨說出來的理由，幾乎叫蘇暖無法反駁。
其實，蘇暖雖然沒上過大學，卻也聽人說起過關於大學裡的種種事情，知道第一天過去要辦的事情肯定特別多，如果沒有家長陪同的話，一個人很容易手忙腳亂的。而她也的確可以選擇讓傭人陪着自己一塊兒過去，但是她卻不太願意那麼做，原因其實跟不帶錦衣華服過去的理由一樣的——她不想成爲同學眼中的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