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激動地把電話接起來,甚至連來電顯示都沒顧得上去看,就直接問道:“蘇淺小姐,你剛纔怎麼關機了呢?我給了打了好多個電話都打不通,急死我了……”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愣了一下,隔了幾秒纔開口問道:“請問……你是舒望雅女士的兒子徐思浩麼?”
“我是……”徐思浩頓住腳步,聲音當中透着明顯的顫抖。
風,似乎比剛纔更加猛烈了,徐思浩心中的不安感覺,也變得更加強烈。
電話那頭的人說:“我是舒女士的主治醫生。舒女士的病情現在很不樂觀,可能需要進行手術,你能儘快到醫院來一趟麼?”
“我……我現在不在C市。”徐思浩顫聲說。
“這樣啊,那你還有別的直系親人可以到場的麼?比如說……你的父親?”醫生又問。
“沒有,我媽媽在C市沒有別的親人了。”徐思浩的聲音顫抖得更加厲害,心裡也已經亂成了一片。
醫生嘆了口氣,說道:“這樣的話,還是請你儘快趕回C市吧。按照規定,在進行手術以前,我們必須先跟家屬進行充分的溝通,並且留下相應的記錄才行……”
徐思浩的腦子嗡嗡作響,周圍的風聲也太大,讓他聽不清楚對方後面的句子。但他還是心懷僥倖地問道:“電話裡溝通不行麼?我可以讓你們錄音的。我、我現在……”
“走不開”這三個字,徐思浩怎麼都說不出口。
沒錯,他喜歡蘇暖,想要救蘇暖出火坑,跟她一輩子在一起,他也的確用了蘇淺很多錢,拿人手短,他必須得聽從蘇淺的指揮才行……但是這一切,都比不上母親的性命來得重要。
蘇暖又不是他的什麼人,就算被虐待了又能怎樣?她丟不了命,可是他母親的病如果不治的話,真的會死的!
蘇淺給了他一大筆錢那又如何?大不了他就耍賴不還,蘇淺能把他怎麼樣?要打還是要告,隨便她好了!反正到那個時候,該花的錢也都花光了,讓他再憑空變出來也不可能,隨便蘇淺怎麼教訓他吧,他不害怕,只要母親的病能治好,他什麼都無所謂!
徐思浩豁出去了,他用力地握緊手機,大聲說道:“醫生,我這就回去!立刻回去!拜託你們千萬要只好我媽媽!拜託了!”
醫生沒料到他的態度會轉變得如此突然,頓時又愣了一下,但是馬上就放下心來,說道:“這樣就最好了,你放心吧,我們會盡力穩定你母親的病情的,你儘快趕回來吧。”
“嗯!”徐思浩掛斷電話,飛快地跑到馬路邊上,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鑽進去,對着司機大聲喊道:“快!送我去機場!”
司機似乎也被他焦灼的情緒給感染了,二話不說直接一腳油門,車子瞬間飈了出去,在細密的雨絲當中,化成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轟隆隆——轟隆隆——”
雷聲滾滾,雨點也越來越大了。
司機在這個時候終於開了口,問道:“小夥子,你去機場是要接人麼?”他看徐思浩兩手空空,一點兒行李都沒帶,不像是要出門的樣子,所以纔會誤以爲他是要去接機的。
徐思浩搖搖頭,說:“是我要走。我媽媽病了,我得趕快回去才行。”
說這番話的時候,他的臉色還是蒼白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快到機場,趕快買票飛回去……
哪成想,司機卻猛地一腳剎車停住了。
“你幹什麼?”徐思浩心裡瞬間騰起了火氣,覺得這個司機就是在故意跟自己作對的。他都已經這麼着急了,這個傢伙不好好開車,怎麼還突然停下來了?!
司機倒是個好脾氣又熱心腸的人,沒有計較徐思浩的態度,而是語速飛快地解釋道:“小夥子,你沒聽見剛纔的雷聲麼?那麼大的雷,飛機飛不了啊!你要是真着急的話,坐火車走都比在機場裡乾等着靠譜!颱風馬上就要來了,鬼知道這場雨得下到什麼時候,機場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正常運作!”
徐思浩瞪大眼睛怔了半秒,才用力地一拍腦門,意識到自己剛纔急糊塗了。
“大叔,對不起啊,我剛纔不應該衝着你吼的……那個,能麻煩您送我去火車站麼?”徐思浩趕緊跟司機道歉,並且提出了新的請求。
司機一邊掉頭一邊笑着說:“看你也是個孝順孩子,爲了媽媽急成這樣,我哪能跟你生氣啊。你把心放回肚子裡好了,我一定會穩穩當當地把你送到火車站去。”
“那謝謝您了……”
“沒事兒沒事兒。”
“轟隆——”又是一道炸雷。
蘇暖嚇得手一哆嗦,湯匙裡的魚湯瞬間就灑了出來。她條件反射地開始緊張,站起身來,準備走到餐桌邊上跪下來接受責打。卻又在張姨詫異的目光當中慢慢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心裡也終於意識到,自己現在不需要再遵守過去的規矩了。
這不是二叔家,她可以不用害怕,即便是湯灑了,也不會有人打她。
蘇暖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心中有種小小的慶幸,但更多的還是悵然。她又忍不住開始想念冷寂了。明明分開還不到一天而已啊,她想念他的次數,已經多得數不過來了……
“暖暖,你這是怎麼了?咋跟丟了魂兒是的呢?”張姨小聲地打趣她。
蘇暖輕輕地搖了搖頭:“沒什麼。”
過去的那些事情,她不想跟張姨說。那畢竟是心裡的傷痕,她不願意隨便提起,把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再撕開。
“轟隆隆——”
又是一道炸雷,蘇暖整個人都抑制不住地狠狠顫了顫,心裡愈發覺得,要是冷寂現在能在這裡就好了。
如果有他在身邊的話,蘇暖覺得,自己一定不會這麼害怕。
張姨看着蘇暖明顯蒼白的臉色,問道:“暖暖,你害怕打雷?”
“嗯。”蘇暖輕輕地應了一聲,又故作輕鬆地強笑着問道:“張姨,你不會笑話我孩子氣吧?”
“怎麼會呢……”張姨握着蘇暖的左手輕輕地拍了兩下,說道:“我女兒也害怕打雷。估摸着她現在要是在三亞的話,也會嚇得直髮抖呢。”
蘇暖輕嘆:“她害怕的時候,你一定會安慰她的吧?”
“那當然了啊。每次打雷的時候,我都會抱着哄她,這樣她就不會害怕了。”張姨笑着回答。
她現在編瞎話的能力是越來越好了,撒謊都不帶眨眼睛的。她明明生的是個兒子,爲了跟蘇暖營造出親近感,才撒謊說是女兒的。實際上,一個大小夥子怎麼可能害怕打雷呢。
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時謊言罷了,只是可惜,蘇暖並不知道。她天真地相信了張姨說的每一個字,完全沒有任何懷疑。
蘇暖怔怔地往嘴裡塞着食物,同時有些難過地想着,要是自己的媽媽沒有生病的話,也肯定會抱着她,輕聲細語地安撫她的情緒的吧?
只可惜……
就在蘇暖失神的片刻,外面又亮起了一道閃電。估摸着,下一道雷聲馬上就要來了。
張姨立刻摟住蘇暖的肩膀,迎上蘇暖詫異的目光,微微一笑,慈愛地說道:“你的媽媽不在這裡,我的女兒也不在這兒,咱們倆正好湊一對,互相做做伴。暖暖,你就暫時把我當成你的媽媽吧。”
“轟隆——”雷聲響起,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沉悶的響聲。
蘇暖紅了眼圈,卻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感動。
“張姨,你對我真好……”蘇暖哽咽着說。
張姨慈愛地拍了拍她的頭頂,心裡卻在冷笑。
京城,冷家大宅當中。
家宴開始了。
冷寂一身筆挺的正裝,無聲地彰顯着他對這場家宴的重視。此刻,他正微微地揚起嘴角,勾勒出了一抹淺淡的笑意,微微側頭,看向左手邊的一個年輕女子。
那個女孩子非常年輕,估計只有二十歲左右,穿着一身淺綠色的小洋裝,清新淡雅的同時,也凸顯了一絲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獨有的青澀與嫵媚。她淺淺地笑着,臉頰上有兩個小小的酒窩,跟蘇暖的酒窩非常像,卻沒有蘇暖的好看。
冷寂嘴裡還在說着沒營養的話,心裡卻有些走神,暗暗地想着蘇暖的臉,猜測着她現在在幹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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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瑤的臉上始終掛着矜持的淡笑,靜靜地聽着冷寂說話,只偶爾附和幾句而已,完全沒有說過任何有意義的句子。
冷寂的心裡越來越不耐煩,覺得這個女人實在是無趣,美則美矣,卻只能像花瓶一樣當個擺設,無法給他帶來一絲一毫的感受……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說實話,冷寂並不討厭她,只是純粹的無感而已。有誰會對一個普通的花瓶產生太多的情緒麼?他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態。
可是蘇暖不一樣,蘇暖會讓他心悸,讓他覺得溫暖,雖然偶爾也會讓他憤怒,但是那些或好或壞的情緒摻雜在一起,讓他覺得自己的生命特別真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索然無味,活着跟死了完全沒有任何差別。
如果要他跟這樣的女人過一輩子的話,他情願選擇跟蘇暖在一起一個月就死掉。
冷寂情願熱烈地死去,也不願意庸碌地活着。
隱隱地,他的心裡,似乎終於做出了某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