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幕 牛奶糖

被遺棄的人們。是從被遺棄時開始的……是被遺棄嗎?其實林君到現在也說不準,更何況是如今破君又再次出現了。但那時林君只覺得,可以放棄一切了。或者說,被一切放棄了。彷彿所有事物都從他的指縫間流走了,讓他抓都抓不住,連本來身邊觸手可及的也不例外。遺失了正常的步調,遺失了全部。白色大地的一切都變得那麼不真實,讓他整天只想睡着就好,只要睡着就什麼都不會去想了。這樣昏昏度日,然後步入樂園緊張的行程裡,才能讓他不去想他只剩下自己的事實。

然而,在畏懼着自己的怯懦的同時,林君也在努力的淡忘它。有時候,林君甚至覺得體內的溫度都在隨着混亂的思緒逐漸流逝。或許長久以來被依賴的人不是他,他纔是真正懦弱到無法獨活的人。就連這回也是,儘管林君對破君的突然出現抱有很多疑問,但是,他就是不想問。是不敢問,林君生怕自己一問,眼前可能是幻影的和平就會就此消失……

“我……我去開門。”

剛說了一個字,叩門聲恰時的響起,林君像如獲大赦般鬆了口氣。但開門,是藥王寺和伊莎貝拉。

“打擾了,我聽說臣先生在這裡。”藥王寺嚴肅地說道,眼中冷冰冰的。

臣先生?這種稱呼……又來了。抑制住心裡的異樣,林君轉頭看了看破君。可就像早已知道她們會來似的,破君沒有任何驚訝,只是點點頭。

微微點頭回禮算是謝過,藥王寺帶着伊莎貝拉走進來。在短短的時間內,藥王寺身上之前必須賴以行動的傀儡線現已不見蹤影,被風花擊斷的肋骨也似乎已經復原。而在看到雪夜後,藥王寺也並沒表現出太多顧忌,雪夜也同樣,像是願暫時摒棄前嫌,以少主人馬首是瞻。

藥王寺拉開離門口最近的書桌前的椅子坐下,又示意伊莎貝拉站在她身邊。

“不好意思,小林,我暫時要在你這裡辦公了。”破君帶着歉意笑說。

有種即將會得到答案的感覺,林君沒有說什麼,只是將自己的椅子提開,坐在一邊默默地看着他們。臣先生,少主,這些陌生的敬稱……這是破君嗎?是他?亦或不再是他?還是他?

“果然是您。想必您也知道我的來意了。”藥王寺帶着少許恭敬說道。自認識以來,包括面對代表南館最高權力者的鞠月,林君都未曾見過藥王寺有對誰如此客氣過。

“沒錯。”破君笑着說道,接着站起身走到窗前,略撩起窗簾向外看了看,才略帶刻意的繼續說道,“但想必你也知道,我的立場。”

“可您眼下這種立場就等於您是站在她那一邊的。”藥王寺有些焦慮地說道,“事實上……請您原諒我的失禮。知道是您後,我相當意外。我甚至有些懷疑,您是否有那個能力幫助我們。但是您也知道我方的最終目的,所以就算您持反對意見我也沒什麼好說。可既然已經有言在先,無論如何,還是希望您能真正做到中立。”

“中立。”破君點點頭,重複着這個詞語。“我若是真的照你們概念中的中立自居,當你們達到目的時,我覺得我就很像是在偏袒你們哎?”

“這麼說……”

“你找我的方法讓我很不高興。”破君看似輕描淡寫地打斷她,掩藏在鏡片後的神色讓林君倍覺陌生。

藥王寺無聲地和伊莎貝拉對看了一眼,後者顯得很是心事重重。藥王寺正色說道,“我很抱歉,但那個方法是最快的。”

破君沒有說話,像在考慮什麼,又像是在等藥王寺繼續說下去。這樣的氣氛讓林君很不自在,他想離開這個房間,卻發現還有一種情緒在禁錮着他的雙腳……突然間,有一隻手伸出來,把住了林君的手腕。雪夜輕輕地搖了搖頭,對着林君示意性地朝破君揚了下下巴,那意思分明就是期望他能爲了破君留在這裡。一時啞口無言,林君點點頭算是應下了。反正,其實就算雪夜不提醒,他也會留下。

因爲,雪夜的臉上全是無可奈何的落寞。

這就是破君啊,這就是他。他總是這樣,總是。無論做什麼事,成與否,他都需要一個退路,一個避風港,一個防空洞,一個會讓他無比安心的底牌。而一直以來,站在這個位置的,就是林君。他一直站在那裡。即便是在分開的那段時期,也同樣。或許吧,在那段時期裡雪夜已經成功詮釋了這樣的角色,甚至是在那之前就有那個叫真珠的男孩頂替了林君。可一當拾回原有的,某些羈絆就不會再次被替代了……何況早已對此有過準備的林君還知道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雪夜不在這個位置上可能還好些。畢竟對於破君來說,儘管這個位置是他的王牌,是他精神上的臨界線,但卻也只能是一個他怎樣傷害都不會背叛的堡壘。一旦稍有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自己就是沒這樣的自信去揹負這個人的自私,纔會退讓吧。雪夜悶悶不樂地想到。在這個世界,很難說有什麼能比羈絆更爲重要。本來人的一生中應該有限的時間,在這裡卻被無限延長了……一個人想要活下去,是很困難的事情。

“我剛纔,吃了一顆牛奶糖。”破君忽然莫名其妙地說道,倚在窗邊,一手撐着面頰,帶着少許玩味的看着藥王寺。像是在斟酌什麼,讓人沒法琢磨出來。“對此,你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藥王寺不解地搖了搖頭。

“你如果離我近些,大概可以分辨出有些牛奶的氣味。”破君意外和善地笑道,“但你還是不能從這個判斷出我是喝了杯牛奶還是吃了顆牛奶糖,或者是用玻璃杯喝的還是裝在百利包或紙盒裡的,可能是太妃糖也可能是硬糖。當然,你也可以去問剛纔就在座的人。”破君提示般地擡手指了指林君和雪夜。“可是,如果他們不告訴你,或是連他們自己都不清楚這件事,那又會怎樣呢?”

拿捏不準他的意思,藥王寺沒有回答。

“情報,就是這樣的東西。”破君最後說道,眼神變得冷漠起來。“只要沒有人說出來,只要沒人知道,事實就不存在。那顆牛奶糖可以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除了,”攤開蜷起的手掌,破君展開一張紅白條紋的長方形彩紙。“有糖紙作證。”

“您意思是……”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破君不悅地皺起眉頭,沉聲說道,“有些事情我確實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但恐怕不能一直這樣。希望你可以限制一下貴方旗下的克醫生,或者,我換一種說法,希望你不要再勉強他了。不然,我也會覺得很麻煩。”

“……明白了。我也希望我們可以再次就其他問題談談。”藥王寺識趣地說道,站起來欠了下身,伊莎貝拉順勢打開門。

也在這時,突然蹦出一聲不大的擊掌聲。回過頭,藥王寺看到兩隻合起的手。那張糖紙在摩挲中被捂在其中一隻手心裡,然後它們各自握拳,在左右兩邊分別擺開。

“糖紙還握在我的手裡,是要留着它還是扔掉它,還是送人,全在我。但也在你的選擇。你要不要猜一猜,它是會消失,還是會出現在哪隻手裡?”

雖然是問話,但破君隨即就合上了眼睛,不再看她們一眼,也對客人不留不送。直到門在無聲中被合上,破君才又恢復了林君所熟悉的樣子。

“唉,北館真是麻煩。”破君仰着脖子,來回活動着,他覺得自己的筋骨硬得幾乎都要嘎啦嘎啦響了。“她們太認真了。不過看起來也意外的有趣呢,大名鼎鼎的藥王怕是沒想過自己也會被當成人格研究的對象吧……”

“少主,你太愛玩了。”雪夜隨意地說道,輕輕轉開視線。“我倒是可以贊同她們。賭上這一回要結束這種不正常的惡作劇,不努力怎麼行。”

“說的也是……”意味深長地瞥了眼雪夜,破君嘆道,“我差點忘了你也是北館的。”

相互間一時無言以對,整個空氣都隨之陷入了沉寂。時間在無形中被拉長了,隱約能聽見樓下過往人含混的說話聲。破君偷眼看了看林君,但見他始終沉默着,不打算說什麼,也沒有將本應有的疑問統統倒出來。

“小林,爲什麼你什麼都不問我呢?”破君低聲問道,他刻意在迴避,卻沒有被追趕,於是沉不住氣只好自己撞了上去。

“問了你會回答嗎?”林君帶着笑意反問他。可確切來說,林君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問,問什麼,爲什麼要問。現在陌生的感覺幾乎要覆蓋住全部了,他只能憑自己剩下的感性繼續信賴着。他明白在那裡的確實是破君,但卻讓他如此不敢去信。林君已經搞不清楚自己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了。

“我當然會,我會全部告訴你。”破君肯定地說道。

“你在這裡做什麼,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是,”林君緩慢地速回哦道,“你是故意的嗎?”

“什麼?”破君奇怪地問。

猶豫了下,林君說道,“那個畫像,確實是我讓白龍畫的。可我在黃昏巷還見到了你的人偶,是用影像口香糖做出來的。是你要雪夜還是要誰那麼做的?”

“啊,不是啦。”倒是雪夜搶着說了。“影像口香糖不是隻要吹泡泡,就會把腦袋裡的事顯現出來嗎?那是我不小心做的啦……”

“……你搞什麼飛機啊?”破君頗無語地看着雪夜。

“可已經做出來了我有什麼辦法?”雪夜無辜地申辯道,“我又不能把那個少主帶到店裡……”

“你最後怎麼處理的?”

“我把那個少主放到垃圾回收處了。”

“……你故意的啊?”破君直想暈。

“可我是在萬齋眼科醫院門前看到的。”林君說。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沒放在那。”

“雪夜不會對我說謊。”不等林君說什麼,破君率先說道,“大概真的有人故意轉移了,這世界針對我的人其實挺多的……而且都知道我的弱點是你,爲了吸引你的注意,無所不用其極吶。”

“針對你?”林君覺得心裡有點異樣。

“嗯,不過很多都沒危險性,只是把我當珍稀動物罷了。”破君用了個更異樣的詞。

“唉……反正不管怎麼說,雪夜,你要是早告訴我不就……”

“你又沒問過我……”

誰會想到把兩個八竿子打不着邊的人扯一起啊?!當真是,民不告官不究?林君搖搖手,算是不想再提這事了。他敢保證,雪夜會養成這種邏輯絕對不是自發的偶然,不是某個混蛋教的纔怪……

“你就別怪他了。雖說沒必要,但雪夜在立場上有保持緘默的義務。”示着雪夜。破君說道,“一直以來,雪夜都是我的護衛,他不會做我命令之外的事,也不會做對我不利的事。”

“那他離開邊境跑到南館就是保護你去了?”

“算是吧。正規來說,雪夜是北館的人,還是風紀委員長呢。可風花卻是南館的,並且還是舞姬。所以基於我和風花,他實在沒辦法跟你們一起在北館。”

難怪北館的學生會主要幹部不全……原來除了人氣少外,還有這一層原因。

“不全是因爲這個。”雪夜接過話,說道,“我在北館最多隻能幫其他舞姬對陣,但也代表着要讓風花的鑰匙要消失。儘管……但我做不到,這樣風花會很難過。”

“我不會對這種事心存芥蒂。”林君說道,每個人都有選擇權,這是藏人常掛在嘴邊的話。“你們是姐弟倆,當然會這樣。”

“姐弟?”雪夜微微驚訝道,很快笑了起來,臉上逐漸出現了難以名狀的複雜之色。“什麼姐弟啊?我是她的哥哥。”

“……是嗎?”林君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這對雙生子搞糊塗了。

“破君跟我說過,哥哥就是爲了要照顧後來的弟弟妹妹而誕生的。”雪夜咧着嘴衝破君很彆扭地笑了笑,說道,“可到這裡來,我卻什麼都沒有爲她做……還把她害死了。如果再因爲我支持北館而讓她失去最重要的人……哈哈,我想她已經很恨我了,再失去也只會更恨我吧,沒什麼變化嘛。”

笑得越發苦澀,雪夜的目光遊移不定地找不到焦點。無奈記憶與心思的不相通,讓他和風花的距離越來越遠。歲月的流逝使雪夜有時甚至不記起她的模樣,只能憑自己在鏡中的倒影去回想,回想那年也許只會跟在自己身後撒嬌的妹妹。長嘆出一口氣,使勁地閉了下眼睛,雪夜平靜地說道,“不過要是我也是舞姬,那倒可以另當別論了。”

“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我也有想實現的願望啊。”雪夜指着自己說道,“根據情報,這回和以往差不多,都是由神自己出面擔當大BOSS的角色。可畢竟不能真的滅世嘛,所以神開出的條件是勝出的舞姬可以實現任何一個願望,好奢侈啊……”

“就是太奢侈纔會讓人忍不住憧憬起來。”破君跟着說道,一派事不關己的淡定。“以藥王寺爲首的北館就是看中這點。她們的願望似乎是想讓這個世界恢復以前的制度,由神來**,而不是讓樂園人自行管理。或者乾脆就結束這樣無聊的懲治,生死不間斷。聽起來有點荒唐,但以神當初許下的條件來看,這種願望是足以被許可的。只要那個什麼鬼的神不善變。其實每個人,應該都很想實現自己的某個願望吧。可要和北館這樣的執念對抗並減少樂園人的損失,南館就只能放棄個人私慾了。她們選擇合力毀滅神,讓神的這個惡作劇不成立。以絕後患。要是真的能就此讓神消失,類似有藥王寺這種想法的人就不會再次異想天開了。”

……毀滅神?林君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雖然荒謬,卻也使得某些線條變得明晰起來。鞠月看似隱忍的堅定,藥王寺的義無反顧,伊莎貝拉的悲傷……林君真的開始覺得這個世界不正常了。或許,把他安排到北館是正確的。但要讓一切都結束的話,人生還在繼續的破君會怎麼樣?

“是啊,如果是舞姬就能實現願望了,可惜舞姬不能是男的。”林君無力地笑道,“真是的,幹嘛不弄場大亂鬥,這樣我也有機會許願了。”

“就是啊,我勝出的機率可是很大的。”雪夜深有同感地表態,絲毫不在意如果如此,他必將會和小林拼個你死我活了。

“神能那麼容易毀滅嗎?樂園裡,現在這力量不是神賦予的麼?”林君問。

“早就不算是了。”破君訕笑着說,“就好像我只給你了一罐牛奶,你卻把它加工成了奶昔,酸奶,奶糖,甚至是可可亞或奶茶。”

“有點明白了。”雖然不是太明白。林君嗤笑起來。“你現在好愛用比喻啊?”

“詞彙量不行唄,只能比喻着來了。”

笑罷了,破君變得侷促起來。他推推鼻樑上的眼鏡,又把它摘下來順手用牀單擦擦。戴上,又摘下。反覆了兩三次,破君最終把眼鏡掛在領口上,捏着快被壓塌的鼻樑。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頭有些痛,胸口也悶悶的,讓他有點昏昏沉沉得難以穩住心神。

“怎麼了?”雪夜注意到了。

“沒事。有點喘不上氣而已。”破君皺着眉頭,費力地輕咳了幾聲。

“還在痛嗎?”雪夜好像很習慣了。

“一會兒就好了。”破君輕鬆地說,臉色有些不妥。

“你還會繼續長高嗎?”林君輕聲問道,看着那兩人。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廢話。眼前這個和那時大不相同的破君,不就是很明顯的答案嗎?

“估計很難了,就我這年齡還想猛竄個子恐怕有點難度。反正現在這身高我已經知足了。”破君自嘲地笑道,隨意地一筆帶過了,轉而有一句沒一句地東拉西扯起來。

“在我來看,如果不進行懲治,不把靈魂漂白再放回世上,現世才真的要大亂了。所以北館的後一種選擇也不可取。”破君肯定地說,“但南館想毀滅神也有點逾越了,我不認爲有成功的可能性。就算是可可亞或奶茶,它終歸還是有最原始的那杯牛奶在裡面。所以雙方都是在孤注一擲的搏。”

“所以,那你是怎樣的?”說吧說吧,他能接受。絕對不會像那個瘋了的畫像一樣瘋狂。林君擡起手,拍了拍額頭。越是轟趕,那畫像說話的樣子在腦海中就越是清楚,似乎都要與現在眼前的這個人重疊了。

“小林,我從沒有責怪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的想法。”破君突然說道,“雖然受之父母,但我的命,可以算是你延續下來的。”

“我?”

“你和我的複製品對談的全過程我都知道。”破君的聲音啞啞的,說起話來卻無比清晰。“你不要誤會,那不我安排的。我當時沒在場,只是聽說了這件事……我,那個複製品說的話全是真的。我到現在也沒有改變過那時的初衷。無論你怎麼想……我就是想活下去,這有問題嗎?”

“我知道。”林君淡淡地說。

“但是,只要你說你反對,我就會立刻停下來。”破君接着說道,一手放在胸口上。“保證不會弄髒你的手。我會在這裡,像人一樣有情感有知覺的活着,全是拜你所賜。你是我唯一的家人,唯一把我當成家人的家人。”

“像人一樣?”林君看着他。“你說你像人一樣有情感有知覺……那你有沒有發現,你缺少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你說什麼?”破君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陷入了難以置信。

“你的情感只在於接受和付出你自己所認定的那一部分,其餘的,你都會一概否定。”或許,他沒資格這麼說。林君默想道,但他還是說了下去。“你永遠都不會爲別人的事感到欣喜雀躍,更不會爲了別人傷心難過,你的所有一切都是建立在你自己之上的,只要不關乎到你自己的利益,你便無關痛癢。”

“小林!”雪夜猛地叫起來,而此間,破君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可是,是我把你變成這樣的。”林君依舊平靜如常,他持續緩慢地說道,“是我沒有教會你怎樣認錯,道歉。是我讓你覺得自己纔是正確的,只要相信自己就可以了,沒必要去理會他人的看法。是我讓你變得玩世不恭,目中無人……除了我。是我讓你變成,你能看到的人只有我一個,只會注意到我一個人那不成熟不負責還滿口錯誤的意見。”

“那你……後悔嗎?”破君淡漠地看着林君。

“不後悔。”林君卻答道,“我只是對你感到很抱歉。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雖然我考慮過很多次,但直到今天我也依然還是抱持着,慶幸自己能遇見你的想法。”

“那不就結了?”破君突然很爽快地說,“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說的,你不後悔我不後悔,這樣不就沒問題了嗎?”

“有問題。”林君說,還是不緊不慢的。“我對你的家人也懷有同樣的愧疚。無論怎樣我都否認不了,是我把你從他們身邊帶走了,也是我讓你不再去想起他們。”

“……幹嘛提那些人?”破君緊皺着眉頭,全然不想提到這個話題。“那是我和他們之間的問題。我知道,雖然是他們先說出的那種話,可事實是我先放棄他們的。是我不要他們,不是他們不要我。但這也與你無關,你從來沒有刻意對我說過他們的壞話,這怎麼能算是你的錯?而且如果不是我找到了你……我就算沒有死去,也和死去一樣沒什麼區別。何況就是因爲後來你出現了,我才瞭解對我懷有期望的他們也很辛苦。只是已經來不及了,我和他們之間沒辦法挽回了。”

“世界上沒有父母不會原諒自己的子女。”林君乾巴巴地說。實際他想說的卻是,被人期待比把期望加諸到別人身上,難辦得多。

“已經沒辦法得到原諒了,我自己都沒辦法原諒自己。”破君很快地說,“就算沒來到這個世界,我也只能下輩子再跟他們說對不起了。可是更可能的是,你是對的,我根本就不會道歉。”

蠢貨……仰面,看着天花板,林君終於無言以對。他的頭昏沉沉的,重得能砸到地上似的。吐出一口似乎很是渾濁的氣,林君下意識從兜裡掏出破君給他的香菸,點上一支,讓混着菸草的味道在空氣裡瀰漫開來。原來人與人之間的枷鎖,不僅能困住人,還能把人鎖死。

“我會在這裡,還在這裡。是因爲我想要實現你的願望。”破君繼續說道,“難道你要讓我去和他們說對不起然後耽誤了眼前最重要的你嗎?我已經錯過一次了,還要我錯過第二次?復活,轉世,在這裡永生,無論你要做什麼,哪怕是毀滅整個世界,我都會竭盡全力幫你達成你的願望。”

“蠢貨。”林君忍不住罵出來,止不住的苦笑。“你簡直就是一白癡……能爲活着的人做事的就只有同樣活着的人啊!你居然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死人是沒辦法爲活着的人做任何事的,活着的人做任何事也都幫不了死人。下輩子?下輩子就算他們還是你的親人,你的錯他們也記不得了,那時你再跟他們道歉還有用嗎?”

“你說的沒錯,能爲活着的人做事的就只有同樣活着的人。”破君面無表情地說道,沉靜得令林君突生心悸。“但你已經死了。能爲死去的你做事的,也只有跟着你一起死去的我了。”

“可你還活着。”

“這裡不應該有活着的人。”

破君沒有一絲波瀾的臉印在瞳孔裡,林君忽然覺得……這個世界若是能在此時終結就好了。這樣,他就不用再次看着這雙除了信賴外別無它物的眼睛了。若說白龍的目光曾刺穿了他的靈魂,將他心底裡的傷疤血淋淋地撕開了。那這時的破君,就是在將那傷疤當做療傷的紗布,要重新貼回去……他受不起。怎麼受得起啊……

“你真的想幫我實現我的願望?”林君問,他的聲音不知爲什麼輕飄飄的。

“是。”破君毫不猶豫地說。

“那你聽好了。”林君垂下頭,字字明晰地說道,“我的願望是,希望你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回到我剛剛死去的時候。回到沒有我的世界。就當作,我從來沒有把你帶到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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