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考慮考慮吧,這個交易對你來說很不錯哦?”末了,破君擡起手腕看了看邊境發配的手錶,將倆食指交叉疊在一起,點點頭說道,“只能給你十分鐘時間,也可能不到十分鐘。總之,外面其他巴貝爾的人要是衝進來了,你就大概只能和夢魘巫女同甘苦了,到時可別怪我不保你。至於你說的結界,我相信他們會有辦法的。”
“嗚嗚嗚!”他話音未落,女孩猛烈地點了點頭,完全沒帶遲疑的。
“你同意了?乖孩子。”破君探手就想去揭她嘴巴上的膠帶,但被小林擋住了。
“讓我來。小姑娘細皮嫩肉的,哪經得起你那個撕法……”
“你哪兒來的膠帶啊?”
“剛好兜裡面裝着的。”小林說道,又莫名其妙地拿出打火機,很嚴肅地交代她。“別亂動。”女孩緊張地聳起了肩,向後靠了靠。小林按着她僵硬的肩膀,小心翼翼但快速地用火在她眼前掠了幾下,隨後老練利落地撕掉膠帶。趁女孩喘息的空兒,小林繼續補充剛纔的回答。“忘了是在辦公室粘什麼來的,順手就放兜裡了。”
“你……以前幹過綁架的行當吧?”破君問道,一時想不到更貼切的說法。
“狗屁,你覺得可能麼?這是常識。”
“沒可能。”破君笑,以他的認知來說,萬歲爺就算是快餓死窮死了,也是那種寧可奔山裡當野人啃野果抓豺狼,都不願打家劫舍的類型。
“你……你們怎麼能這麼做!”剛解禁的女孩突然放聲吼道,再次嚇倒了一屋子人。
“過分的是你,先出手攻擊的也是你。”破君老神在在地說。
“你們有受傷嗎?”女孩反問,對他怒目而視。
“……沒有。總之,”破君故作深沉地咳了一聲。“黑卷在哪裡?你說你是負責保護她的?把她交出來你就可以走了。”
“哼,你以爲咱家會說出來嗎?”女孩咬牙切齒地說,滿是不屑。接着,就在全部人都以爲她會對破君發飆的時候,總是出人意表的女孩又忿忿地轉向了一直負責追捕她的藏人,只是今次她沒辦法用手指指着他了。
“爾!嘲弄天火是要遭報應的!”
面對盛怒下的斥責,藏人怔住了,指着自己,有些懷疑地看看少女又看看方纔與她對話的破君。
“我沒聽明白,不干我事。”破君趕忙表明態度。
還沒再等誰迴應什麼,女孩忽然陰險地一笑。只是可惜連破君都還沒緊張起來,林主任的大手已經捂上去了。還順勢抱住了她,將她攬在懷裡——這種舉動雖然曖昧得讓直面目擊且還未有拖手經驗的破君紅了臉,但林大主任可輕鬆了不少,總比隔着桌子探着身子夠着手捂得牢。
“嗚嗚嗚!嘎呀啊!”女孩用力地甩着腦袋,隔着手掌嘶聲尖叫。
“嗓子會壞的。那可是你說的,打贏你你就聽我們的。”小林帶着幾分無奈勸道,“那話是怎麼說來的?爾等之輩……”
“‘如若爾等之輩能將咱家擊敗,就另當別論。’”破君重複道,“兵不厭詐,說不定她騙你。”
“喂,你到底是向着哪邊的?小姑娘家的不能學人家撒謊。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話一定要算話,不然就別輕易答應別人。”林主任又開始說教了。
“我們自己找。”藏人打斷二君的雙簧。“聽她的意思,還有奇幻獵犬的調查結果,黑卷確實在這棟房子裡吧?”
“誰知道呢。”
“剛纔你們說三樓……”藏人往過走去,但在離向上的樓梯還有半公尺時就停住了,探手在樓梯前晃了下。
“這……有什麼?”
“你怎麼知道那有結界?”破君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形容詞了。
“是感覺吧。”小林瞥了一眼,說道,“那口不是空的,周遭的氣流在那就轉了方向,有東西擋着。”
“……你們都不是人。”破君直白地說,多少有些莫名的納悶。
“一層沒有,二層沒有……”藏人輕聲喃喃道。
“三層也沒有。”小林跟着說。
又是“感覺”麼?
又是感覺……破君默不作聲地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倆胳膊伸得倍兒直地耷拉在桌子上。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或該做什麼動作。每每到了在這種時刻這種話題,破君就會不由自主地覺得……很無力。即使是在明知道這本來就不是他擅長的方向的情況下,這種惱火的感覺也還是有增無減。
“那就只剩這兒了。”藏人轉過身子,擺手示意小林放開那少女。“夢魘巫女在二層到三層之間的樓梯上吧?”
這回,女孩沒有叫,也沒有急着用她的ESP反擊,而是怯怯地看着藏人,似是猶豫不決。
二人對視了一會兒,藏人先轉開了視線,衝破君招了招手。
“拜託你了,接觸感應者。”
“嗯?”破君呆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我都忘了……”
咕噥着靠近樓梯口,破君依然沒有感覺到所謂的阻礙。罷,也罷,反正他本來就是普通人類,就是感覺不到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無可奈何地嘆息,破君半跪在地上,拉起袖子,凝神發動ESP,去感知屬於這塊地板的記憶——半個小時前,和印象中形象一致的夢魘巫女黑卷節子還在這間房子裡,那個會用說出來的話發動ESP的旗袍少女也在。只不過,在這種巴貝爾大軍正在挺近的時間段裡,她們還在沒有一點緊張感的吃拉麪……然後,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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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的。”女孩揚聲說道,一轉態度,滿面嘲弄,舒舒服服地向後靠在林少尉懷裡。“你的能力是接觸感應吧?似乎只要在近距離被人用念波進行干涉就會無法進行準確探知哩。”
“……你就不能討人喜歡一點麼?”破君努力不讓青筋暴起來。“這麼說,黑卷就是在樓梯上了?”
“咱、咱家可沒有告知你們這些……這些……”女孩緊張地叫起來,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完整的話。
好單純的小丫頭……這麼慌張的否定不等於是肯定了他的話麼?破君再次看了看腕錶,好言好語地懇求道,“我向你保證,黑卷後來會毫髮無傷地回到你們潘多拉。這是爲了我個人的人身安全。我不會騙你的,絕對跟巴貝爾無關,你能把她借給我幾天麼?就幾天。”
“個人?”
“是啊。”破君臉色不太好。“我答應那兩個7級ESP小鬼一定會讓她們見到黑卷……”至於見到後會怎樣就不是他可以預知得了的了。
“幾天?”女孩像是鬆了口。
“嗯……三天左右吧。”
“不要再騙人了!”女孩又忽而怒道,“她們會放過黑卷嗎?”
“如果她肯老實地幫皆本中尉還有明石薰解除ESP,TheChildren可能就會放過她。”
女孩沉默下來,依然心存疑慮。破君用滿懷誠意的目光看着她,連眼都不敢眨一下。不過,可能,他只說了可能,這應該不算撒謊。破君暗暗地在腦海中猛劃十字外加南無阿彌陀佛。
“好吧。”
多少有點意外的,她終於妥協了,簡單得和她的EPS一樣匪夷所思。
“咱家就暫且相信你無恥的謊言吧。”
什麼叫相信謊言啊?還無恥?破君不滿地想到,但還是做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態度。
“給她鬆綁?”小林請示道,有點頭大地看着那一圈圈的膠帶紙。
“不必了。”女孩擰着身子坐正。“咱家自己可以「解開」。”吱啦吱啦尖銳的撕扯聲即刻響徹在半大的客廳裡,前一分鐘還纏在女孩身上的膠帶齊齊地斷成了一小片一小片地掉下來,長短相同,均不超過十公分。
這到底是什麼能力?破君越來越稀裡糊塗了。還是真的和她說的話有關?僅僅是說話而已,就足以讓束縛消失……那她剛纔爲什麼不立刻這麼做?
清理完了,女孩一身輕鬆地站起身。雙手裡緊緊地抓着破君先前蓋在她身上的外套,攢得那麼死,像是要把它抓爛。破君的心臟一下頂到嗓子眼了,他不該干涉女兒家的嗜好纔對。不過結果是,女孩翻身把那外套穿身上了,然後卻是轉過頭異常嚴厲地瞪了小林一眼。
“咱家會記得此番羞辱的。”
“哎呀哎呀,居然全算到朕腦袋上了……”
“哼!嘿咻……”女孩大模大樣地跳下桌子,拍了拍裹在暗紅色旗袍下的肚子,大模大樣地信步走向樓梯,路過破君和藏人身邊時還不忘高傲地瞥過一眼。“讓開!不要礙事!”
“是是是……”性格怎麼會這麼惡劣啊?不過破君倒也樂得什麼都不管。
單手叉腰,趾高氣昂的少女伸出右手——衆人這纔看到,這個好像熱衷暗紅色的女孩那細細的手腕上還戴着一隻手鐲。興許是雞血石?真是有夠古典的丫頭,可惜就是缺乏了點溫婉……似乎是在回想,她停頓了良久,才張開五指,說出可能是解開結界必要的口令。
“「芝麻開門」。”
“你……”
耍人啊?破君忍不住想罵。可音還沒成型,就彷彿聽到了一聲水滴落入泉中的叮咚聲。隨之,樓梯前的空間扭曲起來,不住的浮動。但僅數秒,水波就又恢復了平靜。而代號夢魘巫女的黑卷節子,卻奇蹟般地出現在原先還空無一物的臺階上,半趴半倚,胸脯輕輕地一起一伏,像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三日,咱家只等三日。”女孩皺着眉頭說道,又拉了拉破君的外套。“這個,咱家就先收下了。若你真的撒謊的話,這個就不還給你了。”
“……嗯。”
本來看她穿身上了就沒打算再拿回來。對於這個古怪的女孩,被攪得有點暈頭轉向的破君總算是聯想到了恰當的詞——刁蠻任性,爲所欲爲。
大概是不想再和那旗袍少女有所牽扯,藏人默不作聲地上前扶起黑卷,可緊接着身子卻一僵,直愣愣地看着她。
“不、不是咱家。”女孩吞吞吐吐地說,“瞬間移動在近距離被人干擾的話,亦無法發動,可這不是咱家非要這麼做的。”
“沒法收斂的ESP?”
“必須佩戴限幅器的那類?”
二君幾乎同時問道,已經屬於職業病了。
“不知道。”女孩不耐煩地說,“咱家把你們送出去就是了。一、二、三……「六人,走吧」!”
和瞬間移動好像沒什麼不一樣?回過神,深入敵營的四人已經帶着兩個要犯回到小樓門前了。而他們未打招呼的突然出現,也讓守在門口的真珠和米娜嚇了一大跳。白龍倒是一晃身子走到了一邊,還是愛理不理,整個一可以收工回家了的老樣子,蔫蔫的。
“你們……”
米娜剛想說什麼,一看到打扮頗爲復古的旗袍少女就愣住了。那身短小的旗袍……暴露到不得了不說,她身上爲什麼還披着破君的衣服?
“她是……”
“我們……”
“幹得好!”
米娜那邊沒問出來,破君也還沒開始講述那不平凡的歷程,他們就都被一聲大喝打斷了。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桐壺還裹着那套迷彩服,高舉着衝鋒槍,頭戴草編環,臉上抹着幾道黑乎乎的油彩,嗷嗷大叫着領着特種二隊衝了過來。
而應聲,古典的少女驚得猛然起跳,回眸僅看了一眼,身子卻沒再落下……她懸在半空中?喂喂,等一下!他還有好多話要問呢!那兩個TheChildren哩?破君這會兒真想過去給那模仿程咬金的局長一腳。
“可惡,居然有埋伏……「彈」!”不知是否真的有那麼生氣,女孩怒不可遏地大聲叫嚷起來,再次後跳的繡花鞋離破君更遠了。“「彈彈彈彈彈彈彈彈彈彈……」”
亂糟糟的一陣嘰裡呱啦,驚愕地看去,破君身體上的溫度瞬間褪了一半。隨着那些不斷的碎碎念,一粒粒誕生於無形的子彈狀物體在她周圍迅速而整齊地排列起來。每顆僅頓了不足一秒,就呼嘯着飛向巴貝爾們與……剛出來的邊境人?不會吧!
一個黑影閃至眼前。真珠迅速地擋在了破君前面,雙手着高舉,散發出的氣勢連破君都感受得到。周圍的景象被略微球面化了,似乎有一張弓起的遮罩,活像魚眼看世界。幾顆流彈碰撞在上,激起少許爆破聲與霧氣——這他曾見過。在那次大樓火災,負責協助米娜的真珠在她身邊支起的應該就是這種用念動力製成的防護罩吧?
咚咚嗵嗵的聲音連起,巴貝爾的特種兵將防暴盾牌擋在身前,子彈接二連三地碰撞在上面,偶見能砸出幾個凹痕。但好在卻不見穿透過。大概也是因此桐壺口中也依然叫囂着,指望少女在已經“被包圍”的情況下“趕快投降”。可惜這些充場面的話並沒起到什麼作用,反而好像更加激怒了少女,更多的子彈投向了巴貝爾那邊。這也使得帶着其他人以瞬移似的速度躲到一邊的藏人和小林得以喘息了片刻。
“我的上帝啊……”
破君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那狂風暴雨式的的攻擊,同時也驚訝於真珠的絕對防禦。於是,本身就是純幻想的樂園在也在這一瞬,讓定義在他腦中更加固化了。
霹……啪啪……
什麼?一點被掩蓋在女孩狂暴的叫囂下的細小聲響引起了破君的注意。眯着眼睛凝神看去,似乎是有什麼的線條在她臉前一閃即逝,發出輕微的……那是,光?是什麼……
“哼。”終於發泄的差不多了,女孩用鼻子不屑地哼出一氣。調轉槍口,不滿地看着邊境人。
“你們……尤其是……咱家不會放過你的!「告辭」!”
再次可以說是茫然不清地留下一段不知何時纔會兌現的可愛又迷人的正反派預告,旗袍少女的身形立刻消失了。整個地區一下變得安靜起來,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
被遺留在白色小樓外的人們足足靜止了幾分鐘,大概是確定她不會再出現了,才逐一從盾牌後探出頭。深深地呼着野外的新鮮空氣,同時慶幸自己還活着。
“可以了,真珠。”破君輕拍真珠後背,隨之觸到的是後者滲出衣衫的一身汗水。真珠只是點了點頭,就別過腦袋退回到了原位。沉默得讓人擔心。但破君這會兒也因心不在焉而無暇顧及。
“你覺得,她說的‘尤其是’指的是誰?”小林走過來問道。
“不知道,反正我只希望不是我。”破君老實地說,神情專注地瞪着地面,滿世界找那些彈頭彈殼不太可能分家的子彈們。
相當普通的銅黃色外表,以破君那絕對不算專業的眼光來看,這興許和步槍用的5.8毫米口徑子彈差不多。再戴上眼鏡細細觀察,每顆子彈都無一例外的刻有一個少許筆鋒被扭曲加長了的“彈”字。不過,居然還會留下這樣重要的證物,那個旗袍妹也太不專業了……纔剛想到,不待破君把那些古怪的彈藥收進檔案袋,連點招呼聲也不捨得發出的重要證物們居然在一時間全數消退了,直至半點形跡不見。
“好……無情。這麼輕易就舍我而去……”
不過這才專業。
以語速形成的彈幕,以音速襲向敵人;如水鏡一般的結界,彷彿將空間分割成了幾半;從指尖冒出的火苗,騰空燃起的火球……還有那些繚繞在她臉前的光線。她的能力,恐怕比自己想象中更麻煩,根本就不是ESP種類或超能度的問題吧?總之,自私歸自私,還是少招惹爲妙。
“我覺得那女孩說的‘尤其’可能指的是你。”破君一轉話鋒,看似嚴肅。
“我?”小林在不解中探了下頭,脖子都變長了。
“就是啊,除了你還能有誰?”破君調笑道,“當初也不知是誰把那小美人給攬懷裡了,好像最後還很戀戀不捨才撒的手啊?”
“……別胡扯了,那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那丫頭纔多大啊……林少尉一陣無語。
“是嗎?”
“當然……”
“你底氣不足哦……”
“記錄官!”桐壺忽然氣呼呼地叫道,音量駭人。
“是!”小林雙腳跟下意識一靠,立正後走了過去,可惜行進速度緩慢至極,破壞了那一點點堪比正規軍人的架勢。
“剛纔是什麼?她是誰?”桐壺的語氣很有質問的架勢。
“哦,那個啊?大概是一種ESP,催眠吧。”小林懶洋洋地說道,一看就是在用轉移到專業話題來應付了事。“可能是用語言作爲暗示,讓人看到或感知到她所期望的效果……”
以上很明顯只是林主任爲應付上司而胡謅的大堆藉口,但破君倒覺得還蠻有理的。至少,他聽了這些後,就從牛角尖裡晃出來了……儘管催眠不太可能把防暴盾牌砸得凹下去。那女孩究竟是誰,會怎麼樣,將要幹嘛,都和他毫無關係。不過……破君突然想起那女孩抓着他外套的模樣。那個她不會放過的人,不會是他吧……
“啊,對了,真珠。”抱着到跟前再說,總會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心情,破君不好意思地上前拍了下真珠的肩膀。“謝謝你了。”
“不用謝。”真珠乾巴巴地迴應。
“……呃。”除了之前的坦言,他曾在哪兒又得罪真珠了麼?破君認真地回想了數秒,確定沒有後,態度自若地問他,“你那招叫什麼?”
“叫……”真珠愣了下,搖搖頭。
“守護天蓋怎麼樣?我剛想到的。”破君樂滋滋地說,“就是ZENKI裡後鬼的那招吖,很厲害哦?絕對防禦……”
“你少在這荼毒真珠了。”小林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給了破君腦袋一拳。
“這不是荼毒,這是引導……”
“真珠那可不是什麼天蓋,只是用念動力推出去,強行制止飛過來的物體……話說回來,你能確定後鬼那招是守護天蓋麼?我都沒印象了。”
“不能確定……ZENKI可是咱小時候看的,我早忘光了。”
“原來你也有忘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