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是新人。”
真是有夠積極的女人,還真嚇了他一跳,連最後一點瞌睡蟲都給她趕跑了。一邊因習以爲常而對答如流地應付福爾圖娜喋喋不休的追問,例如星座血型乃至愛吃的菜和喜歡的類型……云云,林君一邊聽藏人那爲數不多的意見。
“你、你可以叫我娜娜哦,是特別允許的!這裡只有你一個人可以這麼叫我。”福爾圖娜急切地說,興奮得都有些忘乎所以了。看她這麼樂,大概是傾心於林君不像藏人那麼冷淡,還肯全數回答她吧。
“嗯,好啊,娜娜。既然這樣,”一轉臉,林君頗認真地叫道,“藏人……不,老大,”自降身價也無妨。聽藏人所述的前言,這女人移情別戀的速度直追超聲波,顯然就是隨口一說。儘管本着社會公德心林君是不會去招惹好女孩,但也不至於會無節制地對這樣的感興趣。“我棄權,”林君最後說道,“她就交給你了。反正,她不是很喜歡您嗎……”
“可我愛的人是你啊!”一直沒介懷林君一心二用的福爾圖娜聞言立刻忿忿不平地指出,堅定得讓人看不出她腦子裡在想什麼。
被這一聲吼,就是林君也做不出適當的迴應了。
“……林,很謝謝www。qb5200。Com你的支持。”藏人託着下巴,不動聲色地說道。像是考慮了半天才做出的決定又像是什麼都沒想只是發了會兒呆。略停了下,看着林君幾近麻木的神情,藏人以人道主義精神救助的語氣把他抓住的稻草接了過來。
“那麼,重頭來吧。這裡是樂園邊境……二位。”
“二位?”
自始至終也只見了一個,那一位女?倒很文靜嘛……然而,還沒等這想法成型,林君就看到了……命案現場。
一個頭破血流的白髮男人趴在地上。年齡大約在三十歲左右,體型偏瘦,但筋骨很結實。沒有攜帶能證明身份的物件,亦沒有損失財物。根據室溫與肢體僵硬的程度,以及手肘處隱約浮現的屍斑目測。初步判斷,此人興許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不對。那處明顯的外傷還沒嚴重到能死人,應該。只是那畫面無意中和警匪電影或偵探小說的兇殺情節太過合拍,不好意思就神遊了……爲賠罪,林君上前提起那男人,把他丟到自己房間的治癒光圈下。
“林君,你有在聽我說話嗎?”福爾圖娜指名道姓地嗔怪道,“不要理他啦,那種傷就算放着也死不了。”
“……你打的?”林君順勢問道。
“是他自己撞上去的。”福爾圖娜很快地澄清。“不信你可以問藏人。”
“嗯……大體上是這樣。”藏人含混地說,他還在想另一件更爲重要的事——快神遊回來吧,這是邊境第二次出現在以前的世界裡就互相熟識的新人了。是巧合嗎?開創先河的第一例剛分開第二例就誕生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對於現在自己身處的這個世界。”藏人試着問道。
“我當然覺得奇怪啊,可是,我不想長皺紋。”福爾圖娜笑着說,一派處之坦然。
“長皺紋?”
“這裡。”福爾圖娜指着自己的眉間說道,“緊張,害怕,生氣,都會讓這裡變得皺皺的,所以我不喜歡這些表情。而且我對你們一見鍾情,沒理由一見面就破壞氣氛吧?”
……好強悍的女人。林君再一次確定了。這女人似乎很習慣風月場,整一副來者不拒的通吃牌,卻又讓人有種那僅限相互間調笑的歡愉而已。更不能把一般粉味與她相提並論。要知道,一眼就能看出,無論是她腳上的高跟鞋還是身上的長旗袍,乃至其他小配飾,全都是價值不菲的高級品。那直墜腰間的長髮也是。泛着柔滑的光,卷着經過一番精心打理纔能有如此效果的曲線。何況,若真是輕浮的女人,也很少會用如此溫吞柔和的亞麻色做髮色。不過,也有可能原色?
終於,林君想起了個有那麼一點點合適的詞——夜店媽媽桑。還是很有背景很有來頭的……那一類的女人無非就兩種,非常聰明和特別愚笨的。這兩極分化似的唯有一點共通,就是兩種最好都不要扯上關係……即使已經換個世界了。
“邊境。這裡是邊境,與原來的世界毫無瓜葛。”
拖沓的長音,漠不關心的語氣,兩個原本能言善辯的大男人居然沒任何進度到等來白龍出來圓場了。
“是嗎?”
見又來了人,福爾圖娜終於放棄糾纏林君了,並安靜地坐了下來。在這裡,林君可不得不佩服她身爲一個女人在臨場的穩重,只是這份沉穩或許是因爲白龍不是個耐看的好男人。
孰料,一語下來又成沉默。片刻,白龍的眼神飄向藏人。
“咳,這裡是邊境,樂園邊境。”藏人只好說道,總算有時機了。只是洋洋灑灑卻並不比以前所做的那般詳細,而後更是像敷衍差事般地打開了一圈觸摸屏。“上面有更多更詳細的解釋。不用勉強,不是強制性要你們加入。”說罷一眼藏人望向了白龍。後者仍在持續平日裡的冷漠,但藏人這邊卻鬆了口氣。
盯着白龍看了半天,又瞥了眼林君的房間,福爾圖娜沒說什麼,只是去查驗系統。
“也不必着急做出決定,若是不介意在這大廳裡過夜,可以一直待到週末。”藏人並非必要地補充道。
“我留下。”福爾圖娜一副無謂地拍了拍顯示屏。
“……嗯,歡迎你。”太過突然了,藏人微愣了下,接着才喚着她的名說道,“福爾圖娜,你認識那位先生嗎?”
“哪位?”福爾圖娜帶着明知故問的意味反問,誇張地顰眉想了良久,才做恍然大悟狀,再次看了眼林君的房間。“你是說那個嗎?是勉強稱得上認識啦……藏人,叫我娜娜如何?這是,特、別、許、可哦?”
“不是林獨享的權利嗎?”藏人笑盈盈地問,算是將軍。
“哎……不要吃醋嘛,”福爾圖娜訕笑着說,“我也很喜歡你啊,難道非要從你們兩個裡面選擇一個嗎?兩人雖好三人更美妙哦?”
這女人……招不得。林君迅速做下判定,趕忙以脫身爲優先,向大門走去。
“林君!你要去哪裡?”福爾圖娜又連名帶姓地叫道,猛然一伸手,活像被拋下的癡情女子。“是因爲娜娜說了那樣的話,你討厭娜娜嗎?”
“……沒有。”林君溫和地笑着,一邊把衣襬從她手裡一點一點地拉出來。“這不是早晨嗎?我只是要去跑步,一會兒就會回來。”
“如果你不喜歡那樣,我願意當你專屬物……”
“最好離她遠點。”
一個乾巴巴的聲音騰地打斷了福爾圖娜。看過去,是那個剛剛脫離病危的瘦男人,他捧着頭,艱難地爬起來。於此間,他的身形有些不穩,左腿好像有點跛。
“先生,你救了我,所以這是給你的忠告。”他禮貌地說道,時而搖搖頭,似乎是傷口癒合了但頭腦還不太清楚。
“……謝謝。”這兩個人……都有點亂七八糟的感覺。林君如是想,一把拉開大門走了出去,把爛攤子留給了藏人和白龍。不,是藏人一個人纔對。也不知是不是林君多想了,白龍和福爾圖娜好像都在有意無意地無視對方。
“糟糕,我惹人厭了嗎?”福爾圖娜幽怨地笑着目送林君出去,但在門被合上的一霎那,她姣好的面容上風起雲涌,很快就卷滿了陰霾。
“白頭翁……你爲什麼還沒有死呢?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追隨阿曼達而去……我就好事成雙,送你一程如何?”
“你都沒死,我怎麼可能死得了?”聽到她的話,白頭翁的態度陡然變得不亢不卑了。“幸運女神,你終於老了啊?記憶力大不如前了。我再提醒你一遍好了……你,不該提她的名字。”
“哼……”
似是想說什麼又壓了下去,福爾圖娜僅是擺出了一張冷臉。隨後自顧自地開通了房間。也不去理會那個老熟人。當然,這時任是再遲鈍也看出來了,這二人關係相當……不好。就算是巧合,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那種。
“Book!”福爾圖娜擡起手叫道,口中發出一兩聲訝異。“這就是道具冊嗎?很新奇呢……啊,對了對了,藏人,”想起什麼,福爾圖娜啪的合上書,轉而問了個驚世駭俗的問題:“林君他,討厭女人嗎?”
“……據在下所知,不討厭。”藏人的笑容僵了下。
“那就是他更喜歡男人?”福爾圖娜琢磨着說,看來是很納悶林君對她所帶的拒絕感。
“……你爲什麼不直接問他本人呢?”藏人回答不了。
“是呀是呀,我一定要讓他愛上我……啦啦啦……”大概是把那當成是鼓勵了,福爾圖娜心情絕佳地哼唱着追了出去。
自求多福……不知爲什麼,藏人心裡多了一點點歉意。也不細想,藏人轉向了白頭翁。
“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不……沒有了,先生。”白頭翁心不在焉地說,末了,他回過神問道,“抱歉,我還想問,選擇留下,就會從原來的世界裡消失嗎?”
“與其說消失……”索性這麼做更容易理解。像曾經所做的那般,藏人問了一頭霧水的白頭翁關於已經選擇留下的福爾圖娜的一些信息。順帶着也是在估摸二人的關係。但很可惜,白頭翁似乎只是和她相識,且頗有淵源,可近況就一無所知了。說不準,這二人連被選送來的日期都不一定相同。
“選擇留下,就會從原來的世界裡死掉?”白頭翁明顯帶着懷疑呢喃道,與不信相較,果然還是不理解更確切。
“目前無一例外。”藏人平靜地說,“不是消失,也不是會變成一開始就不存在,而是死掉。”
“……雖然不是很想死,可好像對留下的人來說都一樣?”白頭翁思忖着說,笑了又笑。“哈,幸運女神竟然會選擇留在這裡啊?那我乾脆也留下好了。”
“好的。”藏人看着他,順手指了指空白的牆壁。“只要站在你中意的位置就可以了,出現門後在上面簽下名字就算定下契約。”
留下的理由中有福爾圖娜,但白頭翁選擇的是與她對門的一處。然後,如這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那般,白頭翁閒散邋遢地把他的大名一揮而就——“萊格,你叫福爾圖娜幸運女神?”藏人隨意地問道,“在下可以叫你萊格嗎?還是布萊克?”
“都可以,不是白頭翁就行。”萊格?布萊克像是對那綽號深惡痛絕。“福爾圖娜,不是她的本名。”瞥了眼福爾圖娜房門上的名牌,萊格坦白地說道,“早就沒有人叫她的本名了,我都想不起來是什麼了。福爾圖娜是羅馬神話裡掌管時運的女神。反正也不清楚到底是誰起的頭,就這麼叫開了,都說她是掌管時運的幸運女神,和她敵對的人也都會走背字運……不是我誇大其詞,她的賭術和賭運確實是好的不得了,讓人不信邪都不行。說不定就是看中這點,爲圖吉利和名聲弄出的噱頭……”
“賭博?”
“嗯……我以前和她在同一個賭場共事過。”萊格簡單地說,像是在回答藏人沒有問出的淵源,也對此毫不忌諱。
“她很討厭你。”默默做在一旁的白龍突然插言。
“……白龍?”藏人不解地看着她,總覺得近來這三番兩次白龍對人表現出的興趣異常不可思議。“啊,這位是白龍。”
“白龍?”萊格愣了愣,轉而調侃着說道,“是啊,我知道她討厭我,我也討厭她……總之你們放心吧,我懂規矩,不會主動找麻煩的。”
互相討厭,卻因爲她而留下,不認爲這說不通嗎……藏人隨意地想到,但也依舊如他一貫的處理模式——只要不在他面前鬧太狠,就隨便他們了。
邊境的門再次被推開了,林君周身盡顯疲憊地拖着腳步走進來。在他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保持着極佳距離的福爾圖娜。二人間均是不發一言,誰也沒對坐在大廳裡的人說什麼。隨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林君嗵的一聲坐下,一胳膊無力地支在桌上託着頭,長長地嘆着氣。
“我只是想在一旁看着你嘛,”福爾圖娜無辜地小聲說道,“我又沒有打擾你,不用介意我啊……”
“哈哈,幸運女神碰上咬不動的肉了。”萊格樂呵呵地嘲弄起來,故意做得一臉幸災樂禍。
“白頭翁……”低低地叫了一聲,福爾圖娜不快地環視一圈,直到看到萊格的名牌。“我有沒有說過你很礙眼啊?居然還敢死皮賴臉地留下來……怎麼,你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嗎?哎喲,真是慘哦……”
“我看你更死皮賴臉啊。”萊格不慍不火地說,這樣的口角一開腔就少不了。
多少有些掛不住,福爾圖娜也忍不住皺了幾毫秒的眉頭。這回的觀衆比較特別,她不想在他面前出糗。只見她猛地一擡手,有什麼東西悄然無息地掠過林君眼前。見慣不怪似的順着那軌跡看去,林君的目光最後落在地上。那玩意兒一頭撞在白頭翁後側的牆上,就啪的一聲掉下去了。是……飛鏢?
“……你隨身攜帶……這種東西?”林君下意識地開口問道。
“美貌是最大的武器,也最容易招惹麻煩嘛。你要體諒我呀,這都是爲了保護我們的未來……”
好胡謅的解釋。這女人……儼然已經有點以新任女伴自居了。而邊說着,福爾圖娜撫着裸露出一半的大腿,柔媚地倚在了林君手肘旁的桌面上。那排金屬製的小小護衛也顯出了一部分,相比那條宛若白玉的大腿,林君還真是更在意它們。
不過說起來……看也不帶看地輕輕擋住那即將要落到他臉上的紅脣,其實林君自己也很奇怪,爲什麼他會能這麼平淡地抵得住這女人的誘惑。她很漂亮,性感,也不至於豔俗。難道……狐疑地看了眼委屈的福爾圖娜,林君又順勢看向坐在他斜對面的白龍。難道,是沒有踢到鐵板就賊心不死?怎麼會?那他和這個纏着他的女人……有什麼區別?總之,還是說是這女人有哪點他本能上覺着不合拍?
“我是來找你的。”適時,白龍起身說道,停在她的房間前。
“我?”林君詫異地應聲。
“嗯。”
“咦……”看着林君起身向白龍走去,福爾圖娜輕聲發出疑問。“她是什麼人?”
“白龍。”白龍冷漠地自報家門。像在遲疑什麼,白龍又拖着長音地說,“死纏爛打的……人,他不喜歡。”
“是、是嗎……”還真是好建議,福爾圖娜略顯震驚地叫住林君。“林君,這可怕……可愛的女孩是你什麼人嗎?你女兒?”
“怎麼可能?!”林君立即就是反駁。這女人是怎麼得出這麼狗屁不通的結論的?
“你妹妹?”
“也不是。”
“哦,那就是競爭對手了。”福爾圖娜敏銳地糾正前言。
“對手……”白龍恍然地看着她。
“白龍,你可以不用這麼認爲。”藏人趕忙說道,就因爲是白龍,所以正確理解的機率……
“把我當對手,你輸定了。”
她理解?還是沒理解對?足以讓全場大跌眼鏡,白龍聲調平板且語不驚人死不休地指着福爾圖娜宣告。一如往常的獨行特立,完全忽視了藏人的擔憂和林君自身的感受。但是,她那也不是源於對自己非人類般的身手毫無根據的自負——“林喜歡女人勝過男人。”
有什麼……扯了。
笑容凍結在幸運女神的臉上,她……既然如此,他沒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