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46億年前,早在這一批人類誕生之前,三百年輪迴一次的媛星之戰就存在了。據傳而且每當待到生物的發展抵達至極限之時,媛星便也會降臨,進行名爲“淨化”的滅世……在此後,名爲黑曜之君的神明會重新創造生命。每一新紀元的人類歷史,便由此開始——最後的舞姬,或許可稱爲萬物之母。
“老師加油啊!不要輸給南館的人了!”
“北館根本不夠看啦……”
歡呼起鬨的聲音此起彼伏,似乎就在不遠處的教學樓前。一大早就有熱血青年在互相叫板,精神也忒旺盛了……但這在充滿朝氣的學園裡倒也不算是什麼新鮮事。年輕真好。
掂量掂量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提箱,林君漫無目的地順着林蔭道向前走了兩步,儘管腦袋還有點木,可他還是默默地認下命來——這回,他又是被賣到哪兒了?不過這次好歹有知情人在身邊,再加上有過幾回經驗了,無措感多少還能在扛得住的範圍內。
“歡迎各位來到私立風華學園。”
不等任何人反應,伊莎貝拉先煞有介事地說道,並擡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我是高等部保健室的老師,伊莎貝拉,請讓我來帶領你們去見理事長吧。”
沒有來得及去領會,暗覺不妙的林君先蹲下打開了那個黑色的手提箱。箱子裡面的東西很少。首當其衝的居然是張折得很整齊的世界地圖,還有本林君這輩子都不會用來當消遣的文史讀物。在它們下面壓着個文件夾,裡面裝着一些散訂的紙張。其中包括——“任職通知書……”果然被暗算了。
“不用看都知道我是轉學生了,再不然就是沒穿校服的不良生。”站在林君旁邊的雪夜一派無所謂地說道,“還好這回沒把我丟到課堂上,突然就發現自己正在上課感覺很恐怖呢。”
“要說這話我的體會應該最深吧?”林君接茬說,上次真正被扔到半拉講堂的可是他。誰料這回人家的老師癮還沒過夠,又把他給賣了。不知這回是什麼科目?千萬別是古典文學史什麼的……一邊祈禱,順着通知書上標題的大黑體字朝下看去,林君覺悟了。
“美……美術老師?”
拜託!他寧可還去教生物,這不是逼他鬼畫符呢麼?林君直覺有點頭暈,美術老師可不是光動動嘴就能應付得過去的。
“沒安排成數學老師算你僥倖啦,美術的話你可以每次都帶我們到院子裡自己寫生嘛。”雪夜提議道,轉念一想,又問道,“你是哪邊的老師?”
“哪邊?”林君不解地重複。
“是南邊還是北邊的?”
茫然地繼續看下去,林君更加糊塗了。“北館高等部。這都怎麼分的?”
“哦……”
“先不管這個。”反正還是以不變應萬變,何況主題再怎麼也比不上樂園或他們自身重要。將通知書塞給看來是接待的伊莎貝拉老師,林君認真地說道,“其實我從進來前就在想,就算舞姬之戰可以讓勝出者實現願望,那也僅僅只限勝出的那個舞姬吧?被打敗的舞姬只要不是對方趕盡殺絕,生命還算是有保障的。可若是給我們這些男士安排了把我們當成‘最重要’的人……那我們可就麻煩了哦?藏人你呢?你們覺得呢?”
想了下,雪夜先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們最好走第一條路線,合起來把黑曜之君打敗然後回邊境過太平日子?”
“這樣最好,犧牲也少,反正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消失掉。”林君直白地說。他有自知之明,伊莎貝拉和白龍的鑰匙肯定不是他,而他,則對那些不認識的NPC一點信心都沒有。因爲菲文以前就算是NPC吧,可她卻意外的保有自我意識。加之有久遠青的驗證,可以說多數NPC都是如此……原來這不曉得是人是鬼是神是精還是機械或方程式的NPC居然不是木頭?所以難保系統安排給他的那個姑娘會不會心不甘情不願故意輸掉好讓他跟她永遠說拜拜。而這點,林君擔心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就算有樂園人的出現,邊境人也終歸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說的倒是有點道理。”雪夜首肯道。
“對吧,沒真讓咱變性那是咱的運氣好……真要是爲了實現願望,”林君看了眼伊莎貝拉,繼續說道,“我是不想往太壞的方面想,可這是事實,要是非要見分曉,能回到邊境的人就最多隻有一兩個了。再說,身旁若因此再多個莫名其妙的花癡女就太不妙了。你的想法呢,藏人?”自己應該剛纔就有叫他名字吧?覺着不對,林君又喚了幾聲,並轉頭看去他。可進入林君視線的卻是個有點發愣的藏人。
“你怎麼了?”
眨了下眼睛看着林君,大概是在示意自己有聽到。但沒有搭話。又過了幾秒,藏人緩緩地舉起了一隻手,像思考什麼似的半捂在下巴上。隨後他略微揚起頭,木然地讓目光掠過每個人,依次審視着——“……白龍呢?”
根本就不用這麼找。雖然自進來後出聲交談的只有林君、雪夜和伊莎貝拉,但憑感覺就知道,隨時跟在伊莎貝拉身邊的克肯定在,老纏着雪夜的久遠青也肯定在。這兩個人,尤其是克,都是身材修長的成年人,就算想不注意到也難。只是有些太過難以置信,藏人還是忍不住下意識地用肉眼做進一步的確定。而看過後,他果然更加肯定了。
只有白龍,只有她不見了……向來不合羣的白龍總是以屏息的方式活動,以至於他早已習慣於她若無似有的存在,只憑曖昧不明的感覺去判斷她是否在自己身邊……她若是不見了,他能找到她嗎?
“我的白龍呢?!”
誰料猛然之下,是雪夜爆發出了一聲低吼。雪夜難得地收起了玩世不恭,以凌厲地目光開始發難。在不曾聽聞的輕聲細語的召喚下,三把太刀出現在他手中,雪夜順之提住纏在上面的繩子,半懸的刀鞘和護手盤墜出輕微的碰撞聲。
“說!是不是你們乾的!”雪夜怒叫道,一把拉住了久遠青的衣領。“我警告你,她是邊境的白龍,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件事跟我無關。”久遠青扶住領子上不客氣的手說道,“我從不說謊。”
儘管久遠青的表態很誠懇,但雪夜的手並沒鬆勁兒,好像對他來說,總是跟着他的久遠青是最可疑的人,也十之是故意來爲難他的人。也是,那種不清不楚的愛慕之情是夠爲難他的了。
而另一邊,驚訝有餘,瞥了眼還木在原地的藏人,林君先欲息事寧人的拍了下雪夜的肩膀,轉而看向伊莎貝拉和克。
“怎麼回事?”林君問道,他在問他們,也只能問他們了。
“哎……所以啦,”伊莎貝拉略帶責備地說,眼中盡是她撤不下的溫柔。“請諸位隨我來,由我來將各位引薦給我們的理事長。離這裡大概二十分鐘腳程。”她若有所指地補充道。
去見理事長?林君疑惑地看着伊莎貝拉的笑顏。記得,年僅十一歲目前六年級的風花真白就是私立風華學園的理事長。但這僅限於表面,真白真正的身份是三百年前勝出的舞姬,爲阻止這一紀元的滅世而將所有舞姬都召集了起來……現在是几几年?林君不經意地想到這點。
“理事長?”
“對。”
“天啊……”搖搖頭,不知是覺得好笑還是無奈的了,林君又拍了拍和久遠青對峙的雪夜,示意他先冷靜下來。
斜着眼看了下林君,雪夜像是在權衡利弊,隨後便閉上了眼睛。數秒,睜開後,從那映着久遠青的淺色瞳孔中還看得到依然未能完全退去的餘怒。
“這次算我錯了。”雪夜鬆鬆地甩開他,冷着臉高傲地說道,“但你聽着,無論你想幹什麼,我都隨時奉陪。可若是膽敢打她的主意,就別怪我先下手斬了你。”
“她……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呢?”整整領子,久遠青不怕死地問道。
“只是碰巧我很中意她啦。”一提到白龍,燦爛的笑容即刻回到了雪夜臉上。“小小的很可愛不是嗎?性格還有點暴戾,像個愛鬧彆扭的小妹妹……”
瞬間鉚起來的衝突也瞬間落幕了,不過要是白龍親耳聽到雪夜的理由,或許就沒這麼快結束了……總之,她的下落也有了,應該沒什麼事。林君鬆了口氣兒。但當他再想去探尋藏人的意見時,卻發現後者還在呆呆地看着腳下不遠處的地面。
“你這是怎麼了?”林君問,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幾晃。
“不……沒事。”藏人自嘲地笑了下,回過神搖了搖頭,嘆息道,“在下只是突然覺得,覺得有些空空蕩蕩的……”
“吵都吵死了,還空蕩?”雪夜搶白道。
……是挺吵的。站在他們這個位置,任誰都能聽得到前面還充斥着喧囂。可是,林君也確定藏人不是這個意思,但眼下他也實在沒辦法聽出來這具體指的是什麼。難道是白龍不在他身邊就讓他感覺到了……寂寞?可以前也有過這種剛進來就被分開的情形,並不算是預想不到的意外事件了。反正不管怎麼說,似乎在最近這段時間裡,藏人總是在發呆。
沒有岔路的林蔭道直接通向學園大門。
看看錶,現在應該是快要上第一節課的時候了。可那些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聲響卻不見收斂,時而還有獨獨的高叫一嗓子,彰顯着自個兒的雞立鶴羣,時而也有一羣人的集體歡呼,像炸了鍋。這樣的清晨,某種程度來說,要比邊境人想象中還要和平很多。畢竟就背景來看,一切確實都是發生在校園生活中的。
離得越近,人聲就越明顯。但除了人聲,這裡面卻還有實實在在地夾雜了些別的不和諧音。比如……聽來體型巨大的犬吠?以及像爆米花似的脆響?說來那些咋呼是……年輕的男孩女孩們如拉拉隊般尖銳的相互挖苦?偶然隱隱約約地傳來,還挺有節奏感。
終於到跟前後,在通往理事長辦公樓的另一面,站在第一個轉彎處,邊境人頗爲無語地看着教學樓前的人潮——“嗯……是不空蕩,在下收回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