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林少尉大難不死,活過來了。但作爲他直系下屬,破君卻未表現得有多高興,白龍亦保持着以往那種可有可無的樣子。倒是隸屬火神的那三個人,成天扎堆似的守在那裡連探病帶護衛,真正把專職的火警和曾囂張得從他們手上跑掉一次的縱火狂的事拋到一邊了。
而在追蹤過程中遭遇意料之外的打擊的破君,在事態陷入僵局後,也並沒就此一直陪着小白龍窩在老窩裡當家裡蹲。似乎,鑑由小林這個變相的前車之鑑,他開始對自己的健康問題注重起來了。
“我說你……等奧格回來上班不就好了?這樣下去我要加班的啊……”賢木醫師緊皺着眉頭說道,臉上頂了一百萬個不情願。
“我聽說他把年假都預支出去了,等他回來我可能都掛了。暫時代班的好像就是你吧?”
也不是說手握可威脅用素材才非要找上這個尚算了解的NPC,只是破君不認爲那些複雜的儀器可以讓使用者做到自己給自己檢查。不然的話,他也想事事親力親爲啊……能摸到這些高科技玩意兒,怕是隻有在這裡了。當然,瞭解也是理由之一。至少賢木修二比那些無中生有的角色強些。
“全套檢查,ESP和常規,是嗎?”賢木無奈地嘆了口氣。“一定要今天全弄完?”
“嗯。”全套不帶診斷也少說要四個小時……深知這點地破君賠上了大量的笑臉。“我們說好的啊,你幫我這個忙,我就告訴你皆本中尉令人難爲情的小秘密。”
“完了完了……肯定要加班了。我就很奇怪……我和他是大學同學哎,還有什麼我不知道嗎?”賢木不無懷疑地說,“和我這個6級接觸感應做這種交易,你也太大意了。”
“電子阻絕器,TurnOn!”
“拿掉啦……會影響數據。”
“我知道。”隨便唬一下而已。破君從腰間取下阻絕器。賢木是6級接觸感應沒錯,但小白龍可是6級的心電感應,有她提前撐開的那道徒有其表的超規模屏障,就算被抓住,賢木也有九成把握會被嚇退。至於所謂令人難爲情的小秘密……不動聲色地看着賢木,破君覺得還是應該在檢查完就告訴他,自己其實是打算貸款的……空城計是不太厚道,但也本來嘛,就是他當班,居然還得談條件?要讓極端溺愛超能力者的桐壺局長知道了,恐怕不是罵臭頭就是了事的。薪水不被削纔怪。
“唉……無聊。”賢木不爽地說,一邊還是耐着性子用儀器替破君解開了強制型限幅器。
“想必換作小白龍或小尚美你就非常樂意了。”破君胡亂調侃道,“我要告訴局長你趁例行檢查對超能特務性騷擾……”
“你讓我多活幾年吧。”
嗯,英雄所見略同。這點破君也有同感。桐壺帝三這個人,對內部人員是鬆散寬容的要命,可一跟旗下的超能力者扯上關係,就會變得相當有魄力了。尤其是嗓門……據說只要不是特殊強化玻璃,他震怒下的咆哮就可以暢通無阻傳遍一整個樓層,對臨近跟前的人更是可比魔音穿腦。
“你最近做的一個夢是什麼?”賢木例行公事地問道,等了會兒卻不見回答。“Hello,IsAnyoneHere?有人在家嗎?你最近做的夢是什麼?”
“我忘告訴你了……心理評估可以免了。”破君怎麼都不覺得這是ESP腦波測試。
“哦,是你說的全套嘛。”放下手中的表格,賢木轉臉就去準備別的了。
“奧格就從來沒有給我做過心理評估啊……”破君奇怪地說。
“喂……不會吧?”賢木的手停下來了,他詫異地看着破君。“按規定,這也屬於常規項。在穩定時都要每兩個月檢查一次。一般職員在局裡例行安排的體檢中也有這項。”
“不知道,大概是他認爲本天才心理素質過硬。”破君隨口說道。
“不可能。連TheChildren裡那個扭曲的小鬼都要做這項測試……”
“我要告訴紫穗哦……”
“……我有沒有說過,你和她如出一轍?不,是要過分得多……”
“謝謝誇獎。”
經過將近五個小時的艱苦奮鬥,手拿厚厚的一疊結論,破君眼都快花了。他還得在今天內把這些看完。唉……起初接觸超能力世界的欣喜早就消失殆盡了。超能力者在普通人主宰的世界活得真麻煩。
從上面有證可查有理可據的精確數值來看,破君是大的毛病沒有一個,雖然基本上談不上健康,但也可以說是正常。這種本該讓人鬆口氣感到比較欣喜的結果,卻反倒讓破君有點心情複雜了。因爲,這似乎和他的記憶不太相符吶……而當作參照物的記憶,還遠沒有古老到會出現紕漏的程度。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一照面,桐壺局長即發出震耳欲聾地質問。也難怪,這裡是他的私人辦公室,堪稱國家機密級別的情報每天都會大量的融匯於此。可也就是在這麼個保密措施理當絕對嚴謹的地方,破君正大大咧咧地坐在那辦公桌上。而他旁邊,還站在仿若機械人似的面無表情的真珠。這景象,任誰看起來都會覺得詭異萬分吧。也理所當然的,看桐壺局長驚訝的樣,就知道他們都是不請自來的人。
“參觀。”破君坦然自若地說,真的在瞥着一旁的書架。細細審視了一會兒,他的手中突然憑空出現了放在架子上的那塊碩大的琥珀。石中嵌有一隻長腳節肢昆蟲,薄薄的外殼隱隱有種黝黑光亮到不遜於它這寄居地的張揚。這二位,興許已經一起沉寂了成千上萬年了?
“局長,這塊琥珀好大哦。”
“那是自然。”桐壺自豪地說,恍然覺出不對。
“可是琥珀這種東西呢,”破君笑眯眯地說,把那琥珀掂量了幾下,放在身旁桌上。“是很容易造假的。”話音未落,他手邊又多出了一個盛得滿當當的鼎狀大魚缸,只是裡面桐壺熟悉的金魚一個都沒有。
“裡面的魚哪去了?”桐壺臉色鐵青地問。
“在那邊的水桶裡。”破君一指不知何時出現在角落的紅色水桶。“我想用透明的你比較容易看哎。嗯,瞧,”伸出手指攪動裡面的水,破君一臉專注地看着魚缸說道,“這個比例應該就差不多了……這裡面是飽和食鹽水。放心,我不會把你的魚扔進去的。要進去的是它……琥珀的比重比較輕,當然會浮上來吧?”
不待等桐壺反應的,破君重新拾起那塊琥珀。緊接着,像溺水的沉屍,咕嗵一聲,撞在了魚缸最底。連帶水中那一絲涼氣,這聲音堆砌出的迴響很快彌滿了整個房間,宛若耳鳴般遲遲不散。
“所以,這只不過是個塑膠製的假貨嘛。”像什麼都沒有感覺到,破君從桌上跳下來,來回拍了拍手,依舊笑得很無害。
“你眼前所見到的就是這麼回事。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希望您能儘快擦亮那雙被矇蔽的雙眼,不要再愚蠢下去了。不然,我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麼事哎?啊、對了……”爲仁至義盡,破君將桶裡的水和魚缸裡的水調了個個兒。看到可愛的金魚替代了那塊塑膠,他心情好多了。“那麼……就此告退,不用送了。”
說罷,比出現時更加唐突,這二人立刻就消失了。
閃身出現在百米外的下一層,破君老實地步行向電梯走去。儘管解禁了是沒錯,但他還不想太累。
“你爲什麼要那樣做呢?”先好似一切明瞭的裝腔作勢,是真珠近來跟在破君身邊表現的最多的樣子。而相對的,破君也很樂意在事後再給他解惑。
“成色那麼完美的大琥珀是很罕見的,僞造品倒不稀奇了。”破君思忖地說道,還好他的手感沒出錯。“越是天然的東西越是容易有瑕疵,這是常識。飽和食鹽水就是鑑定琥珀的最方便最基本的方法之一。塑膠製品做得再怎麼像,都會因爲比重大沉下去。”
“嗯……可是,我們不是去那裡說……”猶豫着,真珠拿捏不好用詞。
“我已經跟局長說了啊,那個小實驗做的不錯吧?”破君自己都想誇下自己了。可能是前陣一直處在休養中,狀態好到簡直不行,連水這種沒有穩定形態的空間辨識都做得到。太厲害了。
“咦?”真珠看起來還是不理解。
“你也看到了,”破君有點無奈地說道,“那張白卡連局長的辦公室都能打開。很難說他的權限會不會和局長一樣或甚至比局長更高……准將哦?可不是亂蓋的。我們自己處理是不可能了,他說不定連軍隊都能調遣。與其去跟告黑狀似的大吵大鬧,不如讓局長親眼所見震撼力來得更大吧?”
連續的瞬間移動,加上精確的空間辨識,相信桐壺已經很清楚了——早前報告說,破君的心臟被超高能度的精神意念扼制住了,一旦發動ESP便會危及生命……純粹是一派胡言。
然而,儘管這是破君自己發現的,可卻也大大超乎了他的意料。奧格醫師,爲什麼要這麼做……看起來很爽朗很英氣的蓮華小姐,感覺上似乎也知道這回事。那一再的提醒,真是關切到讓人感動。像是怕他會衝破禁忌害她的Darryl曝光似的。結果,爲了能確信是否可以使用ESP,破君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好一段被謹慎束縛的那五個小時喲……還滿面堆笑的跟老覺無聊的賢木打哈哈,真稱得上是笑熬漿糊……快把他往死裡熬了。
“奧格醫師,爲什麼要那麼做呢?”真珠茫然地輕喃出聲。
“是啊,爲什麼……”
和最近的事聯繫起來,理由不是再明顯不過了嗎?要是在車子第一回失控時,他就用瞬間移動將所有人調集到安全地帶,不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嗎?不,應該說,要不是超能力被封,破君根本就不會讓誰開車往返什麼地方。而且以往除了林主任偶爾不定時的特別加班,他們大都是直接用瞬移來回。即是說,能在半路進行狙擊的機會幾乎成零。巴貝爾分配的公寓在表面上雖然沒什麼,但實則防護措施都相當完備,連窗戶的玻璃都是高強化防彈的。所以無論怎麼看,都是如果沒這一前提,萬歲爺就不會英年早逝了……咳,是還沒死啦。
只是以這個假定爲基礎的話,矛盾的地方就更多了。
奧格和蓮華小姐的能力是衆所周知的。且不談他們一向正派的形象,就光是要狙殺某人,對這一對可以說簡直是易如反掌。哪怕是把超能力排除在外,一個醫生想殺人也是簡單到一加一的程度。破君怎麼都想不明白,奧格爲什麼還要和那個疑似普通人的狙擊手合作?
說來……消失的子彈就是奧格搞的鬼吧?合成型的6級瞬間移動能力者。蓮華小姐也真是會演,還說是跟丟了……不對,破君忽然想起,那時白龍有跟上蓮華的意識。雖說高超能度的能力者要是緊閉心門就會很難正確感知,可要想隱瞞也不見得多容易。非精神感應系的話尤其。只是給感應者準備一個死不開口的白板就已經算是極限了,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而即時編造假心念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她說的2級感應就不可能做到。也就是……蓮華小姐沒有撒謊。她不知道狙擊手是誰,也確實是不小心讓對方給跑了。
還有,這個權力大無邊的白卡是怎麼回事?總不會是借給他要他追查自己吧。誰會這麼傻,一句愛莫能助不是也能混過去嗎……破君越想越想不明白。可奧格謊稱他不能使用ESP又是事實,隱隱的也能和槍擊事件扯上聯繫,他不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是那個醫療團隊領頭人操作失誤搞錯了。連賢木都能抱着隨隨便便的態度弄好的東西……呃,要是是賢木搞錯的話,他是不是就已經是躺在檢測室的一具屍體了?破君有點後怕地想到這點,因此心裡在慶幸的同時又有些複雜……說來說去,也就是真珠問的那樣,奧格,幹嘛要這麼做呢……他明明蠻信賴他的……
“就算知道了,局長拿得出證據查奧格醫師嗎?”轉眼,真珠又丟出一個破君不願想也想不出來的難題。
“放心啦……和外表不盡相同,能當這麼久局長,桐壺大叔也不會是笨蛋啦。”破君自我安慰式的說道,“不過……我想,他應該正在氣別的事。”
“什麼事?”
“我好像把限幅器忘到檢測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