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房間的佈局,是很均勻很正統的那種。兩室一廳,乾乾淨淨,沒有半點能算得上詭異或特立獨行的東西。這倒和一般人對它主人那種不拘小節隨意豁達的印象不盡然相符。
不過破君倒也還依稀記得,在小時候第一次去林家時,就有被萬歲爺那個誇張的大單間嚇了一跳——整齊得讓他汗顏。根本不像是一個七歲小孩自己能收拾得來的,更何況還據說所有家居擺設都是人家自己選的……有主見的讓他無語。但也無奈,那年破君才快四歲。
對哦……原來他們那麼早就認識了。破君有時就會這樣覺得很奇妙,倒不是爲年齡相差這麼多卻在同一個班。畢竟他是早一年小林剛巧是晚了一年上的學。而是因爲那其實是他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接觸外界,以前就連鄰里鄰居都沒幾個臉熟的。亦如此,誰能想沒一兩個禮拜就遇到這個突然以插班生身份面對他的萬歲爺了……咳,那時也不過是個桀驁不馴的小鬼頭罷了,居然膽大包天地敢接觸校內廣泛傳言的那個早熟到開口就能冷死人、還是破格提早入學的天才……臣破君是也。那會兒的萬歲爺還真是沒神經得嚇人,粗線條一個,哪有一點九五至尊的氣勢哦。不過也就是多虧他了,破君纔會注意到世界上原來還有別人的存在。
回過頭來,現在倒也有點能看出當初的影子。話說三歲看到老嘛。如今就和當年的情形差不多。看着小林大大咧咧地走進去,破君只知站在門口乾笑着發傻,幾乎不敢邁步,惟恐腳上或者存着的塵土污了那乾淨的地板。
但是嘛,儘管還有點介意,可既然人家主人都叫他自己隨便了……那麼,房間嘛,破君肯定也要選最好的那間嘍?只是,兩地看起來差別都不大,還真是隨便選了。但話又說回來,爲什麼只相差三歲,萬歲爺就像箇中年老頭子一樣?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眼下是在邊境,長相以後是變不了了,破君只希望自己至少在三年後,不會變得跟藏人一樣未老先衰,要永葆青春才行啊……
也胡思亂想過了,也換了房間,可眼下破君還是或多或少的有點在意那個真真假假的人影,還有那盞超級神奇的頂燈。被那麼一折騰,即使是躺在身下這張同樣超級柔軟的大牀上,破君也是一晚上都沒睡安穩。也可以直接說,壓根就沒閤眼。而在又一次莫名其妙地自己醒來後,似乎是爲了加劇不安的氣氛,不遠處的門把被輕輕轉動,發出細微的聲響……破君一個激靈,急忙坐了起來。
“起牀喲,小……已經起啦?”是小林,還一臉驚訝。“真了不起,獎勵你十五分鐘賴牀時間。”剛一說完他又再度退了出去。
大、大哥……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破君不由地鬆了口氣,瞥了眼旁邊的表,驚愕地發現已經到早上了。換句話說,他擔驚受怕了一整晚……膽子的大小不知道算不算是天生的。其實他也不想這樣的,只是控制不了——記憶力太好有時也是一種麻煩。曾幾何時破君就發現,在看過那些人爲製造的恐怖片後,憑他自己實在是很難忘記那些畫面……而且越是想忘就越是難以忘懷。真是感人肺腑啊……腦袋混亂了。
“羅嗦的不多說,你們想學哪種太極?”小林儼然已經進入了角色,不愧是帶過學生的。
“哪?種?”沒睡好的破君還有點懵懵懂,茫然的一字一字地重複。雖然他想學,但卻從來沒看過這方面的資料,對任何拳夫都一竅不通。
“是啊,這流派那流派的可多了。”小林點頭,半是無奈地說。
“太極拳不是武當山的麼?”藏人也難得茫然了一回。
“不止,不過我也只會陳式老架……”白龍更難得的加入了對話,只是這話也更讓破君迷糊了。
“哦哦!”小林倒是聽懂了。“陳式的,挺不錯的嘛,那個很多人都喜歡,包括我。你們覺得呢?”
“們”是指:除過開始那倆,米娜、老林和伯爵同是搖頭,只是臉上帶了幾許興奮。原本只是破君要學太極拳,但他的晨練對手一直都是米娜小姐。小林一提出來換人,米娜當然要問原因了。這一問……就把一圈人問出來了,大家還都挺有興趣的。於是,六人呈排,整齊地站在小林面前。不虧是ChineseKungfu。
“最簡單的是哪種?”破君直白地問道,“以往教的。”
“你還真乾脆。”小林輕笑,略微一掂量。“那就只能是……先從簡化二十四式學起吧?這是從楊式裡刪減的……”
“行了行了行了。”破君連連擺手,他是有聽沒有懂。“別講起源了,光教就行了。”
“糟蹋。”小林故作無奈。“你這就叫絲綢口袋……”
“我錯了!”破君急忙討饒,這丫真是意外的記仇。
“知道承認錯誤就還是好孩子。”小林整了整袖口。“大約只用五分鐘。你們先看我打一遍,然後再跟着遛兩遍,一式一式地學,好吧?”
“好!”
白色的邊境再次沉寂下去,變得靜悄悄的。
只有林君如行雲流水般流暢地活動着,彷彿他一開始就屬於那白色的一部分。看似緩慢的動作卻連綿不絕,穩如泰山,靜如止水,不急不滯。而且自起勢之初,他的神色就變了。和往常完全不同,那是一片平和,如此安詳卻又讓人無法正視……
這就是太極拳?心裡有點異樣的波動,有些莫名的不快,破君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從小到大,他見識的最多的就是直率的踢技,那恐怕多半都是來自跆拳道或其他武術。而他怎麼也沒想到過,原來記憶中急躁莽撞的萬歲爺也會有如此輕靈沉着的時候。
越來越遙遠了。雖然很久以前就稱呼他爲萬歲爺,但在旁觀人眼中,被追着腳步的人是破君,林君纔是那個糾纏不休的大跟屁蟲。可實際上破君自己最清楚,沒辦法心平氣和的融入任何一個團體的他,一旦沒有這個人的追逐就會徹底潰堤。再次淪落到那個只有自己一個人的世界。因而……
破君的心庫嗵嗵地跳着。似乎……真的,很美啊。不是萬歲爺,而是如此沉靜的林君。排開表象看本質,他原來就是這樣的人嗎?真離譜……居然會覺得,好像神一般。曾幾何時,這傢伙跑到這麼前面了?也不對,或許應該說,萬歲爺一開始就在最前面。
圓潤的收勢,完美的表演。
“好了,這就完了。”小林又變回了以往的那個他,不羈地笑着,簡直跟剛纔判若兩人。“小傢伙,看到了吧,太極要這麼打纔算是太極,你那最多是賣西瓜的。”
“厲害。”藏人吐出兩個字。
“好……好神奇。”破君再想不到其他詞來表達自己心中的驚歎了,儘管不是太想承認。“買——西瓜吧!”破君突然不成調地唱起來,還伴有動作。“買——西瓜吧!買——西瓜吧!買——西瓜吧!真好!真甜!真圓!”
……看着破君手舞足蹈地還伴有甜蜜蜜或畫圓的姿勢,一副傻呵呵的吊樣,小林一陣無語。米娜倒是被逗得樂不可支地哈哈大笑起來,還煽風點火地鼓着掌。
“……我怎麼會認識這麼個怪物呢?”小林不禁嘆道,是不是腦袋稍微聰明點的人偶爾的言行都會這樣出人意表?換言之,是不是多少都有點精神分裂?
“我也可以學會這個麼?”伯爵仰面看着小林。
“可以啊,熟能生巧嘛,慢慢練就好了。”小林轉而認真地點點頭,在不理會發神經的破君的同時,也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給同伴們帶來了多大的震撼。
“很難吧……我肯定學不會。”米娜接過話,在破君表演完後就變得垂頭喪氣了。沒辦法,她頭都被眩暈了。那樣的林君實在是……要不是破君突然莫名其妙的犯起傻來,她還真不知道怎麼再跟他說話得好了。
“不學怎麼知道?”小林進而笑道,“二十四三十二這些都不難學,本身就算是普及版的嘛。尤其二十四式,乃國家體委爲了弘揚太極拳法,於1956年摘取楊式太極拳精華編輯而成。說得難聽點,那是個人都能學會,就看想不想學了……”
“你這倒記得清……”破君吱聲打斷他。“且不說數學,那爲什麼以前你連語文都老是考不及格?才小學程度哎。”
“這、這不一樣嘛,這套臺詞我都說了無數遍了……總之,二十四很簡單。”
也不知該說是好在還是無奈,就算聽了這話米娜還是依然猶豫不決,面露難色抿着嘴巴不說話。
而鑑於此,破君也算是發現她的毛病了——自卑。總是還沒嘗試就先說不行,真不知道她以前是怎麼給人家對着鏡頭拍廣告的,或許是得先修理破君小姐一頓才能找到點自信?話說回來,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普及版……難怪看着不是太難。可是,破君深知自己的平衡感有多爛,同樣沒自信學得會……更何況,那緩慢的動作確實有點急人哎。
“米娜小姐,我跟你說哦,”破君忽然俯過身去,大聲地悄悄說道,“別看萬歲爺現在很神氣,他才轉到我們班的時候是個禿頭呢,還是個萬年棺材臉……”
“禿、禿頭?”米娜果然愣住了。
“喂,你別亂說……”
“是啊,還很幼稚。”不理抗議者,破君繼續宣揚道,“但就那還是能對應某些口味奇特的人。他轉來的第一個禮拜就有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主動找他說話了,結果他成了全民公敵……”
“那是……小學吧?”米娜好奇地問,她發現每每提到學生時代,二君說起的幾乎都是小學。可同時也使她從來不敢問的是,小林曾偶然提過破君進過大學,但後者自己卻對此緘口不語。
“是小學,才一年級呢。”破君壞笑着瞥了小林一眼,“他是個傻大個所以沒關係,我記得那女生是三年級的。”
“記性好不是用在這裡的吧。”小林硬着頭皮說,試圖打斷。
“然後他們居然幼稚到用猜拳決定哎!”破君誇張地歡呼似的說道,純屬幸災樂禍。“可沒想到萬歲爺好狗運,一直在贏,都要創記錄成傳奇了。但是最後,”破君指着自己。“被路過的我在無意中打敗了。”
“啊?”米娜一怔,歪着腦袋追問,“爲什麼是猜拳?”
“因爲沒人打得過他啊……”破君理所當然地說,“自此他就變成冤魂了,陰魂不散地記恨我。”
“……我有嗎?”小林自覺已經不太記得了,只知道孽緣很早。
“有啊,”破君執意要提醒他。“有一回寫作文題目是我的朋友,你寫的就是我吧?”
“好像是,你當時是我唯一的朋友,有問題嗎?”
“有,因爲裡面沒一句好話。”破君嗤笑着衝米娜搖了下頭,一副真是拿他沒辦法的架勢。“當時好在是小學,若是換作自擬命題他大概會寫我的仇人吧。還有哦還有哦,那個可愛的女孩子後來被他的棺材臉趕跑了,都嚇哭了,好可憐喲……”
“你到底是哪來的記憶啊,我怎麼沒印象……”徹底暈了。小林一臉被噎住的表情,就差一腳踹過去讓破君閉嘴了,可那一來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下意識瞥了眼白龍和米娜,小林纔是真正的無可奈何。就是破君老是掀他黑歷史,所以他纔會覺得這種類似青梅竹馬的老友最棘手……所謂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就是會頻繁地提你不願提起的糗事的人。
“你會很多種拳法?”白龍很少主動問問題,一張聲便把小林的魂兒拉回來了。
“差、差不多吧,這些玩意兒都半斤八兩。”小林正了下神,一甩腦袋,故作謙虛地回答道,“不過你,你剛纔說你只會陳氏老架?”
“嗯。”
“呵……那可真不一般,專精?”
“不……”
“陳氏老架是什麼樣的?”破君好奇地問道,停止了對米娜小姐的八卦。反正看來,米娜也算放鬆下來了,沒再緊張得臉都變色了。
然而聞言,白龍卻沒立刻回答,她只是站正身子,毫無預兆地……起勢。動作略顯快,卻步步爲營一般謹慎。忽而發力,又轉活躍,全然無往常半死不活的無力模樣。但是穿着短褲背心打太極……就觀衆的角度來說,有夠奇怪的。嗯,這點倒很附和她的作風。不過……
“這速度怎麼這麼快?”破君驚訝道,那根本不像是他印象中慢悠悠到活像渾水摸魚的太極拳。
“陳式一路,有八十三式。”小林解釋道,對白龍的行動大有意外,他原本還想用口頭解釋過去。“陳式這一班是我個人覺得最,華麗的太極套路吧?年輕人多半會看上這個。”
“哇哇!我也要學!”眼見白龍打完了,破君興高采烈地叫道,他等的就是這種。
興許是有記恨被掀老底兒,小林陰冷地瞥過一眼。“一口氣就想吃個胖子?”
“嘁……”破君極其不爽地哼出一氣。
“先把二十四式學會了再說嘛。”看苗頭不對,藏人進來中和。“林教官,那我們該怎麼做?”
“不敢當啊。”小林說着,歉意地對破君笑了下。
這一友好的舉動反而讓破君有點不好意思了。因爲就各種角度說,都是他先沒事找事的。可就是也說不清剛纔到底是爲了什麼,破君覺得自己對前後大不同的林君多了一丁點不明意義的成見,以至於只好去說些只有他知道的芝麻鹽把萬歲爺給找回來。
是啊,好像……越來,越遠了……
“第一步,先都給我坐下。”小林示意衆人席地而坐,罷了,又說道,“太極拳這東西,最好別去管動作標準不標準,打出來漂亮不漂亮。要想好好學的話,就先養心,穩得住纔有後話。雖然我以前教的都是先扎馬拔筋兒,但那教出來也只是活動身體,算不上四兩撥千斤……”
“養心?”
“有任何的猶豫,雜念,以及驕躁,都打不好太極拳。也無法實際應用,對方突然衝出一拳就能把你嚇得套路全忘光了那還得了?何況就拳術說,這玩意兒真的算很慢的,想徹底拿捏住可以說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小林一本正經地說,意外的毫不自滿,沒敢說自己已經如何登峰造極了。“先在心,後在身。所以第一課吶,就是坐在這兒。”
“坐這兒?”
“嗯。全身放鬆,但別給我睡着了。”小林警告道,刻意看了眼睡神破君。“能什麼都不想就什麼都不想,呼吸放勻一些,別緊張。”
“嗯……一直坐在這麼?”小伯爵明顯是個孩子,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沒錯。”小林肯定地說,“誰要是不能老老實實地坐在這,那就別學了。要是坐不住還想學的話,就每天都這樣,直到能靜下心老實了爲止。想學什麼,就得先喜歡上什麼才行。”
心不甘情不願地盤膝而坐,破君覺得小林現在的態度和架勢很像以前他當的什麼教練員。不過也不無道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用太極拳修身養性是路人皆知的,但真正能做到的,卻不多。不去專注動作是否標準,只要求心緒平和……或許是個好老師也說不定?
“那個……請問?”
昏昏欲睡之際,有一陌生的聲音發問。破君忍不住擡起一個眼皮,卻發現身邊的同伴早已站起身來了——都正齊齊地看着一個滿面憂容的棕發少女。少女在神殿門前站着,遲遲不肯靠近,卻又欲言又止。意識到衆人都盯着她看後,背手抓住了門把,面露緊張。
“怎麼這回來的人都這麼膽小?”小林頗鬱悶地說道。
“被莫名其妙地抓到這鬼地方來,不害怕才奇怪。誰都跟你一樣傻膽大啊?”破君說着,坐起身向前走了兩步,可那少女卻低沉地驚呼一聲貼到了門邊。破君也鬱悶了。“我長得有那麼可怕麼?”
“小姐,你不用害怕,我們不是壞人。”藏人擺出了自認爲最和善的笑臉,可女孩的警惕性不減。居然連他都敗下陣了。
“這、這裡是樂園邊境,我們真的不是壞人。”米娜認真地說道,並攤手張開了雙臂,大概是想示意自己手中並沒有任何武器。“我們是以前被送過來的人,和你是一樣的,真的。”
興許同是女人,比較好說話,也或許是米娜的誠懇起了作用。少女再度看了一眼破君等人後,便走下了臺階,只是依然不肯靠近。
“樂園邊境……什麼的?”少女問了個慣例。
“樂園邊境就是……”米娜拖了一會兒長音,最終將誠意轉化成了求助。“這該怎麼說?”
“唉……傻徒弟,你聽那麼多遍都沒搞清楚啊?”小林看向兩位新人。“你們可以給她說說麼?能賺積分的。”
“那我來吧。”不等老林表態,伯爵自告奮勇。
“……你真的明白嗎?”破君的懷疑不無道理。
“咯咯,沒問題。”伯爵象徵性地拍了下胸脯,轉向一臉不解的少女。但可能是因爲他古怪的裝束與那頭奇異的白髮,少女又復退縮了一下。可伯爵卻不理會這些,自顧自地說起來。一派戲謔。
“你聽好了。這裡是類似幻想的世界,每週末被強制性的在另一個世界裡完成一些指定的任務後才能再回到這裡。如果同意這樣的生活方式,那就不能回到以前的世界了。當然啦,小姐也可以現在就直接回去。但只有這一次會被選擇,拒絕的話,以後就不會再來到這裡了。所以,要好好考慮喲?”
“真厲害……”破君由衷地佩服道。雖然伯爵的說法有點奇怪,而且與小林介紹的有一些不同,但總體還算貼切。這小人又懂那麼多種語言,莫不是神童?
“被、被選擇?”對於這樣突如其來的回答,少女顯得有些迷茫。
“沒錯,被選擇。”伯爵狡黠地笑着,舉止倒很是紳士。“我是昨天才來到這裡的,那時只有三個人,而今天,是不是隻有姐姐你一個?”
“是隻有我一個……”這樣看來,她的不安也屬正常了。
“所以啦,既然如此之少,那就證明,並不是人人都可以來到這個幻想成真的世界。”
“可是、可是……”少女舉棋不定,目光在七人身上掃來掃去。
“可是。”伯爵接過這兩個字。“僅僅只有這個世界是幻想的,我們還是我們,我們是真實的,也會生老病死。”最後他轉向了藏人。“是這樣吧?”
“是這樣。”藏人平淡地說,看不出心中所想。
破君心中突然又有了初來時的那種懷疑,這次既不是對白龍,也不是對藏人,而是面前這個小小的伯爵。對於少女的衆多疑問,小伯爵幾乎是知無不答。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明明也是新人來的……就算再是神童,那也太不合理了,畢竟年齡在那放着呢。更何況,他們幾位老人就算很期待有新人加入,也從來不會向對方歌頌樂園有多美好。
“還是別爲難人家姑娘了。”林教官發話了,邊說邊走向那女孩,但對方好像最怕的就是他,又有些矛盾地猶猶豫豫地信賴他。是臉的關係吧?真沾光……但也誰讓他的塊頭兒在這裡面最醒目呢?估計把他當頭兒了。可小林此時已經沒心情去在意這個了。“地上有標記,我們這些選擇留在這裡的人已經看不到了,你自己找一找吧,順着標記就能回去了。”
“好的……謝謝您。”少女感激地笑了一下,後撤腳步,提起裙角微微鞠躬優雅地施了一禮。隨後四下裡張望着地面,好一會兒,才如同發現新大陸般跑跳向另一邊,邊走邊看,似乎是在順着某條直線移動。
“你們說,我們要是跟着她走,會不會也能出去?”破君知道自己問了個傻話,但卻抱了一線希望。他並不是後悔留在這裡,只是覺得如果能往返於兩個世界,那就更完美了……或許。
“應該沒……”藏人剛說了一半,一行人就看見那個少女的身體隨着步伐的前進越漸虛化。最後自中心分解成了點點金光飄散開來,也還在走着。直到那些光斑也都消失不見。
即使在經歷了那麼多事以後,破君還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實實在在的人體,真的能毫髮無傷,均勻地分解開來嗎?不過,這應該僅僅是精神體吧?選擇留下,在原來的世界還是會有死亡的,所以……他們究竟算是什麼東西?
“嗯……在下覺得,就算我們跟過去,也沒可能變成光的。”眼明的藏人及時地說道。
“是啊,這我相信。”破君心情複雜地點點頭,又盤腿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