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高娃終究是答應了白雲暖的條件,回她的大蒙古去了。
關外,草原的風景是久違的,娜仁高娃看着那滿眼豐茂的綠色淚如泉涌。離開,是解脫,也是救贖,她從那她本不該去往的地方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家園,原來是如此從未有過的輕鬆與自在。
對張易辰的這一場癡戀,她終究是沒有堅持到底,便半途而廢了。
雨墨被府尹判了死刑,一杯毒酒結束了她充滿邪惡與悲劇的一生。
紫藤與章乃春攜着冕哥兒離開了上京,回到了他原本營生的小城。
白雲暖的人生終於有了一刻真正的寧靜。
相夫教子,平淡生活,這纔是人生的真諦吧!
*
五年後。
溫鹿鳴和安宇夢在蘭芷安安靜靜地度過了許多年時光,終於接到了白雲暖從京中寄來的信。送信來的,竟然是白振軒。
昔日三兄弟,如今是各有境遇。
三人在溫家老宅的院子裡,圍桌把酒,沒有言歡,只敘聊別後情形。
“白世兄此次入京,是高升了呀!”溫鹿鳴真誠地祝賀。
白振軒在地方任太守六年,可謂歷練得夠久,的確是該回京做官了。
“原來禮部李尚書告老還鄉,我正好回京補了這空缺。”白振軒謙虛地笑,相比溫鹿鳴和安宇夢于田園中閒雲野鶴的生活,他覺得自己宦海沉浮,一身濁氣,竟很是惴惴不安,自慚形穢。
“禮部尚書乃正三品。掌天下禮儀、祭享、貢舉之政令,倒也很適合白世兄的性格。願兄此去步步高昇,官運亨通。”溫鹿鳴和安宇夢都舉起了酒杯。
白振軒卻不忙着飲下那酒,看看溫鹿鳴,又看看安宇夢道:“此次入京,我要帶你們二人一同前往。”
”
溫鹿鳴和安宇夢愣住了,二人的酒杯緩緩放在了桌上。
溫鹿鳴道:“上京乃是我和宇夢傷心之地。我們並不想再回去了。”
安宇夢也道:“如今我醉心於寫文着說。蘭芷的山水更加怡情,上京並不適合我,所以我和鹿鳴一樣也不願回去了。”
“如果。讓你們回京,是阿暖的邀請呢?”白振軒從袖子裡取出了白雲暖的書信,遞給溫鹿鳴,溫鹿鳴接過拆閱。安宇夢也湊了過去,二人埋頭看了起來。
信上。白雲暖向二人問了好,彙報了自己近些年的景況,如今,她已是五個孩子的母親了。五個孩子中,翰哥兒並非親生,而其他四個親生的。除了蕙娘是女兒之外,凌哥兒、予哥兒、祥哥兒都是男孩。五個孩子皆到了求學的年齡。所以白雲暖邀請安宇夢和溫鹿鳴去雍王府做館授學。
“除了你們二人,阿暖信不過別人,”白振軒誠懇地看着溫鹿鳴和安宇夢,“爲了阿暖,你們就重新出山吧!更何況宇夢在蘭芷寫了這麼多年文章,是該讓天下人都來品閱你的故事了。”
安宇夢此次入京,可真是應驗了那句話:十年窗下無人曉,一舉成名天下知。
溫鹿鳴之所以願意入京,一來爲白雲暖,一來便是爲了安宇夢。
他知道如若他執意不肯進京,那麼安宇夢一定會留在蘭芷陪他。而對於一個寫文的人,揚名立萬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如果等到死了,再讓世人去認識他的文章,認識他的人,縱使名氣再大,亦是一份遺憾。
於是,在安宇夢猶疑之時,溫鹿鳴答應了白振軒入京。
蘭芷的郊野之間,樹立着白蘋和溫詩任的墓碑。溫鹿鳴先給父親上了香,繼而又去祭拜白蘋。
木製的墓碑之上,“白蘋”二字被風吹日曬雨淋已經褪了顏色,溫鹿鳴輕輕撫摸着那個令他深深負疚的名字,嘆了口氣,他取出筆墨,重新給那“白蘋”二字描了墨。描好了,那個名字又簇新得散發出墨香來,他便跪在它面前,喃喃自語道:“我要入京了,可能此去上京,要很久很久以後纔會再回來看你,你在這裡要照顧好自己,不要生爹的氣。白蘋,你知道阿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她的託付,我不能辜負。”
“蘋妹妹泉下有知也會支持你的,她那麼愛你,一定不希望你在蘭芷消沉一輩子。”白振軒從遠處走來,站在溫鹿鳴身後,輕輕說道。他給白蘋奉了杯水酒,道:“你我雖然不是親兄妹,但在我心裡,你是個善良的好姑娘,所以希望你早日託生,早日重新爲人,早日過上幸福的日子。”
山野的風徐徐而吹,吹在人的肌膚上,帶着陽光的暖意,帶着花草的馨香,令人薰然欲醉。
白振軒、溫鹿鳴和安宇夢入京,整個上京春意盎然,花木扶疏,一派生機勃勃。
親人從遠方歸來,整個雍王府喜氣洋洋。
接風宴上,說不盡的喜極而泣的氛圍。看着久違的兄長,久違的溫鹿鳴和安宇夢,白雲暖時不時便眼角溼潤。
“這些年,你們過得還好嗎?”白雲暖淚光閃爍地問溫鹿鳴和安宇夢。
二人眼裡也包了眼淚,都道:“好,一切安好。”
溫鹿鳴和安宇夢重到雍王府,張易辰自然也是高興的。他這一生總是以白雲暖的樂爲樂,憂爲憂。
接風宴後,白雲暖安排人讓溫鹿鳴和安宇夢在雍王府中安頓好,而白振軒因爲接任禮部尚書,有了自己的尚書府,自攜着小七和孩子們回了尚書府。
次日,白雲暖和張易辰讓五個孩子齊聚到正廳去,又接了安宇夢和溫鹿鳴上座。
張易辰道:“張翰原來的先生年老體邁,回了故鄉,但學業不能斷,而張凌、張予、張祥到了求學的年齡,蕙娘雖是女孩,也應讀書明理,所以爹孃爲你們兄妹五人請了安先生和溫先生到王府做館授學。兩位先生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且品性敦厚善良,爲人正派清廉,你們兄妹五人可要跟着先生好好學習。”
五個孩子並排站着,都點頭道了“是”。
張易辰和白雲暖互看了一眼,交流了一下眼色,白雲暖點了頭,張易辰便對安宇夢和溫鹿鳴說道:“五個孩子天資不一,年齡也參差不齊,兩位先生欲收哪個爲自己的學生,商量一下吧!”
五個孩子中張翰年齡最大,最有主見,他道:“聽聞安先生的文章錦繡肝腸,氣壯山河,所以兒子想跟着安先生做學問,不知爹爹和孃親同不同意。”
張易辰道:“問安先生是否願意收下你。”
張翰立即眼巴巴地看着安宇夢,“噗通”一跪,道:“請安先生收張翰爲徒吧!張翰一定會勤勉治學,不讓安先生失望的。”
安宇夢微笑着點頭,“好。”
張凌、張予、張祥三個兄弟一向是張翰的跟屁蟲,又因爲張翰身爲大哥,平日裡對他們三人疼愛有加,所以此刻三人紛紛效仿張翰的行爲,跪到安宇夢跟前,齊聲道:“我們也要拜安先生爲師,請安先生收我們爲徒。”
安宇夢一時爲難,張易辰則斥責孩子們道:“你們全都拜了安先生爲師,那溫先生又教誰做學問呢?所以,你們這樣任性,那可不好。”
溫鹿鳴卻並不覺得沒面子,微笑道:“王爺大可不必責怪孩子們,其實我還樂得清閒。”
溫鹿鳴內心是坦蕩磊落的,可是他的笑容看在七歲的蕙娘眼中,卻看出了許多落寞的味道來。蕙娘走到白雲暖身邊,依偎在白雲暖肩頭,道:“孃親,我拜溫先生爲師可好?哥哥和弟弟都拜了安先生,安先生一人教導他們四人,而我若拜溫先生爲師,溫先生一人教導我一個,到時候我的學問一定比哥哥弟弟們好。”蕙娘說着衝白雲暖甜甜一笑。
蕙孃的話令一屋子大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