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辰看着白雲暖一臉震驚,不以爲意道:“此乃好事,有何不可?再說就算同你商量了,難道你還會反對不成?”
“我當然要反對!”白雲暖斬釘截鐵。
張易辰愣住了,“阿暖,這是爲何?翰哥兒和婉婉兩情相悅……”
“兩情相悅是什麼意思?”白雲暖不解。
張易辰道:“翰哥兒雖不是咱倆親生,可這麼多年來,我們早已把他當作親生兒子了,你對翰哥兒甚至比對凌哥兒、予哥兒、祥哥兒還要好,難道你是真的看不出來翰哥兒也喜歡婉婉嗎?”
白雲暖不由一怔,她一直知道婉婉對翰哥兒有所企圖,所以事事提防着她,可是她是真的忽略了翰哥兒對婉婉的態度,細細想來,翰哥兒從小對婉婉便比尚書府家其他的表妹要親,難道這就是兒女之情了嗎?
“翰哥兒喜歡婉婉?他親口說的嗎?”白雲暖駭然地問。
張易辰點頭:“我和沐飛都問過他了,他當着我們的面親口承認的。”
“不行,我必須找翰哥兒談談去。”
就在這時,尚書府派了人過來說是送了婉婉小姐的生辰過來,白雲暖道:“婉婉的庚帖先拿回去吧,婉婉和翰哥兒的婚事我不允。”
來人碰了一鼻子灰,土頭土臉地溜了。張易辰責備白雲暖道:“這樣會不會太草率了,我都已經答應沐飛了,怎麼可以反悔?”
“此事必須反悔!”白雲暖從沒有過的篤絕。
“爲什麼?”張易辰鬱悶。
“因爲翰哥兒是我留給蕙孃的,誰都不能搶!”張易辰震驚地看着白雲暖,而白雲暖心意已決,就算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了。
剛走到父母房門外的蕙娘猛地停住了腳步。
※
翰哥兒還未安歇。一心想着自己和婉婉的好事將近而睡不着,在書房裡寫了幾首抒發胸臆的詩,流蘇燉了銀耳蓮子羹送過來,道:“小爵爺,吃點心了,吃了點心好睡覺。”
翰哥兒特別聽話地將一碗銀耳蓮子羹吃了個底朝天,流蘇驚喜道:“小爵爺。你可從來沒有如此聽話過。”
翰哥兒喜氣洋洋。摟了流蘇道:“流蘇,我長大了嘛!”
流蘇被翰哥兒孩子氣地摟着,近乎岔氣。她拍着翰哥兒的背,笑道:“是,流蘇當然知道,流蘇陪了小爵爺十六年了啊。流蘇是看着小爵爺一點一點長大的。看你現在這樣出息,流蘇可高興了。王爺和王妃終是沒有辜負你孃的託付,把你培養得真好。你娘可以含笑九泉了。”
流蘇笑着笑着就落淚了。
翰哥兒抓住流蘇問:“流蘇,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問過你關於我孃的事情。我娘是個什麼樣的女子,你只說過她是病死的,她病死了不應該把我託付給我爹嗎?爲什麼託付給了爹爹和孃親?”
流蘇臉色微變。她岔開話題道:“翰哥兒,死者已矣。你只要過好你自己現在的生活,好好孝順王爺和王妃就對了。”
“可是我爹呢?我娘死了,我爹呢?”翰哥兒開始執拗地問流蘇。
流蘇只能扯謊道:“也死了,和你娘一樣都病死了。”
翰哥兒悻悻然的,其實從未見過父母的面,在王府的生活又是養尊處優,十分愜意,翰哥兒對自己的親生父母並未有多少留戀,提起父母的死訊亦只是在心湖泛起一點點漣漪罷了。生育之恩偉大,養育之恩更甚。
翰哥兒挽着流蘇的手,道:“流蘇,你說得對,我的父母都死了,可能他們和我這個孩子無緣吧!爹爹和孃親養育我成人,對我恩重如山,我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孝順他們,報答他們了。”
“你能這樣想最好。”流蘇很是欣慰。她陪了翰哥兒十六年,她對翰哥兒的感情何嘗不是如對自己親生兒子一般?她一生未嫁,從花季少女之時就照顧翰哥兒在襁褓之中,她對翰哥兒的感情一點兒都不亞於白雲暖和張易辰。無論如何,只要翰哥兒高興,她就滿足了。
“流蘇,你知道嗎?今天我爹和表舅已經做了主,將婉婉表妹許配給我了,我高興得昏了頭,還來不及向你彙報呢!”翰哥兒親暱地將頭依偎在流蘇的肩上。
流蘇摸摸翰哥兒的頭,道:“小爵爺高興就好,流蘇啊,早就聽府里人說了,流蘇在這裡祝福小爵爺早日洞房花燭,早日生下貴子。”
翰哥兒不好意思了,急道:“流蘇……”
流蘇哈哈大笑,“瞧你都要成親的人了,還臉紅呢!”
翰哥兒矯情道:“不知道爹爹和孃親會給我和婉婉的婚事定下什麼日子……”
流蘇道:“奴婢教小爵爺一個方法,可以最快和婉婉小姐喜結連理。”
翰哥兒迫不及待道:“什麼方法?什麼方法?”
流蘇神秘一笑:“馬上做個好夢!”流蘇說着,端了托盤閃了出去。
翰哥兒這纔回神,原來流蘇是逗他呢!
“流蘇……”翰哥兒哭笑不得,可是流蘇已經消失無蹤。
翰哥兒一個人坐在書案前傻笑着,門外傳來叩門聲,翰哥兒一邊走過去開門,一邊喃喃自語道:“流蘇,你是不是又要回來取笑我?”
門開了,蕙娘頂着一身月色站在門外。
“哥哥……”蕙娘看起來一臉緊張。
翰哥兒趕緊拉了蕙娘進屋,道:“蕙娘,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蕙娘進了屋,緊張地嚥了咽口水,然後道:“哥哥,我渴……”
翰哥兒立即倒了桌上的水給她喝,一邊心疼道:“慢點喝,別嗆着。”一邊又道:“蕙娘,你這麼晚來找哥哥,難道就是爲了和我討水喝啊?”
蕙娘喝了水。深吸了一口氣,這纔看着翰哥兒,道:“孃親不同意你和婉婉表姐的婚事。”
“啊?”翰哥兒吃了一驚,“怎麼可能?爹爹和表舅都答應了啊!”
“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府裡頭,爹和孃親,哪一個說的話纔算數。”
“爹爹主外,孃親主內。王府裡頭的確爹爹什麼事情都聽孃親的。”
“所以。你和婉婉表姐的婚事可曾經過孃親同意了?”
翰哥兒搖了搖頭,“孃親白日裡不是去舅舅家做客了嗎?”
“所以說啊,爹和表舅答應的不算數。孃親不同意你和婉婉表姐的婚事。”
“爲什麼啊?”翰哥兒着急了,蕙娘是不會撒謊的,她深夜來告,一定是千真萬確的。
“因爲……”蕙娘再次拿起桌上的碗喝了口水。道,“因爲孃親說你是留給我的!”
※
月色如水銀一般流淌在王府的每個角落裡。
翰哥兒牽着蕙孃的手。二人貓着腰,小心地穿過花園,躡手躡腳走到白雲暖和張易辰的屋外,二人蹲在窗下。小聲嘀咕着。
翰哥兒道:“你確定要陪我一起去找爹孃說清楚嗎?”
蕙娘點頭,月色中她的眸子如星子一般雪亮亮的,“難道哥哥你不想娶婉婉表姐。而要娶我嗎?”
翰哥兒立即搖頭:“雖然我們不是親兄妹,可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在我心中,你就是我最最疼愛的妹妹,哥哥怎麼能娶妹妹呢!”
“所以我陪你來向爹爹和孃親求情,人多力量大,孃親最疼我,她一定不會勉強我做不願意的事,我就說我不喜歡你,不想嫁給你,你只是我的哥哥,不能做我的夫婿……”
翰哥兒看着蕙娘乖巧的模樣,有些於心不忍,道:“蕙娘,要是沒有婉婉,我一定會娶你的。”
蕙娘噘了嘴:“大哥,你胡說什麼呢!我纔不要做退而求其次裡的次,我又不比婉婉差,是因爲我的確不喜歡你嘛!”
“啊?你不喜歡我這個哥哥啊?我可是很喜歡你這個妹妹呢!”
蕙娘絕倒了,她道:“哥哥,你又糊塗了,我只是不喜歡你做我的夫婿,但是我還是很喜歡你做我的大哥的,你對我最好了。”
翰哥兒這才放下心來,“原來是這樣,我就放心了,可是蕙娘,你爲什麼不喜歡我做你的夫婿呀?”
“你心裡不是已經有婉婉表姐了嘛!”蕙娘指指翰哥兒的心口。
翰哥兒聳了聳肩,嘿嘿地笑,摸着頭不好意思道:“蕙娘,你看,我都被你帶來的消息給嚇傻了。”
蕙娘拍拍翰哥兒的頭,道:“理解理解,因爲關心所以才亂了分寸嘛!”
就在這時,正房的門忽然開了,沉悶的開門聲令蕙娘和翰哥兒都嚇了一大跳,一束燈光從門口射了過來,蕙娘驚呼道:“爹,娘——”
張易辰拿着燭臺,和白雲暖一起向兩個蹲牆根兒的孩子走了過來,翰哥兒立即拉着蕙娘站了起來。
張易辰凝眉道:“翰哥兒,蕙娘,你們兩個三更半夜不好好睡覺,鬼鬼祟祟躲在這裡幹什麼?”
白雲暖見是翰哥兒和蕙娘一起,心裡便沒有那麼大火氣,用手肘捅了捅張易辰,自己則溫柔地對兩個孩子道:“你們兩個這麼晚蹲在這裡,可是有事找爹爹和孃親?”
蕙娘和翰哥兒立即點頭:“嗯嗯嗯!”
這時真娘和如畫如風都端着蠟燭過來了。
“王爺王妃,出了什麼事?“
“沒事,你們都下去睡吧!”
白雲暖說着,將蕙娘和翰哥兒帶進了自己屋裡。
※
門外,真娘、如畫和如風哪裡誰得着,都巴巴地將耳朵貼在門上,想聽到點什麼,可是屋內一片寂靜。
真娘問:“聽到說什麼了嗎?”
如畫如風搖了搖頭。
屋內,一燈瑩然,張易辰、白雲暖上坐,翰哥兒和蕙娘跪在了二人跟前。
“娘,聽說你不同意我和婉婉的婚事。”
蕙娘給了翰哥兒一個鼓勵的眼神,翰哥兒終於鼓起勇氣面對白雲暖。
“誰說的?”張易辰想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他原本打算今夜好好勸勸白雲暖的,可是沒想到兩個孩子這麼快就來了。
“我親耳聽到的,”蕙娘替翰哥兒作證,“孃親,你說大哥是留給蕙孃的。孃親,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白雲暖想既然都這樣了,不如就把話說開了吧,於是她道:“沒錯,蕙娘沒有聽錯,翰哥兒,你和婉婉的婚事,孃親的確不同意。”
張易辰道:“阿暖,再想想吧!”
“沒什麼好想的了,其實,翰哥兒,關於你的婚事,孃親已經考慮了十幾年,在你和婉婉還小的時候,孃親就已經明確告訴過你表舅母,你倆不合適,我絕不會同意你倆的婚事!”
見白雲暖口氣堅定,翰哥兒和蕙娘同時急道:“爲什麼啊?”
“不要問爲什麼,反正我不同意就是了。婚姻大事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古往今來人之常倫,翰哥兒你雖我親生,可是這麼多年,孃親待你就若親生的一樣,所以你的婚事我自然做得了主。”
翰哥兒委屈,卻又說不出話來。
蕙娘心疼地看着翰哥兒傷心欲絕地低垂着頭,便對白雲暖求情道:“娘,你不同意大哥和婉婉表姐的婚事,是不是因爲蕙娘?”
白雲暖看着女兒的目光充滿了溫柔與憐惜,她道:“蕙娘,你告訴孃親翰哥兒人好不好?”
蕙娘點頭:“好!”
“翰哥兒對你好不好?”
“大哥對蕙娘再好不過了。”
“那蕙娘喜不喜歡翰哥兒?”
“喜歡。”
“這就是了。”
蕙娘立即着急道:“可是蕙娘對大哥是兄妹之間的喜歡,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白雲暖道:“男女之間只要不是生厭,就都能做夫妻,更何況你和翰哥兒還有兄妹之間的喜歡做基礎,孃親相信你們兩個成親之後一定會美滿幸福的。”
蕙娘一時無言以對,翰哥兒默默對白雲暖磕了個頭,道:“太晚了,兒子不打擾爹爹和孃親休息了。”說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翰哥兒抹着眼淚默默走出去的背影,張易辰愁悶道:“阿暖,你看看你……”
“孃親,我知道你疼我,可是大哥心裡喜歡的人不是蕙娘,是婉婉表姐啊!蕙娘有蕙孃的驕傲,孃親這樣,讓蕙娘在大哥面前情何以堪哪!”蕙娘說着也向白雲暖和張易辰磕了個頭,起身追翰哥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