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蒙古王的宴會上,馬兒受驚,差點衝撞了皇帝,幸而有鍾離雪出手相救。鍾離雪矯健的身手,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更難得那份捨身救主的架勢。
這一次,張易辰終於有些相信鍾離雪是愛他的父皇的了,而且,這愛不止一點點。能爲一個人捨命,這愛應該是相當深的吧!
蒙古王當夜就殺了那匹衝撞了皇帝的馬兒,而皇帝重賞了鍾離雪,並吩咐李泉讓鍾離雪好好養傷,鍾離雪在救他時被馬兒踢傷了。
帳篷之內,太醫剛給鍾離雪換好了藥,出去了。
李泉走進來,笑吟吟道:“戚姑娘,皇上賞了姑娘不少好東西,姑娘這回可是給整個奉茶班長臉了。”
鍾離雪早已將皇帝賞賜的東西中捧出一盒來,遞給李泉道:“皇上不管賞賜多少東西,奴婢也不敢在公公面前輕狂啊!”
李泉哪裡敢收鍾離雪的東西?執意推辭了一番,見鍾離雪是真心要給自己東西,便也收下了,道:“蒙古公主要來看姑娘,不知姑娘可願意見一見?”
“娜仁高娃?”
李泉點頭。
當然要見,爲什麼不見?自己勢單力薄,若要替蘭嶼復仇,可不要拉幫結派嗎?更何況來者是蒙古公主!
與娜仁高娃一起來的,還有蒙古王的小女兒薩仁高娃。
薩仁高娃,像月亮般美麗。
蒙古國兩位公主往鍾離雪小小的帳篷中一站,的確如太陽和月亮一般耀眼。而兩位公主也誠如她們的名字那樣,姐姐娜仁高娃身着紅衣,就像太陽一樣熱情,妹妹薩仁高娃身着白衣。就像月亮一樣沉靜。
“那一日幸虧姑娘,不然我可闖下大禍了。”娜仁高娃心有餘悸地說。
薩仁高娃也替她姐姐說道:“聽說戚姑娘受傷,姐姐在家裡不知擔心成什麼樣了,她爲此還受了父王的訓斥。今日聽聞姑娘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就趕着來探望姑娘。”
鍾離雪笑:“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只是皮外傷,不礙事的。”
因爲馬兒的事情。鍾離雪和蒙古王的兩個女兒很快混熟了。兩位公主常常到營帳裡來看她,等她的傷完全好了,她們就一起去草原上騎馬。反正有了皇帝的特赦,鍾離雪自由得緊。
有一日,她們三人在草原上跑馬跑得累了,便躺倒在草上休息。草原的草哪怕到了秋日亦是茂密不衰。
鍾離雪能感覺得到。這兩位蒙古公主是將她當好朋友的,可是在她心中。白雲暖也好,娜仁高娃、薩仁高娃也好,都要成爲她復仇的工具。
娜仁高娃說要去方便,從草地上起身自去了。看着她的紅衣背影在綠草上走遠,薩仁高娃突然坐起了身,對鍾離雪神秘兮兮道:“戚姐姐。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娜仁高娃有心上人了。”
鍾離雪一下來了精神。女兒家對這樣的話題總是無限好奇。
“是誰是誰,快說快說!”這一刻,鍾離雪忘記了她的家國血仇,是一個八卦的少女。
“是你們的九皇子!”薩仁高娃的眼裡含滿了興奮。
“雍王!”鍾離雪驚呼。突然心裡就好失落了。“只怕你姐姐的心願要落空了,雍王他已經有妻子了,那是個貌美如花、心地善良的女子,雍王很愛她……”
鍾離雪突然有些不忍回顧張易辰與白雲暖之間的幸福片段,宴會那一夜,當娜仁高娃對着張易辰唱祝酒歌時,張易辰冷冷淡淡、散漫不羈的神色竟一下子就撩撥了她的春心,她無論怎麼迴避,怎麼自欺欺人,都不能忘卻那一刻的心動。
十幾年來,自己揹負着家國血仇,從來不去想兒女之事,可是不去想,不代表不會想。這些年一直未想過,或許是因爲沒有遇到這樣一個人吧!
娜仁高娃回來了,少女的面頰潮紅潮紅的。
薩仁高娃問:“姐姐,你怎麼臉紅了?”
蒙古的女子從來都是坦蕩磊落,光明大方的,她直言不諱道:“我剛纔遇見了雍王。”
眼角眉梢是掩藏不住的笑意與快樂。
薩仁高娃天真無邪,快人快語道:“姐姐,戚雪說雍王已經有妻子了。”
娜仁高娃卻一點兒都不在意,“我已經打聽過了,雍王妃姓白,白雲暖,還不錯的名字,就是不知道人是不是也如名字一般美麗。”
“比名字還要美麗……”薩仁高娃將自己從鍾離雪這裡聽到的信息複述了一遍給娜仁高娃聽,不料娜仁高娃的鬥志卻被更加激起,她一昂頭道:“被我看上的男子,他看上的女人總不會差的。和高手過招,我喜歡。”
“你這是什麼意思?”薩仁高娃有點蒙,她一向不如她姐姐智慧果敢。
“好東西當然要去競爭!”娜仁高娃站在草原上,驕傲地昂着頭,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鍾離雪對娜仁高娃充滿了歆羨。她是幸福的被蒙古王捧在手心裡的明珠,她的人生可以純粹地追求愛情,掠奪愛情,但是她——鍾離雪,已經覆沒的蘭嶼國的公主不能這樣。必須將一絲剛剛萌芽的愛意咬碎了埋進土裡,腐爛和發黴。
但願,真的能腐爛,而不是更加瘋狂而頑強地破土而出。
※
在蒙古草原秋狩的時光終於結束,皇帝率領他的兒子大臣們拔營回朝。
皇帝是歸心似箭,因爲他急着一親美人芳澤,張易辰亦是歸心似箭,他急着見白雲暖。
鍾離雪是怕又期待。自己苦心經營的,終於打開了一點點局面,但是一想到自己委身艾魯那個老匹夫之後又要委身皇帝,心便噁心不止。可是爲了復仇,她告訴自己,此生不讓漢家皇朝加諸於蘭嶼君民的所有苦痛如數奉還,她鍾離雪誓不爲人!
李泉笑吟吟對她道:“姑娘。一旦回宮,奴婢可要向您道喜了。”
鍾離雪自然是不動聲色的,又用好言好語和好東西打發了這個老狐狸。
果如李泉所言,一回到宮裡,皇帝便封了鍾離雪爲“戚美人”,賜居“海棠苑”。
宮裡人對此是各揣心事,有的不以爲意。皇帝身邊不過是又多了個女子而已。有的卻如臨大敵,這些宮裡的算計,鍾離雪自然有法子對付。只要籠絡住皇帝,她便能在宮裡立於暫時的不敗之地。
來自海棠苑的賞賜從皇宮裡送了出來,直達雍王府。
白雲暖是真心替鍾離雪高興。
“她總算是求仁得仁。”真娘說,“在王府時。奴婢還擔心她對王爺有想法呢!瞧她那一張臉就不是個安分的。”
白雲暖笑:“真娘,你爲了我啊。都草木皆兵了,她不過是不甘做甕中之物罷了,事實證明她也是個有造化的,總歸是咱們府裡出去的。我們應該替她高興纔是。”
“王妃對她有救命之恩,又有提攜之意,她有今日。蒙了王妃多少恩惠,但願她能知恩圖報吧!”
白雲暖不以爲意。贈人玫瑰,手有餘香,爲什麼一定要圖人報答呢?而且她現在的生活實在是富足得很,沒什麼要去和別人爭搶的,她真的很知足了。
張易辰回來之前,小姨和父親一家便相繼回去,整個王府又復歸了寧靜。戀奴已經八歲了,不再像五六歲時那樣活潑任性,甚是彬彬有禮。白雲暖很是疼愛他,臨別前,他問白雲暖:“表姐,爲什麼大哥能和你一起住在京城,我卻不能?”
白雲暖笑答:“等你長大,像你大哥一樣刻苦用功,考上狀元,你便也能住到這京城來了。”
小小的男孩流露出大人的沉穩來。他說:“我知道了,表姐。”
就此作別。
安品園內,張易辰將臨縣來的一封信交到白雲暖手裡,是小姨寫來的,信上小姨高興地說了京城一行對戀奴的震動不小,回到臨縣之後一改往日對學業的懶怠,特別用功學習。還說京城真是個好地方,一定要常帶孩子出來見見世面,對孩子的促進太大了。小姨甚至在信裡,拜託白雲暖務必替彩星和沉林姐妹倆好好物色人家,希望姐妹二人能嫁到京城來。
白雲暖看完信,忍俊不禁,張易辰挨着她身邊坐着,也湊過了腦袋看信上的內容。白雲暖道:“喏喏喏,你可是彩星、沉林的好姐夫,她們的終身大事,你可不能袖手旁觀。”
張易辰看了信,真個就開始替那倆姐妹張羅起來了。
入冬的時候,就送了兩戶人家公子的庚帖到臨縣去。
張易辰正等着白雲暖誇他辦事神速時,白雲暖卻道:“如果你也能這麼快速替白蘋尋到孕子偏方就好了。”
張易辰又親自敦促侯伯勇去搜羅偏方一事,卻總是沒有進展。幸而,彩星和沉林的婚事倒是有了着落。兩戶人家雖不是京城的侯門繡戶,只是小門小戶,小姨和姨父也已經甚是滿意,說“門當戶對,不會高攀,不用夾着尾巴做人,甚好”。
兩家都把婚期定在了明年開春,就等着時近辦喜事。
張易辰說:“明年何止是彩星、沉林的喜事,也是本王的喜事呢!”
白雲暖不太理解,“難道王爺要納妾?”
張易辰颳了下白雲暖的鼻子道:“不是納妾,是圓房啊!”
白雲暖立時羞赧難當,“王爺怎麼盡惦記此事了?”
“美人當前,只許看不許動,還不許我惦記惦記了?”張易辰總是喜歡逗白雲暖,喜歡看她被他逗時又羞又惱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春天到底是明年的事情,冬天還沒結束呢!可是冬天已經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然而這個冬天,白雲暖卻過得很不爽心,京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蒙古王的女兒們——娜仁高娃和薩仁高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