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難道要毒死我?”章思穎見章乃春端着藥碗一步步走近,不禁胡思亂想。
章乃春笑道:“在妹妹心中,哥哥就如此狠心?枉我平日疼你一場,沒想到妹妹就是這樣想哥哥的。哥哥這麼做只是爲了章家的名譽,也爲了妹妹的幸福,更爲了哥哥自己的幸福。”
章思穎一步步向後退去,絕望地叫起來:“哥哥,可是阿思不想死啊!”
章乃春不理會她,兀自道:“雖然章家的名譽已經被妹妹敗了,但哥哥生爲章家的單丁獨苗,不能不選擇亡羊補牢。”
章思穎見章乃春越說目光越狠,想奪門而逃,卻被四兒死死抱住了手腳。
說時遲那時快,章乃春一手捏住她的臉頰,捏得她生疼,她正要叫喚,章乃春另一隻手裡的藥就灌了下來。
那藥又苦又瑟,難吃至極,自己越要掙扎,那藥便順着自己口腔更快滑下食道。
直到章思穎把半碗藥一滴不剩全部喝掉,章乃春才鬆開她。
“哥哥你好狠的心哪!”章思穎涕淚交錯,被藥嗆得淚眼汪汪,咳嗽不斷。
章乃春笑道:“阿思,哥哥這麼做真的是爲了咱章家好。”
章乃春剛這樣說,章思穎的肚子就絞痛了一下,她心裡往下一沉,哥哥真的出手毒死她,登時怒火攻心,掙脫開四兒,一頭撞向章乃春,嘴裡嚷着:“同胞兄妹,相煎何急?我遭遇不幸,侮辱了章家門楣,難道是我自願的嗎?哥哥若是女兒之身,那時那地,也逃不脫受侮的命運!哥哥爲什麼要殘殺同胞手足?哥哥好狠的心哪!”
章思穎一邊叫罵一邊往死裡推打章乃春。四兒拖拉不及,章乃春已經被章思穎推倒在地,後腦勺撞到桌角。疼得瘮人。
“四兒,快攔住這個瘋婆子。疼死我了。”章乃春伸手一摸,竟從後腦勺摸到一手心的血來,立時驚叫起來,“好啊,你這個賤蹄子,哥哥爲着你好,你不但不領情還出手打我,你對我不仁。休怪我對你不義!”
章乃春從地上爬站起來,伸手就給了章思穎一巴掌,直把章思穎打得摔到地上去。
臉頰上的疼還在其次,小腹的疼已經翻江倒海,章思穎伸手在地上亂抓一氣,直抓得手指出血,力氣也漸漸沒有了,嘴裡嘟囔着:“好疼,好疼,娘救我!阿念救我!”
章乃春上前蹲在妹妹跟前。好言安撫道:“阿思,這疼不過一時半會兒,你忍過去就沒事了。娘在祖母那邊。阿念在我屋裡,沒人通知她們,誰也不會來救你的!”
“哥哥到底給阿思喝的是什麼?”章思穎抓住章乃春的衣角,有氣無力地問着。
章乃春道:“墮胎藥!”
章思穎如五雷轟頂,腦袋轟一下就炸開了。她果真懷孕了,她白日裡還打着如意算盤,想着下半生倚仗肚裡的孩子和哥哥,沒想到現在哥哥竟這樣輕易就毀了她的打算。
章思穎痛到額汗涔涔,緊緊抓住章乃春衣角奄奄一息質問道:“我的孩子。哥哥怎麼能不同我商量就自作主張?”
“你的孩子?”章乃春騰地起身,一下甩開章思穎的手。冷嗤道:“這個土匪種關係章家名聲,枉我一向認爲妹妹你聰明絕頂。沒想到竟如此糊塗!你肚裡懷的是個土匪種!是你被姦污章家受侮的明證!你竟然還想把他生下來!”
“我不但想把他生下來,原還打算如果我生下來是個男孩就過繼給哥哥做孩子,這樣我下半生也有個依靠,”章思穎的淚汩汩落下來,這如意算盤已經落空了,“沒想到哥哥卻如此狠心!”
章乃春阿平絕倒,他以掌扶額,哭笑不得道:“章思穎,你腦子不是進水,是進屎!你竟然還想把這個土匪賤種過繼給我,我章乃春是不孕不育,還是娶不到給我生兒子的女人,要聽你這樣擺佈?你怪我擅作主張,我還說你是自作聰明,實際愚蠢至極,你就疼死吧!疼死你,我也不心疼!”
章乃春說着叫上四兒徑自出了章思穎閨房。
章思穎趴在地上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心痛和着腹痛,雙重煎熬,卻喊不出一點聲音。
她漸漸放棄掙扎,臉貼着地面,感受着肚子裡有一塊肉正在被虎狼的爪子刨出去,終於一股巨大的疼,下/身便有滾熱的血腥潮水一樣涌出來。
沒有孩子,沒有貞操,她,洛縣首富章家的大小姐還可以用前途可言嗎?
※
章念穎擔心姐姐晚飯未吃肚子會餓,去廚房讓廚娘做了一碗麪送到姐姐房裡來。
見姐姐房門大開,不禁有些狐疑。
這麼晚,姐姐的房門怎麼還開着?
腹誹着走到章思穎房門口,便有一股濃稠的血腥氣息撲鼻而來,嗆得她蹙起了眉頭。
頓了頓,進了廂房,挑起裡間湘簾,見章思穎趴在地上,身下一大灘液體,好像是血。
章念穎手裡的托盤落到地上,碗摔破了,麪條流了一地。
章念穎顧不得,趕緊去搬了燭臺,走到姐姐身邊一照,立時驚叫起來。
果真是血。
章念穎嚇得雙手顫抖,燭臺一斜,滾熱的燭淚便一滴滴傾倒在章思穎裸露的手臂上,她原本已經昏迷,反被疼醒了。
模模糊糊見眼前站着章念穎,便呻/吟道:“阿念,救我!”
章念穎放下燭臺飛也似的奔出屋子,去尋章瑞梅和章江氏。
※
章家忙着給章思穎請醫延藥的夜晚,白家一對新人正被大夥兒鬧着新房。
俗語說:“不鬧不發,越鬧越發”。
洛縣還有“新婚三日無大小”的習慣。婚後三天,賓客、鄉鄰、親友不分輩份高低,男女老幼都可以匯聚新房參與逗鬧新郎、新娘。人們認爲,鬧新房不僅能增添新婚的喜慶氣氛,還能驅邪避惡,保佑新郎、新娘婚後吉祥如意,興旺發達。
於是新婚之夜,白家的親戚們都聚在洞房之內鬧喜。
白振軒拉着王麗楓在大家的起鬨下在牀上踩四角。
“踩四角”是洛縣的習俗,就是新娘在炕上左轉三圈,右轉三圈.踩時,還要有人在旁邊唸誦讚語:“踩,踩,踩四角,四角娘娘保護着。娃多着,女少着,婆夫兩個常好着……”
此刻的洞房熱鬧非凡。
白雲暖站在洞房外的迴廊上,舉頭看廊檐下一盞盞橘紅的燈籠隨着夜風輕輕搖擺。
燈籠上大紅喜字分外惹眼。
白雲暖在心裡幽幽嘆了口氣。
這一世,也不知她終將花落誰家。
無論如何都不能是章乃春,那麼又會是誰呢?
她的新郎還在十萬八千里之外。
白雲暖自嘲地笑了笑。
這時,屋內走出一個人來,輕拍了下白雲暖的肩,“嘿,表妹,你怎麼不進去鬧洞房?”
白雲暖扭頭一看,原來是二舅的大兒子,三表哥姜湖。
當初,外祖父在時就給姜家的男丁定好了取名規則:江河湖海。因爲外祖父覺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包羅萬象,又是萬物之源,生命之本。
姜湖和白振軒差不多年紀,生得面若滿月,氣質非凡。只是比白振軒的身形要略微壯實些,且比白振軒能說會道。
此刻,姜湖臉上還泛着酒後酡紅,看白雲暖的目光也充滿了曖/昧。他朝白雲暖臉上哈了一口氣,白雲暖立時向後仰了仰身子,用帕子掩了口鼻。
“三表哥,你又混鬧了。”白雲暖嗔怪。
姜湖伸手颳了下白雲暖的鼻子,含着絲疼溺道:“說是你,旁的表妹,我纔看不上呢!”
“誰稀罕被你看上?被你看上的,就要被你混鬧,真倒黴。”
白雲暖笑着打趣了三表哥幾句,扭身便走。
今兒累了,她還是早些回聽雨軒歇下吧。
不料,姜湖卻大步跨上來,一把拉住了白雲暖的手。
白雲暖驚得張大了口,“三表哥,你喝醉了,這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我要告訴二舅和二舅母去。”
姜湖笑道:“整好我也要去見父親母親,不如一起去。”
白雲暖從三表哥手裡抽回自己的手,道:“既然三表哥找二舅二舅母有事,那阿暖就不耽誤你時間了,趕緊去吧!晚了,恐二舅二舅母要歇下了。”
說着要走,姜湖竄到她跟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我要找父親母親說的事和表妹有關。”
白雲暖奇怪地看着姜湖,“和我有關?”
姜湖點頭,“不錯,我要向父親母親稟明我對錶妹的心意,並求他們向大姑、姑父提親,所以表妹你和我一起去見父親母親吧!”
白雲暖盯着姜湖看了一會兒,見他兩頰酡紅,眼神迷離,不禁掩嘴笑了起來。
“三表哥,你喝醉了,快些回去睡吧!”
姜湖急了:“表妹,我是認真的。”
白雲暖也認真道:“三表哥,你確定你要娶的表妹是姑表妹我?要知道你舅父家、姨母家還有很多表妹呢!”
白雲暖說着不再理會三表哥,徑自越過,快速回了聽雨軒。進了廂房,見心硯趴在屋內桌上睡着,顯然是在等她,不由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