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已生活了十多個年頭,但是提起那場大火,駱雪音還是心有餘悸。她原是二十一世紀一個女博士,名叫張敏,放棄海外優渥的生活回到老家寧州只爲繼承祖傳的中醫鍼灸之術,成爲張家第二十一代鍼灸術傳人之後,邂逅了陸一鳴。陸一鳴是寧州私人藏書閣的第二十一代傳人。二人同爲傳人,同樣肩負家族使命,緣分使然,墜入愛河。
談婚論嫁之時,張敏向陸一鳴提出要登臨藏書閣閱覽羣書,不料卻遭到陸一鳴反對,他說:陸家的藏書閣有個規矩,不許女子和外姓登臨藏書閣。張敏一聽這破規矩,心裡頓時抱屈,什麼年代了,還如此歧視女性,於是甩了一句話給陸一鳴:不讓登樓就分手!
兩個相愛的人揮刀斬斷情絲,談何容易?
可是守了上百年的祖訓焉能破得掉?
分手之後的陸一鳴日日將自己鎖在藏書閣上痛苦不堪,終於有一日他給張敏撥來電話,請求張敏和他複合,不要讓他爲難。張敏沒有吭聲,電話那頭也在沉默許久之後陷入忙音,張敏有些擔心陸一鳴,便前去陸家的藏書閣探望。她站在樓下叫了幾聲“陸一鳴”的名字,無人應答,只好在猶疑中一步步登上了藏書閣的樓梯。
登樓之後,才發現不知何時電線短路,一陣陣火花噴射出來,而陸一鳴正準備去關電閘。見張敏驟然出現在藏書閣上,陸一鳴大驚失色,一邊說危險讓她快下樓去,一邊去找電閘開關。張敏哪裡能棄陸一鳴自己逃離呢?藏書閣是木質構造,經歷數百年風雨。樓身風化得厲害,那電線上的火花很快便在藏書樓內蔓延開來,遇書焚書,遇木焚木,陸一鳴和張敏還未跑到電閘開關前,整棟樓已成一片火海。
藏書閣下人聲鼎沸,人們救火的救火。議論的議論。
張敏聽見有人說。都怪陸一鳴帶個女人上樓才觸怒祖先,讓百年藏書閣付之一炬,毀於一旦。
彼時。陸一鳴正拉着駱雪音準備跳樓,乍然聽到樓下的議論聲,她放開了自己原本握住陸一鳴的手,負氣奔進了火海。她是個女子又怎麼了?她還就是要死在這藏書閣上。
火苗滋身的痛刻骨銘心。心裡的怨恨也刻骨銘心。
這種刻骨銘心無數次重現在駱雪音的夢境裡,清晰如昨。在張敏穿越在這個叫駱雪音的古代女子的身上之後。有大半年的時光夢裡夢外都是大火的幻境。直到有一天,她乘坐駱家的馬車從永定州街上經過時,迎面一輛馬車得得而來,兩車擦肩而過。她在那輛馬車的車窗裡看到了陸一鳴,不過是古人打扮的陸一鳴。
經過多方打聽,她知道了陸一鳴不叫陸一鳴。誠如她已經不是張敏一樣。那個和她男朋友陸一鳴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叫白玉書,巧的是白玉書也是私人藏書閣的閣主。一度。駱雪音想白玉書會不會也是陸一鳴穿越的。她籌謀了十年,終於嫁入白家,但是結果令人失望。這個白玉書除了一張和陸一鳴一模一樣的臉,和一個一樣的私人藏書閣閣主的身份之外,已和陸一鳴完全是兩個人了。其實,她早就知道這一點,只是自己一直不願意相信罷了。
如果白玉書也有陸一鳴的記憶,怎麼會讓她苦等十年而不爲所動呢?那時候陸一鳴那樣愛她。可是陸一鳴爲什麼和白玉書長得一模一樣呢?或許陸一鳴是白玉書的前世吧。但是這個朝代的皇帝姓張,和本來的她同姓,中國歷史上是沒有一個朝代的皇帝姓張的。所以她也糊塗了,自己到底穿越到了哪個時空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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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登上強金閣,破壞白家祖訓,是爲了要替死去的張敏報仇嗎?”白雲暖從牀上坐起身來,燈光中,她匪夷所思地看着駱雪音。
“張敏沒有死,我就是張敏啊!我想登上強金閣,還有個私心,我想從那個地方穿越回我自己的時代,因爲我是在藏書閣裡被火燒死的。”駱雪音道。
白雲暖搖搖頭:“不對,你遇難的那座藏書閣並不一定就是強金閣,你登閣這麼多次,可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
駱雪音搖頭。
白雲暖握了她的手,道:“娘,聽我的,忘記你是張敏的身份吧,好好地做駱雪音不好嗎?你和陸一鳴註定過不到一起了,你現在是我父親的夫人哪!而且,按你的話說我父親和你那一世的情/人……”
“男朋友,”駱雪音糾正白雲暖,“我們那個時代的人稱呼情/人爲男女朋友。”
好吧。“你男朋友,我父親和你男朋友長得一模一樣,這樣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嗎?你已經害死了我的母親……我的母親因你而死……反正你讓我父親失去了他鐘愛的妻子,你也已經取我母親而代之,你就必須好好地將白夫人的角色扮演下去。”
“白雲暖,你真是個不孝女,你就不能替你母親恨我嗎?”
白雲暖落寞地笑。“母親臨死前給我和父親都留了話,要我們善待你呀!死者已矣,生者當自勉,不是嗎?”還有,按照前世的經驗,你可是還要給白家添子嗣的呢!一對龍鳳胎,白靈、白清,所以看在未出世的弟妹份上,我也不想同你鬥,只想你和父親好好的。相比真娘,我寧願呆在父親身邊的人是你駱雪音。這些話白雲暖當然不會說出口,她只是盡力遊說駱雪音道:“娘,安心做我們白家的女主人吧!父親對你是寬宥的,你又何苦和他對着幹呢?”
這一夜,駱雪音在白雲暖的房裡睡下了,她一直咀嚼着白雲暖的話,思考自己的處境,她到底該何去何從?她不知道,正有一場軒然大波等着她。比罰跪白家祠堂懺悔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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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真娘一個人無頭蒼蠅一樣在寶芳園內暴走。
白玉書對駱雪音的曖/昧態度令她抓狂。即便駱雪音做出了有辱白家門楣的事情,公然糟蹋了白家祖訓,公然登上了強金閣,他還是不肯休了她!如此袒護,令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妒忌與憤恨充滿了真娘整個胸腔。
秦艽到園子裡找到了她,卻被她一陣呵斥給罵回去了。她一個人坐在園子假山的石塊上哭了一會兒。忽見夜色中一個紅色身影驟然飄過。
“誰?”
紅玉猛不丁被真娘一嚇。“哇”地驚叫了一聲。
“紅玉,這麼晚不睡覺出來嚇人嗎?”
紅玉聽清了是真孃的聲音,雙腳一軟。便撲到真娘懷裡,嘴裡道:“真娘,有鬼!”
真娘啐了紅玉一口,“胡說什麼。哪來的鬼?”
紅玉驚慌失措,雙手緊緊抓住真娘不肯鬆開。她道:“真娘,新夫人是鬼,新夫人是鬼呀!”
真娘不由愣住。
將驚魂甫定的紅玉帶回自己的院子,給她倒了熱茶。等她安靜下來了,真娘這才問道:“紅玉到底怎麼回事?新夫人怎麼會是鬼呢?”
“千真萬確,我親耳聽到的。真娘,那駱家小姐早就死了。現在這個新夫人根本不是駱家小姐,她說她叫張敏,被一場大火燒死了,但是她的鬼魂投在了駱家小姐身上,真娘,那你說這個新夫人她到底是人是鬼啊!”紅玉駭然。
真娘安撫紅玉道:“這件事先不許聲張,你還是趕緊回聽雨軒去睡覺先。”
“可是,新夫人在聽雨軒呢,我不敢回去。”紅玉怯怯道。
真娘啐道:“小姐和綠蘿不也在聽雨軒嗎?她要是個會害人的鬼,也不一定就先害你,你也不掂量掂量你是哪根蔥!再說她要真是個鬼,她要害了你家小姐可怎麼辦?還不回去守着你家小姐。”
真娘說着,將一盞燈籠塞到紅玉手裡,紅玉只好硬着頭皮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真娘又喊住她:“等等!”
紅玉嚇了好大一跳,真娘道:“瞧你這點出息!綠蘿知道這件事嗎?”
紅玉搖頭:“綠蘿比我先睡,我原本要去看看小姐睡了沒,不料想卻聽到新夫人對小姐說的話……”紅玉一想起這聳人聽聞的真相就頭皮發麻,兩腳發軟。
真娘安撫她道:“你且回去,莫要聲張,一切有我呢!駱雪音是鬼倒好,我真娘定不會讓她在白家興風作浪的,我橫豎收拾了她!”真娘說着,目光陰了陰。
紅玉從真孃的院子走回聽雨軒時,渾身上下都出了汗,硬把身上厚厚的棉襖給汗溼了。這一夜註定無眠,輾轉反側地到了下半夜,剛剛睡着,又被夢裡的鬼魂給嚇醒。
迷迷糊糊中但見駱雪音披頭散髮站在火堆裡朝她張開血盆大口,紅玉尖叫着驚醒,綠蘿被她吵醒,揉着惺忪睡眼,責備道:“幹什麼一驚一乍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紅玉不由分說抱住綠蘿不放手,綠蘿只好也抱着她睡。
次日一早,紅玉說什麼也不肯進白雲暖裡間去伺候梳洗,綠蘿只好自己端了洗臉水進去,一邊嘟噥道:“也不知怎的,就跟撞了邪似的。”
白雲暖和駱雪音昨夜都是和衣而臥的,今早起來難免覺得睡得不舒服,又見綠蘿嘴裡唸唸有詞,便訓道:“一大早,說什麼撞邪的,也不怕觸我的黴頭。”
綠蘿道:“還不是紅玉,神神叨叨的,睡一個覺也鬼吼鬼叫的。”
駱雪音道:“可是病了?叫她進來讓我瞧瞧。”
綠蘿便去喊紅玉,紅玉硬着頭皮進來了,卻畏畏縮縮的,死活不敢靠近駱雪音,白雲暖不免有氣,道:“新夫人是一片好心,瞧你這副作死的模樣,出去出去!”
紅玉如聞大赦,飛也似的逃走。
駱雪音看着紅玉的背影,心裡生疑。卻又見紅玉急急忙忙跑進來道:“不好了不好了,老爺派了好多家人過來,說是請新夫人去祠堂!”
白雲暖一驚,看來父親是真的要責罰駱雪音了。也是,強登強金閣,罔顧白家祖訓,這是不可饒恕的大錯。駱雪音的確是要領罰,就是不知父親會如何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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