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剛告別了巴娥,睏倦之感襲上來,竺米只想趕快睡覺,可這衣服還沒褪去一半,敲門聲便在她的房間響起,想是巴娥可能還有什麼未說的話,便隨意搭了一件外衫走過去開門。
咚咚咚……
敲門聲依然沉重的繼續着,竺米無奈的應道,“嗨嗨嗨,這就來了。”這傳話的下人是個急性子嗎?怎麼敲起來沒完。
竺米心裡嘀咕着剛打開房間門,一個黑影就覆蓋到自己身上,濃重的酒臭味混合着身上的香氣刺激着鼻息,唔……誰?
撐起對方的身子,竺米纔看清身着月白色對襟闊袖便服的楚堯奚微醺着臉凝着她,手指在她臉上來回划着,輕喃着她的名字。
這傢伙怎麼醉成這樣?一個人來的嗎?
再次扶正靠在自己肩頭的男子,竺米視線向院子裡瞧了瞧並未發現太監阮信的身影,拍了拍對方的背只得拖着他沉重的身子暫且先走進屋內,“喂,楚堯奚,你清醒一下,怎麼一個人來這裡了?還喝的這麼醉。喂~~有意識嗎?”
“朕不是醉了,只是想讓自己糊塗一些。”
“……”這說話底氣倒還挺足。將楚堯奚扶到座椅上坐好,正要切桌上的檸檬片衝點檸檬茶給他解酒的竺米手上有了停頓,她側回頭看着燈光下他迷濛的樣子心裡一慌連忙收回視線故作意外的開口,“欸~~?是嗎?你也有想糊塗的時候啊,總算知道自己平時精明過頭了?”
楚堯奚掩着微疼的頭擡眼凝視身旁站着的人,不管喝了多少酒,這女子在他眼裡的形象永遠都那麼清晰動人,想到他與龍修練劍時聽到的那些話,心裡更是不好受起來。擡着手將那有些意識外的女子拉到自己身前使其直接坐到自己腿上。
“……你想酒後亂性嗎?”熟悉的動作,不知道爲何,面對這樣的楚堯奚,竺米反而顯得更冷靜起來,似乎對於他的親暱只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爲。也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影響很大的話題。
盯着女子平靜的反應,楚堯奚苦笑,頭低沉在她的肩側,喃喃道,“竺米,太狡猾了,這樣的你真是太狡猾了。”
“呃……我什麼也沒做啊,反倒是你在欺負我吧?”他這是怎麼了,好不容易彼此重聚還想看到他開心的笑着誇她找到烏風草呢,可這種氣氛怎麼也不像是說那種事的時候。
直起身子醉眼朦朧的凝着竺米的眼眸、嘴脣甚至是未整理的內衫裡坦露的頸部與鎖骨交接的皮膚,楚堯奚的脣緊緊抿着。被這強烈的視線注視,竺米還是忍不住紅起臉擡手遮擋了對方的視線,“別那麼盯着我看,我會真的以爲你要酒後亂性。”
“……呵呵,真是失禮,朕是皇帝啊。”
“皇帝就不會那麼做嗎?”
“……是經歷了那樣的事情,所以對於這種接觸已經習慣了嗎?”
“什麼意思?”他這突然說什麼呢。看着楚堯奚微彎的嘴角帶着苦澀意味,竺米不解的反問,只見對方握起她遮擋的手放在嘴前印上輕輕一吻,又是垂眸握着她的手在其臉頰廝磨,竺米顯得有些慌亂,好在對方力道不足讓她有了脫開的機會,然而對方那種受傷的表情卻讓她更亂了心跳。
“呃……不要用一種寵物狗的表情看着我啊。究竟是怎麼了。”
重新擡起自己的手撫上女子的嘴脣,見她這次沒有過於明顯的閃躲,楚堯奚才放心的開口,“只是想把那個人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跡都抹消掉而已。”
“……”竺米略顯怔住,瞪着眼看着男子失落的表情才明白了他此時這種狀態的原因,不自然的別過頭,龍修那傢伙竟然連這種事都說出來,也該考慮她的感受吧,餘光瞥着男子依舊凝着她的樣子,竺米嘆口氣,“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就是你這種不小心才讓朕如此不安,若是真發生了什麼該怎麼辦?只要想到那樣的結果,朕的心裡就會更加坐立不定。怕那不在自己的掌控範圍內,怕自己無力爲你做些什麼。”
“……”竺米回過頭重新看向男子,楚堯奚的神情依舊,那漸漸撩撥起的內心情緒讓她險些泄露了心防,這男子怎麼偏偏在這種時候說出這樣讓她難以割捨的話來,白天還當着衆人的面對她那麼的熱切,可她知道此時不是自己可以感情用事的時候。
垂下頭攪着手指,竺米故作輕鬆的開口,“沒有什麼吧,我又不是你什麼人。”
聽到女子這麼一說,楚堯奚知道她仍然介意着之前說過的話,皺了皺眉,卻也不能在此時給她更多想要的答案,“可是朕在意你。”
“你在意的是我能不能恢復你的味覺不是嗎?”糟糕,怎麼氣氛變成這樣了,他每表現對她的關心,自己就會更加煩躁,這不是重逢之後的兩個人該有的對話啊,明明回來之前每天都在想着見到他,心裡不知念過多少次他的名字,可是怎麼到了兩個人這樣獨處的時候,反而要去惹他和自己生氣呢?
難道跟龍修相處的這段日子,自己的思維模式起了變化嗎?
“……不管怎麼說,你在朕的心裡都是特別的。”
楚堯奚的脣在竺米的嘴面輕輕滑過便收了回來,只是看着她溫柔淺笑並不介意她此時的呆愣,而竺米,手指無意識的抵着嘴脣,盯着面前的男子,眉眼間隱去一絲無奈,即使如此,即使給了她這樣暖心的話語,可是最後還是無法改變什麼,他們仍然在原地踏步着,這個男子依然無法迴應她的心意,那又有什麼用呢。
楚堯奚呀,楚堯奚,所以才說你是狡猾的狐狸,既然不喜歡又何必將我綁縛在你的領域,不過……自己即使到了別人的領域也得不到心滿意足吧。竟然變得如此貪心,想要得到你更多的表現,真是被龍修的霸道傳染了吧。
混亂了心思,竺米不想再繼續這種沒有結果的話題,從楚堯奚的腿上站起身,“我先給你做點解酒的菜吧,看你這樣,晚膳應該也沒吃多少。”
“好。”楚堯奚隨意答着,也看出她不想多談此事的心思,順應的點點頭,他今晚來也不是爲了與她辯駁這種事的,可他來究竟是爲了什麼……看着那女子在外室忙碌的動作,楚堯奚陷入沉思,他在嫉妒啊,很強烈的嫉妒,聽到她受傷失蹤,看到她被龍修帶回來,爲什麼每一件事情自己都好像旁觀者一般渺小。早知如此,他就該在她走下山時就一直陪着她。
一壺清酒難掩心中惆悵,一盞相思淡了墨跡繁花,錯只在,揮不盡盛世,攬不進風流……
“吶,金糕拌雪梨,開胃醒酒的。那個金糕就是山楂糕,在我做好別的之前你先吃點這個吧。”
“……”
看着男子只是沉默不語,竺米有些疑惑,“怎麼了?”
“……朕想吃你給龍修做過的綠茵白兔餃,聽來很好吃的樣子。”
“啊,那個啊,不過是想起陽星給我抓的兔子長什麼樣了,便用瘦肉、鮮蝦等作餡料,改制成小白兔的形狀,用火腿肉點作眼睛隨意弄着消遣的,正巧被那傢伙看到才奪了去,那個你想吃?”
“想吃……”即使是隨意做出來的,可卻是想着一個男子做出來,又由另一個男子吃掉的,這麼一聽,其中就更與他毫無關係了,楚堯奚低落的情緒溢於言表,眉眼間微微垂着,看得竺米一陣慌亂。
唔哇~~這傢伙今晚是走可憐路線嗎?也太可愛了吧,不好,不好,因爲他渾身散發着‘快來可憐我’這種強烈的氣息,導致自己幾乎忘了思考,臉頰一陣熱,可惡啊,下次絕不接待喝醉酒的他進屋,自己若是定力不足還不得反撲,那不是更糟糕。
視線重新落回正在吃着山楂條的男子,那不知何時敞開的衣襟不由得讓竺米倒抽口氣猛的背轉了身子大口呼吸。
暈,這傢伙究竟是清醒着還是無意識狀態,這不是明顯在色誘她麼,餘光忍不住又偷偷轉回去盯着那白皙的皮膚看,一副色女狀態一時失了神,察覺到視線,男子回視竺米,看着她那樣的表情,眉眼淡淡笑着,害得晃神的竺米連連驚呼。
“我去做菜,你在屋裡等我。”
急匆匆跑出房間關上門,竺米大口大口呼吸着夜晚清涼的空氣,這突然跑出來,也沒覺得外面有多冷,只緊緊外衣快步跑向御膳房打算取些需要的食材回來,這人剛走出芳霄閣,就又撞到一個黑影,哎呦一聲向後倒去,還是對方反應及時,擡手將她攬回來。
“呼~~”定了定神,竺米纔看到自己撞到的原來是陽星,“咦?你今晚沒回六聖樓嗎?”
“恩,我來看看你。”
“啊……”說起來,她今天回來還沒好好同陽星聊過呢。這段時間也讓他擔心了,畢竟是在他離開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這個人的話,一定會自責自己的過失。“……你也喝酒了嗎?”敏感的湊近聞了聞男子的身上,那明顯的清酒氣味撲鼻而來,今天是適合喝酒的日子嗎?
“只是喝了一點。”稍微退後一步不自然的避開女子的湊近,陽星眼神閃爍着,他想向她道歉,因爲自己的疏忽讓她陷入危險當中,可是這女子似乎總是避開那個話題不去談及,是爲了讓他心裡好受一些嗎?這麼猜測着,陽星倒沒有心情那麼不好,只是思及龍修白日裡說過的那些話,面上帶着一絲愁容。
竺米則沒有發覺對方的不對勁,只是用食指點着他的肩責怪道,“我看不止是一點吧,正好,我要給楚堯奚做醒酒菜,你也吃一點吧。”
“……陛下在裡面嗎?”看着女子的穿着,陽星眼神黯淡一下。
“恩,他來找我。”恍然想到什麼,竺米說話變得有些含糊,說起來這兩個人也算是情敵啊,一個是對她表白的人,一個是她表白的人,這種場合在他們彼此面前提到對方總是顯得有些尷尬,“你陪我去御膳房吧。”
“好……”
總不能把這兩個人都帶到屋裡去面對面,哇啊~~自己可真是罪孽深重的女人,黃金檔的電視劇看多了嗎?唉~
“對了,我師父還在峨首山嗎?”
“沒有,大師已隨我們一同回到京都。”
“咦?是嗎?看來找時間要去一趟華露園了。”
“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恩,那個烏風草,想說問問看是直接煎藥還是做藥膳,那種東西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做。”
聽到竺米既使這種情況還在想着楚堯奚,陽星說不出是否該高興。只輕輕點點頭,看着她來到御膳房後,忙碌的專注。
只見她將一顆菜花切成小塊,沸水焯掉,再用醋熘,還向他解釋道,“喜歡吃菜花嗎?這個東西可也是飲酒時的好東西,有酸甜開胃生津之功。對了,還有豆腐都可以在喝酒的時候當做下酒的菜,不過你們現在剛喝完酒,所以我想還是用薑絲熬些魚湯比較好。”
“恩。”
“……”竺米一邊忙着手裡的動作,一邊餘光瞟着門口站立的男子笑道,“我這麼說是不是很煩?你可能不願意聽吧。”
見女子誤解,陽星連忙擺手,手裡拿着的西瓜汁便濺了幾滴出來,“不會,我喜歡聽……倒不如說請講給我聽。”因爲只有這種時候,你纔不會去想着別的事情而是面對着他的。
“嘿嘿,就算你不喜歡我也說了,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養成的壞習慣,因爲學習料理的時候,母親和老師都是這樣一邊講解一邊做,所以自己也跟着那麼做,就好像不說點什麼難受的感覺,這算不算是強迫症啊,呵呵。”
陽星淡淡笑着,對於竺米說的什麼強迫症並不表態,只是喜歡看着她在竈臺前忙碌的樣子。
接着竺米又用鹽、香醋、香油、味精和香菜,做了道拌酸白菜絲,再拿白菜心拌了海蜇皮。
“啊~~我想起來了。”
“怎麼了?”竺米突然驚呼起來,連同陽星也跟着有些緊張,只見她將視線轉移到他的身上顫顫的說道,“你,你離開了六聖樓,我的兔子誰照看呢?不會是讓胖子給宰了賣了吧?”
見女子關心的是這種事,陽星有些哭笑不得,可心裡還是覺得有些暖意,畢竟,這是他們二人之間纔有的牽繫,便笑着搖了搖頭,“兔子有留書給小秋照顧。”
“啊,是嗎?那還好,連阿成我都不放心呢,那小子莽莽撞撞的,不過這麼說來你這離京是突然離開的嗎?怎麼還留書……”見男子有些情緒一閃而逝,竺米才發覺自己問了什麼問題,原來,他不單單是去尋找楚堯奚的,也是爲了找她,自己竟神經大條的就這樣把他的心意給忽略了。
糟糕,糟糕,今天似乎總會說些不適合的話題。
端着托盤隨陽星走出御膳房,竺米低頭這樣抱怨着,二人之間又有了短暫的沉默,直到一個低冷的聲音打破這種氣氛,擡頭望去,黑幕下站立的身影逼過來的氣息讓竺米下意識躲在陽星的後面。
龍修緩緩從黑暗中走到燈光下,睨着女子的反應冷笑,“我的王妃還真是膽小的人,見到本王害羞了嗎?”
“……龍修,我說過不要開這種玩笑,而且,這麼晚你出現在這裡扮鬼玩呢?”
“那這麼晚你們兩個又是在做什麼?”
“誰要你多管。陽星我們走。”
“這樣好嗎?陽星,就這樣離開覺得可以嗎?”男子冷睨着竺米身旁的人,戲謔的笑容掛在嘴角,看着對方的沉默更是囂張的笑着,無視了竺米的瞪視。
拉着身邊人的衣角,竺米知道陽星有些顧慮,她自己違背龍修的意願還可以仗着他對她的興趣而躲過去,但是若牽扯了陽星,他隨便找個理由都能責罰他,明明不過是別國的王子。
“……陽星,你先回去休息吧。”
“竺米?”
對身邊人笑笑,竺米端着托盤的手緊了緊,“沒事,你先走吧。”
待陽星離開之後,竺米纔回過頭看着仍立於那邊的男子,深吸口氣沉聲道,“好了,你想說什麼?”
“呵,你是個聰明女人。”
“廢話我聽的多了。”
“哼,本王要你今晚陪我。”
“還在說這種話嗎?是我拒絕的不夠明顯嗎?”
“沒錯,你拒絕的很明顯,也讓本王很沒面子,所以,在楚堯奚這裡,我想得到你,現在只有這種想法。”
“……”面對龍修毫不遮掩的話語,竺米感覺有些沉重,這個人的可怕之處或許不僅僅是那強烈的佔有慾,還有一種極強的競爭心,可這感覺似乎只是針對於楚堯奚,是她的錯覺麼?這個人,提及楚堯奚的時候總是有點怨氣。
“王爺,這麼晚了還要朕的御廚給你做宵夜嗎?”
身後一個聲音響起,竺米轉頭看過去,楚堯奚就站在另一個燈籠之下,鬆散的頭髮顯示他剛剛似乎已經睡去,可是此時,絲毫沒有酒醉的混亂,眼神裡全是銳利的鋒芒。
見出現的是楚堯奚,龍修哼笑一聲,“還真是密實的保護,怎麼,陛下可以晚上用宵夜,本王就不可?”
“……也不是不可,只是找錯傳膳的人而已。”
眯眼回視男子,龍修不再做聲,他挑明警告的語氣,就是這一點讓他很不快,怎麼自己看上的獵物,都是他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