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不提正事,陸山民也不着急,一邊欣賞巧奪天工的冰雕,一邊與柳依依漫無目的的閒談。
前方獨自遊覽的海東青停下了腳步,仰頭望着冰雕而成的巨鷹下。
柳依依緩緩上前,說道:“東北神鷹海東青”。說着又半開玩笑的問道:“青姐,您祖上是不是東北人”?
陸山民怔怔的看着展翅騰飛的巨鷹,又期待的看着海東青,不管是從名字還是性格秉性上看,海東青都不太像南方人,他也想知道海東青是哪裡人。
海東青回頭看了柳依依一眼,“你的名字到像是江南人”。
柳依依呵呵一笑,“唐突了,還請青姐不要介意”。
海東青淡淡道:“沒什麼唐突的,我祖上是四川人”。
陸山民哦了一聲,四川辣妹子,難怪脾氣這麼暴。
海東青似乎對陸山民這一生帶着恍然大悟的‘哦’很不滿,秀眉微微一皺,“你什麼意思”?
陸山民笑了笑,“四川女子耿直大氣,巾幗不讓鬚眉,有“女中丈夫”之稱的秦良玉將軍就是四川人”。
柳依依噗嗤一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現在你的身上是看不到半點山野村民的影子了”。
海東青淡淡道:“你看到的只是表面,他的骨子裡還是一樣的愚蠢和不可理喻”。
陸山民聳了聳肩,笑道:“彼此彼此”。
柳依依看了兩人一眼,識趣的說道:“差不多該到晚飯時間了,我先去車上打個電話問問準備得怎麼樣了”。
陸山民點了點頭,“別太破費,都是老熟人了”。
柳依依走後,陸山民神色變得嚴肅,“你覺得怎麼樣”?
海東青淡淡道:“是個聰明人”。
陸山民淡淡道:“確實是個聰明的女人,爲了化解我們心中的戒備,專程帶我們來這裡逛一圈,之前看似漫無目的的敘舊,其目的就是打消我們的顧慮,想告訴我們與我們是一條戰線上的。”
陸山民說着頓了頓,“聰明不聰明不重要,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是金子,能走到這個層次的人自然都是聰明人,重要的是雖然納蘭子建已死,她仍然站在納蘭子建一邊,這就很不容易”。
“你相信她的話”?
陸山民眉頭微微皺了皺,“這確實很讓人糾結,她的手上很明顯有納蘭子建的遺產,如果錯過了,損失不可估量。但如果她是在放餌釣魚,今晚這頓飯就是鴻門宴”。
海東青沉默了片刻,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在見到她之前我也有所疑慮,見到她之後,我敢確信這次之行沒有危險”。
陸山民脫口問道:“爲什麼”?
海東青說道:“一個極度自信的人,一旦被更加強大的人折服之後,那種極度的自信就會變成對那人的迷信,這種迷信,比所謂的忠誠更加可靠”。
陸山民看向海東青,“你好像很欣賞她”?
海東青淡淡道:“一個愚蠢的人把身家性命全壓在賭桌上是衝動魯莽,一個聰明的人把身家性命一次性賭上就是魄力。在聰明人的世界裡,有魄力的人越來越少了”。
陸山民不置可否,望向遠處站在汽車旁等候着的柳依依,說道“走吧,不管她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總得去看過之後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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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柳依依這種當地名流,已經不需要高大上的奢華場所裝點門面,汽車穿過高樓林立的繁華城區,駛入頗爲陳舊冷清的老城區。
老城區是一大片的衚衕,井字形的衚衕貫穿聯通,路面是光滑的青石板,兩側是紅綠相間的翻新閣樓。
柳依依說道:“東北人比較懷舊,這片衚衕本來是要拆了蓋商業樓的,當地的住戶死活不同意,我差點就栽在這上面了”。
陸山民看着柳依依,“這片衚衕是你的”?
柳依依說道:“這是去年我接任家主後的第一戰,舉柳家整個家族之力拿下這片衚衕,投了七八十個億,還貸了一屁股的款,很多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話”。
陸山民說道:“看來不是東北人懷舊,是有人給你下絆子”。
柳依依說道:“這是陽謀,當地這些住戶本來就不同意,有人一攛掇,自然就羣情激奮了”。
陸山民笑了笑,“看你現在好好的,我很好奇你是怎麼渡過這道坎的”。
柳依依微微一笑,嫵媚生姿,她沒有回答陸山民的問題,轉而看向海東青,“青姐,給他上一課吧”?
海東青一直看着車窗外,此時回過頭來看着陸山民,說道:“這片衚衕裡的房子都在原來的基礎上裝修過,很明顯,這裡是要打造成一個旅遊打卡地”。
說着,海東青看向柳依依,“以你的聰明,在拿地之前就應該會想到有人會下絆子,所以你本來的目的就是搞旅遊,蓋商業樓不過是一個煙霧彈”。
柳依依朝海東青豎起大拇指,“青姐慧眼如炬”。
海東青接着說道:“你買下這片衚衕應該耗幹了柳家的財力,沒有足夠的資金支撐商業樓開發。打造一條古街就不一樣,只需要修修補補,花不了多少錢,裝修的成本還可以嫁接到商戶頭上”。
陸山民不解的問道:“這樣的話,七八十個億的成本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收回來?還有銀行貸款利息,這筆成本也不低”。
海東青說道:“資本市場,能欠債就是本事。況且旅遊項目是城市名片,有這張牌在手,政府就不會爲難她,只要政府的態度是支持,銀行就不敢爲難她,那一幫子下絆子的人也再難下手”。
陸山民看着海東青,“你仍然沒回答怎麼收回成本的問題,而且這是在替政府解決問題,到頭來只能是賠本賺吆喝”。
海東青嘴角微微翹起,臉上略微有些不耐煩。“剩下的你來回答,我不想跟白癡說話”。
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陸山民沒有因海東青的鄙夷而生氣,帶着詢問的眼神看着柳依依。
柳依依呵呵一笑,說道:“陸山民,你骨子裡還是以前那個老實的山野村民啊”。
陸山民也淡淡一笑,“不用故弄玄虛了,你已經證明了你的聰明”。
柳依依笑容漸漸收斂,她可不認爲陸山民是個白癡,要真是白癡,又怎麼會猜到她這一番話是在向他們證明她合作的價值。
“旅遊項目不是目的,只是手段。真正的目的是利用旅遊給這片地帶來人氣,我在衚衕周邊還屯了不少荒地,等這裡人氣起來,到時候我再在周邊搞房地產項目,所掙的錢絕對比直接拆了這片衚衕要多得多。這個時間不會太長,有政府的支持,這個旅遊景點最多兩年就能火起來”。
陸山民恍然大悟,“你在周邊屯的地價格很便宜吧”?
柳依依點了點頭,“我又不是做慈善的,我給政府解決難題,政府也總得拿出點誠意來吧”。
說話間,汽車轉了幾個彎,停在了一處閣樓前。
陸山民站在閣樓前,看着門楣上的三個字,說道“御膳房,這名字取得太囂張了吧”。
柳依依說道:“一點不囂張,這裡的大廚祖上五代人都是皇宮裡的御廚,正宗正黃旗人,當年清政府倒臺之後,很多旗人都回到了東北三省,我們這裡可到處都是珍寶。這裡大廚的父輩當年落難之時得到過柳家的幫扶,要不然還請不來”。
陸山民點了點頭,這就是大家族的底蘊,祖祖輩輩下來,在各行各業各個領域都積累下了不一般的交情,而這種交情很多時候就是金錢,甚至比金錢更值錢。有這家‘御膳房’坐鎮,這條古街想不火都難。
走進‘御膳房’,一應傢俱古色古香,有些實木傢俱一看就是有些年頭的老物件。
柳依依領路上樓,邊走邊說道:“今晚我還請了幾位作陪的人,東北人與南方人不一樣,如有得罪還請不要與他們一般見識”。
陸山民沒有說話,他知道這話是說給海東青聽的。
海東青不冷不熱的問道:“他們信得過嗎”?
柳依依笑了笑說道:“都是講究人,而且信不信得過無所謂,他們壓根兒就不知道怎麼回事”。
上了二樓,隔着屏風,已經聽到了交談聲。
轉過屏風,坐在圈椅上的三人含笑對柳依依點了點頭,然後目光從陸山民和海東青身上一掃而過,也禮貌性的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柳依依將上座讓給了海東青和陸山民,自己坐在了海東青的身旁。
陸山民的目光迅速掃過三人,挨着他坐的是一個穿唐裝的五十來歲的男人,十隻手指上帶了八個玉扳指,緊挨着他坐的是一個穿着黃色大褂的男人,也是五十來歲,手裡握着個玉如意,另外一個稍年輕一點,估摸四十歲左右,留着八字鬍,帶着金絲眼鏡。
包房裡暖氣十足,柳依依脫掉大衣掛在衣架上,隨着身軀的扭動,山峰起伏,羣巒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