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在雪原上肆無忌憚的呼嘯、翻滾,卷着雪晶在大地上來回的衝撞,就像是千百支鋼針紮在臉上,火辣辣的刺痛。雪線上突兀的隆起一片黑色,好似一頭蠻荒巨獸伏在那裡,只一眼,便讓人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阿格尼斯城原本是座軍事要塞,但隨着邊境線向北向西拓展,這座城市也漸漸失去了它在軍事上的地位,開始向綜合化多元化方向發展,城牆也多次擴建,變成了現如今這座可容納數百萬人的大都市。阿格尼斯是大陸中部地區最重要的一個貿易集散中心,貨物在這裡裝車,只需10天便能出現在胡克帝國和黑暗帝國的市場上。
在城門**了幾個銀幣的入城費,馬車徐徐的向裡走。趁着這個機會,威廉也開始向自薦當車伕的格林打聽起這座城市來。
阿格尼斯城一共有三道城牆,將城市一分爲三,每一道都代表着一個發展時期。最裡面的那道城牆最爲高大,那是最初的軍事要塞,城牆上每隔一段距離便能看到一座尖頂的哨塔。雖說早已廢棄了數百年,但上面刀砍斧削的痕跡依稀可見,正在向每一位在城牆下駐足的過客訴說着當年戰爭的殘酷。中間的城牆相對要單薄許多,因爲戰爭的影響還在,仍然保留了一些軍事上的功能,只是與原先的那道城牆相比,顯得光滑了許多,似乎還沒有經歷過戰火的洗禮。至於最外面的那道城牆,完全就是爲建而建,純屬是個擺設。在城牆的內側,是一圈環形的建築羣,與城牆緊密的結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外城的環形建築羣是阿格尼斯最主要的商業中心,每年有70%以上的交易要在這裡完成,是阿格尼斯最主要的稅收來源。夾在中間的中城集中了索恩帝國北部地區幾乎所有的工匠,他們在這裡辛勤的勞動,用汗水和智慧製造出一件件精美的手工藝品,再由僱傭他們的貴族和商人販賣到大陸各地。內城依舊保持着軍事要塞的傳統,貴族住在這裡完全不用爲安全擔心,商人則乾脆把這裡當成了金庫,所有大宗的金幣交割都要放在這裡來完成。
馬車在一家旅館前徐徐停下,下了馬車,威廉四下打量了一番。發現旅館的周圍一片狼藉,斷壁殘垣隨處可見,偶爾還能看到幾滴黑褐色的血跡。早先時候聽說大雪壓塌了城裡不少的建築,不過現在來看,被壓塌的房屋大多都是城裡的平民胡亂搭建的違章建築。死掉的人,也只是一些貪圖便宜,臨時居住在其中的商隊雜役。
洛林喋喋不休的訴說着那天夜晚的慘狀,話語間對阿格尼斯城的執政官也多有不敬。不過在威廉看來,房屋倒了,只能怪主人咎由自取,死掉的人雖然值得同情,但也不能作爲控訴執政官的理由。這種事情是天災更是人|禍,如果非要找個罪魁禍首,那也只能算在違章建築的主人頭上。如果他們不爲了多賺幾個房租亂搭亂建,如果他們能夠把房子建的更牢固一點,也就不會有這種慘劇發生。
不過這些話跟凱瑟琳說是沒問題,但不能當着洛林的面。凱瑟琳是要回去當領主的,眼前這些事就是她今後需要處理的問題。可
是洛林的身份和地位都決定了他不可能站在公正的角度去看待這件事,跟他說了,只會將矛盾激化。
原本是不打算進城的,可是一場大雪讓凱瑟琳不得不修改計劃,哪怕現在歸心似箭,也得等到被大雪阻斷的官道打通了才能繼續上路。而且還有一個原因讓三人不得不在阿格尼斯城留宿,跑腿任務需要找到的那塊墓地,居然無人知曉。
“威廉,還是沒人知道那個墓地麼?”旅館的客房裡,凱瑟琳眉頭微皺,目光中若有所思。
“我去傭兵工會問了下,都說不記得阿格尼斯城有一個叫做葬花谷的地方。”
威廉對此倒不是很在意,把小箱子往桌子上一放,搬了把椅子,大刀金馬的做在凱瑟琳的對面。類似這樣的跑腿任務,找不到目的地的情況也是有的,只要讓目的地的傭兵工會開出“查無此人”的證明,就算完不成任務也能拿到相應的積分。
凱瑟琳不甘心,又繼續道:“你就沒有再多找幾個人問問麼?阿格尼斯城曾經擴建過兩次,或許不在城外而是在城內。”
“這不可能!”威廉搖了搖頭:“阿格尼斯城最後一次擴建是在100多年前,就算真的有知情人,你認爲他們能活到現在麼?”
凱瑟琳沉默了……
的確,荒古大陸上的人類,能夠活到80歲的已經算是高壽,只有那些打破生命禁忌的超級強者,纔有可能活上100多歲。而這樣的強者就算有,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更何況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知道阿格尼斯城是否曾經有過一個叫做葬花谷的地方。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凱瑟琳身邊的勞拉突然開口道:“不一定非得問人啊,其實問書本也是一樣的。像阿格尼斯城這樣的大城市,是一定會有寫地方誌的。”
對啊!勞拉的話讓威廉和凱瑟琳眼前一亮。這種事的確不需要問人,問書就可以了。在荒古大陸,爲政一方的執政官都有撰寫地方誌的傳統,或許會因爲個人的原因,把自己執政期間發生的事用春秋筆法文飾一番,可是當地的一些地名,是不可能也不屑修改的。所以要想知道阿格尼斯城歷史上是否真的有葬花谷這個地方,只要查一查本城的地方誌就可以了。
其實不光是地方誌,還有遊記一類的雜文也非常具有參考價值。遊記是遊吟詩人用來記錄自己旅行見聞的日記,通常會是散文和詩歌一類的題材,內容有一部分取自真是題材,也有一部分是遊吟詩人自己虛構出來的故事。但內容的真僞對威廉等人來說無所謂,只要裡面記錄的地名是真實的就行。
有了尋找的方向,凱瑟琳立刻開始分派工作:“威廉,你和我一起去市政廳去調閱地方誌,而勞拉,你就到城裡的幾個歷史比較悠久的貴族家裡拜訪一下。貴族的家裡都有書房,哪怕自己不看書,也會買一些來做做樣子。你是魔法師,這個身份在貴族面前比我們管用,所以只能讓你辛苦一趟了。”
“是!”勞拉立刻美滋滋的答應了下來。
這哪是什麼苦差事,根本
就是個美差啊。魔法師在貴族們的面前一直很吃香,特別是像勞拉這樣的年輕的女魔法師,更是受人追捧的對象。到時候根本不用自己動手,只需一個暗示,別說是一個地名,就算是地裡究竟埋了多少骨頭,也都能給你數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旅館的門前分手,威廉和凱瑟琳結伴向內城的市政廳走去。雖說現在是冬季,但沿途擺攤設點的商販依舊數不勝數。有人在扯着嗓子叫賣,也有人在面紅耳赤的討價還價,還有幾個小孩頭上頂着籮筐,裡面裝着水果和點心,在凱瑟琳的身邊繞來繞去,不斷的暗示。
凱瑟琳從面前的一個籮筐裡拿了一個蘋果,回頭朝威廉拋了個媚眼。威廉苦笑,在衣兜裡翻了翻,摸出一個銀幣扔給小孩。小孩拿着銀幣用牙咬了咬,又從旁邊的孩子頭上拿了塊夾了烤腸的麪包塞給威廉,這才嬉笑着與其他孩子一起消失在人羣裡,片刻之後又出現在另一個年輕女人的身邊。
麪包又粗又硬,烤腸的火候也不是很好。若是換做以前,這種粗食威廉是不屑入口的,但是現在吃起來卻十分香甜。環境變了,心境也就自然而然的變了。
走進阿格尼斯城的市政廳,向裡面的工作人員道明來意,那個人很快便把凱瑟琳和威廉帶到了市政廳的資料室。在支付了20個金幣的高昂查閱費之後,威廉跟在凱瑟琳的身後走進這個滿是灰塵和黴味的房間。
這間資料室也就跟另一個世界的普通教室差不多大,但裡面的書架倒是排的滿滿當當。或許是許久沒有人光顧過這裡,資料室的老管理員一邊引着威廉和凱瑟琳往裡走,一邊介紹道:“這間資料室從阿格尼斯城建城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存在了,距今已經有1300多年的歷史。阿格尼斯城各個時期所頒佈的法律公文、稅收賬本、城市規劃,還有各種大事記,全都要記錄在案,並且在此存檔,以便後人查閱。不是二位想要查些什麼資料,老朽也好幫些忙。”
“那好啊!”凱瑟琳聞言大喜:“我們最近在找一個叫做葬花谷的地方,但是問了許多人都不知道,所以就想到這裡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有所發現。”
“葬花谷……”老管理員沉思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記得阿格尼斯城有個叫葬花谷的地方。而且葬花谷這個地名,也不符合帝國的命名傳統,更像是某些人口口相傳的暱稱。當然,老朽的記憶力有限,不記得這個地名也很正常,希望這裡的資料能夠給二位有所幫助。”
老管理員說完便轉身往外走,走了十幾步,不然又停下來,昂着頭若有所思。片刻之後又嘆了口氣,輕輕的搖了搖頭,繼而走出了房間。
威廉與凱瑟琳相視苦笑,無奈的聳了聳肩,然後按照目錄索引找到存放地方誌的書架,按照年代一卷一卷的開始尋找答案。而在內城的另一端,勞拉正趾高氣昂的坐在沙發上,喝着鮮榨果汁,品嚐着可口的點心。在她身前不遠的地方,幾個年輕的貴族正盤對坐在書堆旁,所有的人都很安靜,只有翻書的沙沙聲連綿不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