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着着實實的被驚了一下,心說這些事情我怎麼完全都不知道的,哎,怪只能怪陸暻年把我保護的太好,外面的這些事情,根本就進不了我的耳朵,入不得我的眼睛。
陸暻年這樣過濾消息,我當然知道他是爲了我好,但是這要是我今天不是這樣突然的來了醫院,那麼是不是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呢。
應該是有這樣的情況出現的。
我進到病房,看到醒來的顧佳芸還是躺着的,只是眼珠子會轉會動,算起來從出車禍到現在顧佳芸已經躺了兩年多了,現在她醒了,其實身體各方面的機能都還是沒有恢復的。
我媽坐在顧佳芸身邊的沙發上,表情有些僵硬,眼睛裡面沒有什麼情緒,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媽。”我出聲叫她。
叫完我自己都愣住了,面對夏夫人的時候,我是根本就想不到這個字的,可是面對的人是我媽,我就叫的十分順口了。
我媽看到我,倒是沒有像往常一樣的鬧起來,而是微微笑了下,“你來了,快來看看,芸芸醒了。”
點點頭。我往牀旁邊走了走。
顧佳芸看到我眼睛裡面充滿了怨毒,她張嘴說着什麼,只是她的發音不是很準確,具體說的什麼,我也是聽不懂的。
雖然聽不懂,但是我也知道肯定不是好話。
實在是令人費解,她昏睡了兩年多,醒來見到我,居然會是這樣的表情動作,真的很令人無奈。有時候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到底哪裡招他們恨了呢。
不過我今天來的目的,顯然不是看顧佳芸的臉色。
大致看出她是什麼樣子的,就成了,別說我現在的身世曝光了,就是從前我還是顧佳芸的親妹妹的時候,她出車禍之後的事情,我都是不管的。
我對着我媽說:“媽媽,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說。”
我媽反應的很快,“走,我們出去說。”
我想她大概也是心裡有譜的吧。
無論事實是怎麼樣的,我跟我媽坐在醫院的小花園裡,這裡是平時爲了病人散步特意打造的地方,其實環境不差,還有免費的茶點發放領取。
我媽急吼吼的跑去拿了兩杯茉莉花茶來,遞給我了一杯。
我盯着一次性茶杯裡漂浮着的茉莉花瓣,心裡五味雜陳,我跟我媽真的很難有這樣平心靜氣的坐下來的時候,能說的,該說的,在我們母女之間都是沒有的。
我的記憶裡,充滿了漠視跟辱罵。
過去的很多年裡,我曾不斷的懷疑過我的身世,就是那種純粹的想像,想象着我也有個能愛我疼我的母親,想象着我能有個和睦溫馨的家庭。
我之所以大學畢業就結婚,對家庭的渴望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個部分。
但是很顯然的,我並沒有這樣的命。
是的,時至今日我相信了命運這樣的說法,可能我命中就沒有好的家庭,好的父母吧。
那麼好,我認命。
我深吸口氣,很直白的跟我媽說:“夏家人來找過我,說我是他們家親生的。”
我媽手中的茶杯滾落。
水灑了她一身,我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她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很激動的說:“你不要聽那些人胡說,你可不能不認我!”
我看着媽媽激動的樣子,心裡其實是有些欣慰的。
“你放心,我沒有認他們。”
我媽這才平靜下來一點,嘟囔着說:“當初我們都是說好了的,我養着你,他們養着豪仔,他們現在不想要我的豪仔了,看着你有出息,就想要要回你,哪有這麼美的事情。”
好吧,好吧,我心中的欣慰本身都笑了。
這是早就預料到的結果,我不動怒,不動情,只是想問:“您能告訴我當年的真相嗎?”
我現在要的不是關愛,不是父母,而是真相。
我想知道當地是怎麼一回事情。
不要再像現在一樣被他們左右的團團轉,似乎只有我一個人是傻子,是矇在鼓裡的白癡。
我媽看了我半晌,突然就哭了起來,“你現在知道是富人家的女兒了,一定是不會認我這個媽了,對不對?我的孩子啊!”
她又開始哭。
我對她這樣的表現,實在是反感到了極點。
站起來說:“如果你不想說,那麼我就先走了。”
我媽一把拉住我,點頭說:“我說,我說。”
“我那時候住院,跟夏家的那個女人一個病房。她說她男人外面有人,她要是這一胎生不出兒子來,就要被休回家去了。”我媽說的聲淚俱下的,“我看着她家裡條件不錯,她懷孕待產的時候一直都有罐頭吃,我那時候讓你爸給我買兩斤桔子都是稀罕事情。”
“後來她先生了,是個女兒。也就是你,我在她後面進的產房。那時候不像現在還分的這麼清楚,我進產房的時候,她還沒有被推出來,她當時剛剛生完,從產牀上爬下來就跪着求我,讓我把孩子跟她換了........”
我打斷她,不想聽這些簡直堪比電視劇的解釋。
我知道這些都是騙人的。
我媽媽這個人,這麼多年了,我還是很瞭解的。從來都是無利不起早。當初她生的可是個兒子啊,就爲了別人家能吃上罐頭,爲了別人跪着求她,就把自己的孩子送人,這樣的話,我根本就不會信。
我也是做了母親的人。
要讓我把孩子送人,那簡直就是挖我的心,割我的肉。
我是決不會同意的。
所以我媽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信。
她在騙我。
毫無懸念的。
我站起來,“你要是不想說,那我就自己去查,當年的事情也不只是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我總歸是能查出來的。實在不行,還有夏家的人,他們現在想要認回我,總歸是要給我一個解釋的。”
真的就這麼較起真兒來。
我知道當年夏夫人大概有必須要生兒子的理由,但是我媽,卻沒有要把兒子給出去的理由,我就想知道她爲什麼收留了我。
我現在已經知道了親生的父母爲什麼拋棄了我,總也要知道我的養母爲什麼收留了我吧。
我媽被我嚇的不輕。
聲音怪異的很,“不要去查,求你了,別去查啊。”
她這樣害怕的樣子倒是更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反倒更強硬起來,“你說了實情,我就不去查,要不然不說夏家,我還有陸暻年呢,總有能人能查的清的。”
“不要啊.......不要。”我媽這一次是真的哭了。
哭的悽慘無比。
她哭着說:“都是你那個挨千刀的舅舅啊,他在我懷孕的時候傷了人,誰知道那人最後還死了,那女人的老豆能幫忙平了這事,要不然我怎麼能捨下我的兒子啊,那是我的兒子啊!”
我腦子愣了愣。
原來事情的癥結在這裡。
原來如此啊。
我笑起來,笑的諷刺又開懷,終於明白我是爲了什麼被收留進顧家。更是明白了爲什麼這麼多年我媽都會守口如瓶,就算是真的很不喜歡我,很討厭我,但是她還是忍下來,還是把我養大了。要不是這一次夏天佑好巧不巧的出了實情,受了傷,且住在這家醫院裡,我媽這輩子都不會說出那是他兒子的實情,只爲了她的好弟弟。
怪不得。我媽從來都怕派出所,警察局。
有個殺人犯的弟弟,她能不怕麼她。
聽到了當年真實的事情,我心頭有些釋然,站起來就打算離開。我媽卻還是拉着我不放,她已經哭的失了控制,斷斷續續的說着:“夏夏啊,你不能回去他們家。他們是不會把我的兒子還給我的,你不能回去啊。你就是我的女兒,你不能回去啊,你回去了你舅舅又該怎麼辦?”
她說的斷斷續續的,我有些聽不真切。
不過意思還是明白的,夏天佑那樣的闊少爺,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也是斷然不會回到我這個窮酸的家裡的,今早我已經見過夏天佑,他是完完全全的就沒有將自己當成顧家的人,心裡還滿滿的是自己是夏家少爺的幻想。而我,現在夏家的意思,也是要認回去,雖然夏家人姿態擺的很高,對我有些指手畫腳,但是意思還是明白的,就是要我回到夏家去。
我要是回了夏家,夏天佑卻也不會認回來。
我媽這麼多年,也不知道是不是雞飛蛋打一場空。
而且有我在顧家養着,夏家的人到底不會不牽掛着當年的事情。總歸是不會讓我舅舅的事情東窗事發,但是隻要我回去夏家了,夏家人就根本沒有了這樣的顧慮,而且出於消滅不好的過去的考慮,夏家人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滅了顧家人。
我心頭一陣涼。
別看我媽平時只會鬧騰,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她倒是不糊塗。
我其實是真的很無奈的,但是有些話還是要說:“我是不會回夏家的。這個你放心。不過你現在要擔心的,應該是你兒子,而不是我。”
我能有什麼殺傷力。
這些年我被這些人當成傻子一樣的耍,親媽不要我,養母不愛我,就這樣我還不是長大了,還不是活到了今天。
我不期待他們給我什麼,所以我也沒有不甘,沒有怨恨。
但是夏天佑不是。
那纔是真正的大混蛋一個。
我要是他,現在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滅了顧家,沒有了顧家,他就是夏家的兒子,堂堂正正的夏天佑,不會在有人說,其實我是你親媽。
而且考慮到夏天佑的性子,這樣的事情,那個混蛋還真的是做不出的。
臨走的時候,我忍不住問了我媽一句,“我爸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兒嗎?”
我媽搖搖頭。
剛纔我說完她該小心的人是夏天佑之後,她就成了這幅癡呆的樣子,好似一切都入不得她的耳一樣。我想他是被打擊的厲害了,夏天佑在她心裡是她的兒子,卻不知道那個孩子,恐怕恨毒了她這個母親。
她什麼都沒說,我卻是明白的,當年在產房裡,我媽爲了我舅舅把孩子跟人家的掉了包,但是我爸爸並不知道這些。
那個年月裡,兒子對一個家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即便是我爸爸這樣的軟和人,估計也不會同意將兒子送給別人。
所以也就是說,這些年來,我爸爸是真的把我當成親生女兒在疼的。
我坐上車的時候,心中有些酸酸澀澀的暖。
這樣也好,這麼些年,總算是有一個人曾經把我當成親生的女兒在疼的,這樣就好,我還有一個人疼愛過,這樣我就很知足了。
忙活了一早上,回到別墅的時候都已經過了午餐的時間。
進到別墅的院子裡我就聽到孩子們的哭聲,撕心裂肺的那種。
兩個寶寶平時都是不怎麼愛哭的,主要是照顧的人多,很少有讓他們不舒服的時候,所以孩子也是乖。要不是真的哪裡不舒服了,孩子是絕不可能這麼哭的。
這當孃的,聽到孩子的哭聲,那真是跟催命符一樣的。
我一溜兒小跑就往房子裡趕。
走到門口了,才聽到時女士憤怒的聲音,“你丟不丟人?啊!我的老臉都讓你丟光了!你說說你當年怎麼回事,怎麼能幹出這樣羞死人的事情,我現在都不敢出門,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跑進門。
就看到時女士掐着腰,站在客廳裡破口大罵。
而陸暻?年哪裡顧的上她,兩個孩子哭的根本哄不住,他急的滿頭大汗,團團轉。
孩子都哭成這樣了,還是沒能抵禦住時女士的怒火,她依然在罵:“我不管,你現在就給我出去澄清,說網上那些事情都是假的!你聽到了沒有!”說完她還不解氣,“你成天不去公司呆着,在家裡杵着算是怎麼回事啊,這不是對外默認了你的事情嗎?那個女人呢。她的孩子她怎麼不管,讓你待在家裡養孩子,她這是想上天啊!”
陸暻年一手抱着一個,哄完女兒哄兒子,那樣子急的就差跟着孩子一起哭了。
我看着陸暻年還有孩子們的樣子,那心裡啊,真跟被揪住了一樣。
站在門口我就吼:“你給我滾出去!”
時女士這時候扭過頭來看我,眼中簡直有火苗在閃,“你說什麼?!”
“我!說!你!給!我!滾!出!去!”我一字一句的低吼。
孩子們看到我。哭的更慘,尤其是兒子,兩隻手臂伸的長長的要我抱,那樣子別提多傷心了。
我看到孩子,心裡那疼,就別提了。
急忙跑過去把兒子結過來,孩子現在還小不懂事情,抱住我的脖子,哭的好委屈的。
我這個當媽的,真的是眼淚也跟着打轉,真不知道我就出去了這麼一會兒,這父子(女)三個受了多少委屈。
時女士這時候緩過勁來,對着我也是沒有好語氣,“你以爲你是誰?敢來命令我!他都不敢對我這麼說話!”
她趾高氣昂,指着陸暻年。
“他孝順是他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一隻手撫摸着兒子的小腦袋,讓他不要怕,不要怕,然後對着時女士,我是真的心硬如鐵的,“網上說他的事情怎麼了?值得你這樣鬧上門!他在我眼裡比什麼人都乾淨,倒是你,所謂的母親,他那時候纔多大,你作爲母親進到責任了嗎?我的孩子被你大聲嚇到我都要心疼的要死,你呢。他都被人傷成這樣了,你心疼過嗎?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他親媽!”
原諒我說出這樣的話吧,主要是最近這些血脈親疏的事情對我的影響太深,我一張口就是這樣的話,根本改不過來。
時女士被我刺激道:“你胡說!”
我當然知道不可能,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夏亦寒說過的話還在我耳邊迴響,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去港城找上富商懷孕,並偷渡出國生子的女人。我看着時女士,上上小小的打量,因爲生陸暻年生的早。她現在也不過就是五十多歲,看起來保養的很好,丰姿綽約的。
當年她想要以肚子裡的孩子改變命運,過上富足的生活,那麼現在同樣也是的。
陸暻年如果出現什麼不好的事情,第一要影響的,就是她的名譽,她的好日子。
她當然不同意,她當然要將這些事情都掩藏起來。
因爲這種想法,她反而不會去顧慮兒子當年真的遇到了什麼,是不是真的受到了傷害。她根本不會往這面想,她只會怪罪陸暻年怎麼會幹出這樣的荒唐事情,只會讓陸暻年否認,甚至壓制住媒體,不讓這樣的事情曝光出來,而不去想,這麼多年陸暻年的事情都沒有曝光出來,爲什麼此時就會爆出來。
一切的一切,她都不想,只想着不要影響她的生活。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悲傷與哀愁,父母對子女,怎麼就能這樣的無情與不理解。
我抱着孩子走到陸暻年身邊,女兒從來黏他,但是看到我還是腦袋往我身邊倒,陸暻年嚇的急忙扶住女兒的小腰。
我看着陸暻年,是真的恨鐵不成鋼,明明那麼殺伐決斷男人,滿身是槍的敢去跟人火拼,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連句反擊的話都不敢說了呢。
“你啞巴啊!就這麼等着讓她罵你?!”我打抱不平。
那邊時女士吼起來,“好呀你!我就知道一定是你這個女人,教着我兒子跟我對着幹!”
真煩!
我今天真的是煩透了這些所謂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