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局長,元老院已經授權組建一個特別委員會,對所有強力部門的工作進行一次全面的檢查,重點是你們政治保衛局。~您對此什麼看法?”潘潘拿着採訪本,看着辦公桌後面的敦厚的趙曼熊。
“我是常務副局長。”趙曼熊和藹的微微點頭,“對此我們當然是雙手贊成,竭誠歡迎了。”
“這麼說,您的部門將對調查委員會完全公開,不做任何隱瞞?”
“政治保衛局對廣大元老沒什麼可隱瞞的。”
“您確定是這樣?”
“是的,非常確定。”他看起來非常坦然。
“既然這樣,您將如何保證這次調查是徹底的公開和透明呢?”
“爲了確保這次調查徹底的公開和透明,政治保衛局的檔案室和所有的辦公室都將對調查委員會的成員公開。他們將可以調閱任何材料,約見任何工作人員。只要履行合法的手續。”趙曼熊身子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着疊在肚皮上,“我們會全力配合調查。毫無保留。”
潘潘有些難以置信,因爲這話說得太坦然了,難道這胖子另有後手?程詠昕向她談過多次政治保衛局的黑材料的事情,她一直對這個堪比水門事件的“特大新聞”趨之若鶩,但是苦無入手點。
這次專門針對政治保衛局的調查委員會的成立,使得她立刻興奮起來。雖然在抽籤中他沒有成爲調查委員,但是作爲宣傳口的重要幹部,獲得了全過程採訪的權力。
黑材料一定是已經被藏匿或者銷燬了。所以這胖子才這麼坦然。潘潘有些失望。她決定單刀直入:
“據某些消息渠道稱:政治保衛總局一直在非法蒐集元老的個人黑材料,您對此有何評論?”
“這自然是無稽之談。政治保衛局始終堅持爲元老院和人民服務。服務於元老院的整個事業,任何對我們工作的中傷都是卑鄙無恥的。我們保留對這一謠言進行法律追究的權力。”
標準的官方回答。無瑕可擊。潘潘收起筆記本。“感謝您接受我的採訪。”
“哪裡,哪裡,”趙曼熊起身相送,“您走好。”
看着她關上了辦公室的門,趙曼熊拿起了電話:“請各處的處長到我這裡來。”
“好了,同志們,調查委員會就要來我們這裡了。”趙曼熊看着坐在辦公桌前的幾位處長們,“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千萬不要有任何的牴觸情緒,要微笑。對,面帶微笑……”
“這活沒法幹了。”周伯韜嘀咕道,“咱們政治保衛局有屁個權力,稍微大一點的行動都要知會警察來協助,連自己的行動力量都沒有,出了問題倒要咱們背黑鍋……”
“咱們政治保衛局吧,忙死累活,成績是大家看不到的,黑鍋是有目共睹的。難怪老周當年寧肯當印刷工兼職幹警察也不來咱們這裡。”
午木也發作了:“說有權,狗屁,咱們這裡除了情懷還有什麼?有人天天嫌我們權力大,百仞城滿地都是的處長算個屁……”他在這次調查中首當其衝。被人集火攻擊,誰都知道他完蛋了,有想法的都趕過來踩幾腳。一時間獨孤求婚第二的帽子已經戴上了。
趙曼熊保持着溫和的笑容。聽了五分鐘下屬們的抱怨:“同志們,抱怨是不解決問題的。你們早就清楚:這是一份講理想的工作。能夠支持你幹下去的。只有理想。眼前的一點小挫折對於我們的理想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呢?同志們,我們在一天天的壯大。在一天天的成熟,某些人感到害怕是正常的,要理解。”
午木問道:“那麼關於我們的工作內容方面的調查……”
“他們想知道什麼,就告訴他們什麼,想看什麼,就給他們看什麼。我們沒什麼好隱瞞的,”趙曼熊說,“但是,任何調閱檔案、複製材料和談話都要留下相關的書面文件,特別是談話,必須留有錄音或者談話各方簽字確認的記錄稿。非調查組成員,非對口成員,不得跨範圍調查。”
“明白了。”
“你們都去工作吧。手裡的工作繼續做。”趙曼熊說道,“午木留一下。”
“小午,你的檢查我看過了,”趙曼熊從書桌裡拿出一份文件來,“我已經替你做了修改。不過我的意見是你可以下來,但是不要上交。”
“這樣可以嗎?”午木有些遲疑的接了過來。
“如果形式發展到那一步,你可以用這個在會議上發表口頭檢查,不要交書面稿。”趙曼熊說,“書面檢查是要進檔案的……”
“是的,我知道了。謝謝。”
“不用客氣,”趙曼熊在藤椅裡挪動着自己肥碩的身體,“一個口頭檢討,不要當回事……”
“我現在已經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
“不要有負擔,你不是獨孤求婚。就算是他,組織上也不會放棄他的。”趙曼熊說,“咱們現在遭遇到了一點暫時的挫折,但是有挫折纔有進步。不管你到哪裡去工作,都要記住這一點。”
“7648,起來!”隨着獄卒的大聲吆喝伴隨着鐵門開啓的聲音,劉富卿走進單間牢房的走廊裡。
囚室的門已經打開了,裡面很乾淨,毫無大明監獄裡的骯髒惡臭。一個還算年輕的男人搖搖晃晃的從木板牀上爬了起來,有氣無力的望着劉富卿,低聲道:“這是來恭喜的吧。”
“林銘,你的問題已經查清了。”劉富卿說,“算你走運。沒攙和進去。”
林銘被沒日沒夜的審訊折磨的落了形,幸好髡賊的監獄和大明不同,不但乾淨也沒有牢頭虐待,結束審訊之後總算讓他好好的休息了幾天。這纔算緩過勁來。此刻他雖然精神萎頓,但是“算你走運”四個字還是聽到的,不由得全身一震,擡起了頭,遲疑的說道:“你是說……”
“對,你沒事,不會死了。”劉富卿笑了笑,“隨我來吧。”
林銘看着窗外的陽光,幾乎有些睜不開眼睛,他已經有多少天沒有看到太陽了?自從被捕之後,他就完全喪失了時間概念,日日夜夜看到的都是永不熄滅的煤氣燈。
髡賊的審訊讓他大開眼界,也許這個詞用在自己身上有點苦澀。不過林銘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還有不動鞭子,不上刑具的審訊。儘管他從偶然聽到的慘叫聲中知道髡賊大約有比大明更可怕的刑具的存在,但是他很不爭氣的第二輪審訊中就全面崩潰了。他隱隱約約的記得自己哭得眼淚鼻涕一塌糊塗的趴在地上哀求審訊官讓自己能閉眼一會。
他到底招供了些什麼?他已經變得混沌的腦子一點也想不出來了。大概什麼都說了吧,連自己有幾個妻妾,和她們在牀上做得時候用哪種姿勢都招了出來。爲了能夠打一個噸,髡賊願意問什麼他就說什麼。
不過現在髡賊把他帶到這裡來做什麼?他大概知道髡賊的法治極其嚴酷,如果自己是那個神秘的同僚一夥的,大約現在不是已經被絞死就是在那令人聞風喪膽的苦役場裡備受煎熬,慢慢的“勞作至死”了。
既然自己與案子不相干,大約是可以逃脫這可怕的結局了。不過,自己身爲錦衣衛成員,改名換姓潛入臨高,怕是也沒這麼容易混過去。
不知道小姨子現在怎麼樣了……
就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門開了,外面走進來一個年輕人,林銘條件放射一般的站了起來。
“坐吧。”來者年紀不大,但是其貌不揚,“我是對外情報局大明處處長:李炎。”
林銘機械的點點頭。他根本不知道這一串頭銜是什麼意思。
“你身爲大明錦衣衛成員,改頭換面的潛入臨高,這種行爲你應該知道叫什麼。”
“是,”林銘規規矩矩的說道,“首長,我來臨高對元老院沒有一點惡意,純粹是爲了找李永薰來的。”
“如果你是擔負了任務來得,你以爲自己還能這樣全須全尾的坐着和我談話嗎?”大明處處長冷笑了一聲,“林百戶,看來你對自己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還覺得很委屈。”
“不不,我不委屈,”林銘趕緊說道,低下了頭,“我這是咎由自取……”
李炎拿出一盒煙:“抽一支?”
林銘沒有抽淡巴姑的習慣,但是出於討好的目的,他伸出顫抖的手接了過來,李炎划着火柴給他點上,林銘吃了一驚,趕緊把菸捲湊了上去。
煙辛辣而苦澀,林銘不覺得嗆咳起來。李炎笑了笑:“怎麼樣,不大適應吧。”
“是,是,在大明我不怎麼抽,朝廷禁菸的……”
“這裡不是朝廷的地方,你大可放心的抽,”李炎說道,端詳着眼前的這個萎頓不看,面色發灰,風一吹就要倒的男人,就這樣的還娶五個老婆?還打小姨子的主意?要不是劉三提供的情報證明了這點,他簡直以爲林銘是在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