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囂帶同自己的門生趙佗覲見過始皇帝后,匆忙沿直道下番禺(廣州)重掌兵權。二人是大秦帝國諸多將領中少見的文武全才,而且深諳爲官之道,做事滴水不漏。此行結果令二人非常滿意,不僅更進一步籠絡了皇帝身邊的紅人趙高,就連始皇帝對自己也深爲賞識,依爲股肱。這使得二人決定放開手腳,要在嶺南的蠻荒之地爲大秦開創出一片嶄新基業。
長久以來,盤踞在河套地區的北方戎胡,始終象一把利劍懸在大秦帝國首都咸陽的頭頂上方,雙方相距不過四百餘里,匈奴騎兵一日即可長途奔襲。這是雄霸天下的始皇帝所不能接受的。尤其當他記起方士侯生所說‘亡秦者胡’的那句讖言,似乎也明確昭示着戎胡對於大秦帝國的嚴重威脅。
而此時,當中原大地分久必合,武力空前強盛的大秦帝國終於在北方依靠蒙恬驅逐匈奴,南方憑藉任趙開疆拓土,一舉擺脫了世世代代籠罩在頭頂的戎狄恐懼。嬴政也終於夢寐以求成爲了超越歷代秦國英明祖先的千古一帝,這讓他大有不可一世之感。
但儘管如此,他心中仍有許多大事未決,令他難以安心享受屬於他的天下。這其中當以嗣位能否順利傳承,以及海外尋藥爲重中之重。
也許是過於殫精竭慮,加之常年在外巡遊偶感風寒,在返回咸陽途中,始皇帝竟然一病不起。於是鑾駕急忙駕幸故趙沙丘行宮,嬴政打算在這裡將養身體,稍事休整。
沒想到自己病勢日漸沉重,眼看朝不保夕。可嘆嬴政縱有萬般雄圖偉略,也難敵大限將至。不過雖在此風燭之際,他仍然在爲自己一手創下大秦帝國思考着萬古基業如何傳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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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統一中華大地的偉大君主,在他短暫的一生中統一了度量衡、文字、車軌、以及爲達到控制所有當時已知版圖而修建了無數的直道運河等大型工程。尤其是他所建立的高度中央集權的封建王朝架構,爲人類文明的進步,以及釋放生產力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即使在他死後兩千多年裡,中國曆代所有封建帝王,也只是在他所建立的框架裡做細微改動,而根本無力超越他。
甚至相對於始皇帝這黃金一代充沛的創造力,和放眼世界的眼光,後代君主的目光短淺曾一次次使中華民族陷入了衰退,最終淪入低等民族之列。
人之將死,其心卻返璞歸真。嬴政此刻拋開了他未竟的事業,不再感慨命運無常,不再祈求上蒼再給他多一點時間去追逐更偉大的成就,不再奢望去建立更廣大的帝國。而是想到了他的母親,想到了自己迷離的身世。
很少有人知道,被當時人稱做‘豺聲狼顧、鷹隼虎視’的始皇帝,曾是一個內心多麼複雜的少年,他是那麼的渴望被人寵愛,渴望被關懷。也許他只是在用永不停歇的腳步讓自己沒有時間去回憶。但時光早在他生命的盡頭安排好,等待他的仍是回憶。他偷偷的來到了母親趙姬的囚禁之地……
“政兒!”
“母親!我在哪裡?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嬴政瞪着一雙驚恐的眼睛,看到自己身處一處洞穴之中,而身邊環列着數不清的木偶雕像,那些雕像彷彿鬼魂般活靈活現注視着他,像是在審視一件年代待考的珍奇古玩。極目望去,遠處有一線昏暗的燈光照射進來,在似乎是入口處的石崖上蜷伏着一隻巨翅的大鳥,正疲倦地梳理着羽毛。
母親趙姬站在他身側深情凝望着他,一雙媚眼含着笑意。
“政兒,這裡是歷代的秦國祖先。”
“他們爲什麼看我?”
“呵呵,政兒,因爲你屬於他們,因爲你是他們的驕傲,他們正在張開懷抱等着你。”
“可我是……”
“不要聽那些流言蜚語,這些年來他爲大秦做了多少貢獻你應該比我清楚,他非但沒有對不起,對於恩同再造。想想你祖父贏柱即位三日即暴斃,你父親子楚在位也不過三年。贏氏一族英年早逝的君主比比皆是,你不覺得奇怪嗎?仲父並沒有騙你,這一切都是源於贏氏血脈中幾千年來流傳下來的惡毒詛咒。你仲父早已洞悉一切,他一直在幫你保守這一秘密,以編撰呂氏春秋爲名蒐羅天下奇書,其目的正是爲了幫你找到破解詛咒之法。”
“那,我真的對不起仲父?他一定恨我入骨。”
“不,你仲父一生的夢想是開創宏圖偉業,他是真心希望你能享國長久,因爲他相信只有一位英明長壽的君主才能真正爲天下帶來太平、爲國家帶來繁榮、給百姓安定富庶的一生。你父親子楚雖然一生在治國上並無建樹,但能有你仲父這樣一位朋友也該會含笑九泉吧。”
“詛咒是什麼,究竟是什麼人和我贏秦一族有如此深仇大恨?難道就沒有破解之法嗎?”
趙姬輕聲嘆道:“百餘年前,鳥俗一族遠走海外,詛咒似乎得以緩解。你英明神武的太祖父贏稷在他掌國的五十六年間也並無異樣,因此才得以有時間改革弊政,獎勵耕戰,最終爲你大秦統一天下打下了堅實的根基。而近年來詛咒似乎愈演愈烈,汝父祖以下恐怕都未能倖免。”
“母親,那個徐福從海外帶回了鳥俗氏的信物,必然他們在海外找到了錄圖書中所說的破解之法,才得以繁衍生息。否則當初那些遠走海外的鳥俗氏都已是病入膏肓者,豈不早已滅絕了?”
“政兒,不必想那麼多了。生生死死、興亡盛衰,皆有定數,你當隨我而去。”
“母親,我好累,好累。”嬴政覺得一股從未有過的倦意襲來,不覺閉上了眼睛。
趙姬輕輕將他的頭放在自己高聳的雙ru之間,嘴裡哼着那首母子流Lang時常常唱給他聽的搖籃曲,手撫着嬴政的後背看他沉沉睡去。
突然,嬴政看到無數惡鬼正從地底掙扎着爬出來,撲向了他。他大叫一聲,“母親!”終於醒了過來。一摸後背骨骼突起處兀自出着冷汗,卻感到一陣釋然。
追憶自己雄奇偉大卻又無比悲情感傷的一生,始皇大帝嬴政終於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找回了久違的寧靜。他平靜地命內侍傳召巫乙入內,密令其如此行事。
隨後命中車令兼掌管璽印趙高覲見,口述了臨終遺詔。
趙高一見始皇病危,嚇得大驚失色撲通跌倒在地:“嗚嗚,皇上春秋正盛,此番只是偶染風寒,何出此言?定是常太醫年老昏庸,施治不當,奴才懇請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本命在天,非醫之過。連日來恍惚所見皆歷代祖先面目,已知大限將至。朕素知你愚忠,雖在中涓,氣度不凡,因此對你一向另眼相看。”
趙高涕泗滂沱,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皇帝對奴才恩同再造,奴才情願追隨服侍於地下,懇請主上恩准。只是眷顧着少主年紀幼小,尚需人扶持。想到此便割捨不下。”
“你是朕的託孤之臣,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始皇想來想去,身邊重臣皆不可靠,一個閹人即使有私心,又能掀起多大風Lang。便將遺詔命趙高與丞相李斯一同待回到咸陽後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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