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店家把棋盤擺好,並且四個角上都擺上了座子之後,李涵便和杜牧一人一邊坐了下來。
李涵身份擺那兒,杜牧便讓了先,由李涵先行。
只是李涵並不知道,當他到樓梯口喊人拿棋盤的時候,杜風和杜牧已經有了一個短暫的交流。
當時杜風用手指蘸着酒桌上寫到:全力。
杜牧很不明白,通常而言,跟身份比自己高的太多的人下棋,不是應該讓着點兒麼?全力殺他個人仰馬翻豈不是很不給他面子?
看着杜牧滿臉的困惑,杜風就知道他是怎麼回事了,於是便很鬱悶的又桌上寫到:你別管,只管全力,回去解釋。杜牧這才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於是,從棋局剛開始,杜牧就一點兒都沒有保留,下的全是爲正確的應子,只是偶爾落子之前,會擡起頭,帶點兒疑惑的表情看看杜風,等到杜風依舊很沉穩的點頭示意繼續的時候,杜牧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打算直接把李涵弄個片甲不留了。
李涵同齡人裡,估計也算得上是好手了,可是杜牧本就比其年長,加上又被杜風這種變態進行了爲期兩年的強化,所以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不過棋至盤,孰強孰劣棋盤上就一目瞭然了,李涵用丟盔棄甲來形容絕對不爲過。
一手輕輕拂亂了棋盤,李涵輕嘆一聲:“杜公子棋藝高超,小王完全不是對手啊!”
杜這句小王是終於說出來了,看來這皇家的天性優越感,的確是無與倫比,不過,這大概也是王者之氣的體現吧!!
杜牧則是笑呵呵的從棋盤上揀着棋子,將黑白子分開,點頭說道:“其實按照江王的年紀,有如此棋力已經難能可貴了……”
李涵擺擺手:“這只是權計罷了,又不是日擺一子,時間長自然棋力跟着漲的,宮裡那些棋侍詔,雖然貴爲國手,但是似乎棋藝比起杜公子來,還要差的許遠,他們的年紀可都要比杜公子大的多了。”
這次是杜風接嘴說話了:“江王此言大謬……”
“哦?小杜公子有何見教?”
“江王是否覺得那些棋侍詔棋力平平,比起江王來也高不了多少。若是讓下估計的話,大概多數要到官子階段才能分出勝負,且他們比起江王來,也只能勝個一路兩路的吧?可是今日你跟我族兄這盤棋,卻是盤就已經回天乏術,所以江王覺得我族兄比起那些棋侍詔的棋力要高了許多?”
李涵點了點頭,臉上寫着些許疑惑,但是卻又似明白了什麼似的:“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故意讓着小王?”
杜風笑着回答:“然!又也許,江王覺得如果對手故意相讓,你理所當然的該能看的出來,可是,不如這樣,下就拿剛纔江王與族兄所下的這盤棋來簡單的復個盤,告訴江王這其的道理。”
李涵興致勃勃的說道:“如此大善!請!”
杜風挪過一張椅子,將已經被杜牧清空的棋盤上擺上座子,隨後依靠剛纔的強記開始幫着覆盤。
走到四十手附近的時候,那原本是杜牧的棋,杜風將那顆棋舉起,指着棋盤對李涵說:“江王請看,適才我族兄所落之子是這兒,導致的結果是什麼自不用下多說。可是,若是放這裡呢?”杜風將手裡的棋子落下……
李涵看了半晌,點點頭說:“這手棋偏軟了一些,不如剛纔那手剛強……”
“可是,如果剛纔我族兄落下的是這裡,江王會覺得他是有意相讓麼?”
李涵搖了搖頭:“這手棋直接,效果顯而易見,但是方纔杜公子那手,卻是個圈套,大概要再行三五手棋之後才能看出這手的妙處……啊,小王明白了,小杜公子的意思是說,那幫棋侍詔就是用這樣的手段欺瞞了本王?”李涵這句話的口氣之,就帶着點兒怒意了。
杜風微微一笑:“江王少安毋躁,我們繼續……”
說着話,又快速的擺了十多手棋,隨後,又捏着一顆棋說道:“江王再看這手……原本族兄落子於此,離開此角有數步之遙,但是……”杜風緊接着擺下幾粒子:“這樣就一舉切斷了江王與周邊之子的聯繫。可是……”杜風又將剛纔擺下去的幾顆棋拿了起來:“若是將這手棋落這兒……看上去是個當機立斷的圍困之舉,可是,所佔到的優勢卻顯然少了至少一路……”
李涵恍然大悟的連連點頭:“小王明白了!這幫棋侍詔……”
“呵呵,江王不必介懷,你畢竟是貴爲皇子,那些棋侍詔自然有所顧忌。況且,如若每盤棋都將你殺了個片甲不留,江王怕是也沒什麼興趣跟他們廝殺了。正式的對弈,和平日裡的陪練,又是兩回事了。比方今日,若我族兄是朝廷的棋侍詔,陪着江王下棋解悶,恐怕也不會招招致命,而會費多些心思,既要讓着江王,又不能讓江王看出明顯的破綻來,從而幫助江王提高棋力。真說起來,怕是那些棋侍詔不容易……”
杜風這番解釋,說的李涵又是頻頻點頭,似乎明白了那些棋侍詔的艱辛。伴君如伴虎,如履薄冰啊,哪兒能像今天這般肆意落子毫不顧忌?
“小杜公子所言極是,小王拜服!可是小王依舊有個問題,杜公子的棋力,若是與宮內那些棋侍詔比起來,孰優孰劣?”
杜風笑了笑:“這就不得而知了,下也沒跟那些棋侍詔打過照面,不知道他們的棋力如何。不過既然貴爲國手,也不會太差就是了。”
“我看小杜公子侃侃而言,似乎棋力猶杜公子之上?”
杜牧笑了笑,朗聲說道:“這二年基本上都是子游指導我的棋了,換作二年前,怕是我還並非江王敵手。”杜牧說的這也是實話,兩年前杜牧的棋力也的確不見得就比現的李涵強了。
李涵有些訝異的看着杜風:“杜公子的棋藝小王已經見識了,如若是小杜公子猶其上,這……不如小杜公子也陪小王對弈一局如何?”
杜風點點頭:“江王有意,草民又豈敢不從啊!”
說着話,杜牧便挪動了一下位置,將正對着棋盤的位置讓給杜風,重擺上座子之後,兩人便換起手來。
同樣,棋至盤,李涵便拂亂了棋盤上的棋,笑着說道:“小杜公子果然棋力非凡,小王服輸。”
“棋盤對弈可服輸,只是這江山社稷,不可服輸啊!”杜風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麼一句,引得李涵怔了半晌,細細品味杜風這話裡的意思。
“小杜公子此話好像有所指?”李涵突然就顯現出不符合他年齡的老成來,看的杜風也是暗暗點頭,心說果然這個江王非同小可,大概這個時候,他心已經有了一些東西,只是拘於時局,說不得出而已。
於是杜風淡淡的笑了笑:“下豈能有什麼指向,不過是感慨之語罷了……”看到李涵表情嚴肅的微微搖頭,正了杜風的下懷。杜風接着說道:“只是下早年隨義父輾轉之時,頗學了些星象占卜之術,這觀人察色,也少有些心得。今日得見江王,總覺得江王眉宇之間透着王氣,怕是日後不可限量……”
李涵湊近了些,低聲說道:“此話怎講?”
“適才江王與族兄對弈之時,下剛纔看了看窗外的星斗,紫微星微動,有些感觸。不過,也只是粗覺,不敢妄言,況天意難測,無甚多言,也是下一時嘴快,一時嘴快罷了!呵呵!”藉着星象之說糊弄了一下李涵,然後緊接着就打個哈哈,將這話題掐死,不給李涵繼續問下去的任何機會,這就是杜風從前大學裡選修了心理學的好處了。
李涵也知道這種話題不能多說,否則他剛纔也不會湊近來壓低聲音了,此番再見到杜風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樣子,便也哈哈一笑,揭了過去。
“小杜公子棋力非凡,有沒有興趣去考個棋侍詔啊?”
杜風笑了笑回道:“下雖爲草民,可也想爲社稷江山一分綿薄之力,這棋侍詔麼,呵呵……”言下之意就是老子想要做的是正兒八經的官,不會去做個下棋的弄臣。
李涵自然會意,笑笑說:“小杜公子也有鴻鵠之志啊,倒是小王孟浪了!不過,小王對二位卻是一見如故,很想與二位多些來往!”
整個晚上,杜風等得就是這句話,見李涵說了出來,他不失時機的迎頭而上:“我族兄已經決意參加明年初的常科進士試,下稍小族兄幾歲,許是要多等兩年。”這話就明顯了,杜牧沒戲,他打算參加科舉個狀元什麼的了,次也要撈個進士及第。可是杜風呢,還要等幾年,李涵若是有什麼想法兒,就衝着杜風去吧。
李涵聽得明白杜風話裡的意思,便笑着說道:“小王想,若是讓小杜公子入宮做個侍讀郎好像是個不錯的主意……”
“杜風叩謝江王!”杜風毫不猶豫,徑自一拜到底,搞得李涵都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也是,李涵原本還打算跟杜風打打機鋒,你來我往一會兒,沒想到順口這麼一說,杜風居然就像是接旨似的一拜到底。不過,這也正合了李涵的意思,於是李涵也只是微笑着點點頭,算是應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