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辭鏡提着一壺酒上了屋頂,在快要天明的時候忽聽到樓下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她下去查看,發現玉婉婷正蹲在花壇後面,辭鏡提着酒罈子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琉璃不知怎麼竄上了房樑,一雙藍色的眸子在黑夜中幽幽發着光,忽然猛地向前衝去,不多時,有什麼東西從房樑上掉了下來,辭鏡急忙過去,竟是一條銀白色的小蛇,通紅的蛇信子發出絲絲的聲音。
辭鏡和玉婉婷畢竟兩個姑娘家,看到蛇還是忍不住害怕,而琉璃此刻展示出它公狐狸的勇猛形象,一個猛撲,爪子牢牢地摁住了蛇的七寸,又是用力一扯,硬生生地將蛇扯成了兩截,血濺了一地。
辭鏡吞了吞口水,扶着玉婉婷後退了兩步,琉璃正要舔自己的爪子,辭鏡急忙制止道:“別舔,那是毒蛇!”
琉璃卻沒聽話,舔了舔爪子,隨後得意地衝着辭鏡眯眼笑。
辭鏡撫了撫額,這胖狐狸還不聽她的話了,玉婉婷驚魂未定地抓着她的胳膊,顫着嗓子問道:“辭鏡姐姐,爲什麼我房間會有毒蛇啊?”
“看來魔教的人爲了得到那捲卷軸還真是費盡了心思啊,不過我倒好奇了,宋臨照這麼想要那捲卷軸,那爲什麼他自己不來?”辭鏡道。
玉婉婷恍恍惚惚地搖了搖頭,辭鏡見她這樣便拍了拍她的背,道:“別怕,今晚你先到我房間去睡吧,我守着你。”
玉婉婷哪還睡得着,她抿了抿脣,忽然低聲道:“其實我知道卷軸在哪。”
辭鏡挑了挑眉,“那你爲什麼不索**給他們?反正你拿着也沒什麼用。這江湖上的事,哪是你一個一點武功也不會的小姑娘可以抗衡的?”
“可是我爹孃和我婆婆爲了卷軸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我怎麼能爲了自己的苟活而將卷軸交出去?”玉婉婷身子抖得厲害,卻還是握着拳頭道。
辭鏡嘆了口氣,撫了撫她的頭髮,道:“那捲軸在哪?”
“在,在司徒大人那裡。”玉婉婷聲音更小了。
辭鏡眯了眯眼,“爲什麼?”
“對不起辭鏡姐姐,我不能告訴你。”玉婉婷搖搖頭。
辭鏡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你,天還未亮,你還是再去睡會兒吧。”
“辭鏡姐姐你不睡覺麼?”
“我就不睡了,反正也睡不着。”
辭鏡帶着玉婉婷去了自己房間,又過了不久,天已經亮了,辭鏡出了房間準備去沐浴換身乾淨衣裳,卻看到李艾坐在門外的臺階上,聽到她開門的聲音,他急忙站起身。
掛在屋檐的燈還沒有熄,一點點微弱的白光在微亮的天光中像幾隻惺忪睡眼,空氣中夾着露水,有些冷,辭鏡裹了裹衣裳,道:“有什麼事麼?”
“我之前聽到婷兒的聲音了。”李艾道。
辭鏡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李艾又道:“我沒有聽到你們說什麼。”
“但願你是真的沒有聽到我們在說什麼。”辭鏡語氣冰冷,李艾低着頭,嘴角卻微微勾起,笑了笑道:“我現在已經不是魔教的人了,我只想保護好婷兒。”
辭鏡的神色稍稍緩和了些,道:“她因爲你也吃了不少苦頭,你可別辜負了她。”
李艾低低應了一聲,辭鏡又道:“你便在門外守着吧,可別再出什麼亂子了。”
她起身去廚房燒熱水,琉璃正卷着寬大的狐狸尾巴蹲在竈邊,見辭鏡過來,它等着雙無辜的藍眼睛將她望着,辭鏡愣了愣,忽然走到竈邊,從一堆柴火裡翻出一隻雞。
“……”辭鏡提起一口氣,琉璃眯眼傻笑,尾巴在身後掃過來掃過去。
這傻樣都不忍心對它發火了。
辭鏡將燒雞又扔回了柴火堆裡,將琉璃抱了起來,嘮嘮叨叨:“你這胖狐狸,死沉死沉的,再這麼吃下去我都要抱不動你了。”
琉璃在辭鏡懷裡扭來扭去的,辭鏡拍了拍它,低喝道:“你給我安生點,再鬧我把你扔柴火堆裡去。”
走到門口,翠微翠濃已經起了牀,問道:“姑娘有什麼事嗎?”
辭鏡道:“我要沐浴,還有這胖狐狸要吃雞了,那柴火堆裡有隻生雞,你們拾掇拾掇給烤熟了吧。”
翠微翠濃應了聲是便進廚房忙去了,辭鏡抱着琉璃出門,將它放在院子裡,瑰月的房門忽然打開,卻不見人出來,辭鏡狐疑地走進去看,一隻毛筆忽然飛了過來,她伸手接住,問道:“瑰月你在做什麼?”
沒有人應聲,辭鏡探頭往裡看,卻看到瑰月趴在書案上,面前的宣紙上一大灘血跡,辭鏡急忙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吁了口氣,扶着他坐起來,點了他胸口幾處穴道,低頭對着甩尾巴的琉璃道:“你去叫孫大哥過來。”
琉璃畢竟是電狐,鏡居距離郡王府有些距離,但是一炷香的時間便將孫弦寂叫了過來,孫弦寂替瑰月查看了身體,辭鏡問道:“他怎麼了?”
“走火入魔。”
辭鏡愣住了,她看向瑰月,蹙眉問道:“怎麼會?”
孫弦寂站起身,走到書案邊,拿起紙筆開始寫藥方,讓翠微將藥方拿下去了,才道:“他以前練的是近身肉搏的功夫,但是現在他卻在練內力,像他師父一樣用琴殺人。”
“爲什麼……”辭鏡垂頭看着沉睡的瑰月,“柳兒以前說過,瑰月是個琴癡,我以爲他不會做出以琴殺人的事情。”
孫弦寂沒有接口,轉身出了門,辭鏡也跟了出去,兩人將門合上了,翠濃過來道:“世子,姑娘,玉姑娘和李艾公子離開了,讓我將這封信交給你們。”
辭鏡聞言接過信,打開看了,抿了抿脣,孫弦寂道:“說了什麼?”
“玉婉婷身體已經好了,李艾體內的毒素也清了,所以他們不想再打擾我們,所以離開了。”
“魔教的人怎麼會放過他們?”
辭鏡嘆了口氣,“那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瑰月在黃昏時候醒了過來,辭鏡推開門,看到他正準備穿鞋下牀,琉璃拖着尾巴往他腳邊蹭,他溫柔地笑了笑,將琉璃抱了起來,一擡頭看到辭鏡,辭鏡蹙眉看着他,他臉上的笑意一點點褪去,問道:“有事?”
“當然有事。”辭鏡重重地關上門,“你爲什麼會去練這種武功?”
“我爲什麼不能練這種功夫?”瑰月扶着琉璃,淡淡道。
“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沒有。”
“那你——”
“辭鏡,”瑰月忽然打斷她,掀起眼皮淡淡地看着她,眼裡沒什麼情緒,“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現在關係很好了,你便有資格管着我了?”
“我是擔心你!”
“你有這閒心擔心我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瑰月將琉璃放了下來,琉璃蹭了蹭他,辭鏡眉頭緊蹙,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你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肯定是有什麼事瞞着我,我今日也不逼問你,我自己總會弄清楚。”
她轉身出了門,瑰月盯着她離開的背影,喉頭一陣腥甜,這時門又被推開,翠微端着藥進來,小心翼翼地遞給他,道:“瑰月公子,用藥吧。”
瑰月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翠微遞過帕子,瑰月擦了擦,道了聲謝謝。
翠微道:“瑰月公子還請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姑娘貴人多事,難免疏忽了公子,但是奴卻是看在眼裡的。”
瑰月淡淡地瞥向她,冷笑一聲,道:“你看到了什麼?”
“公子與那魔教教主交過手了,且受了傷,若不是如此,公子昨夜也不會走火入魔。”翠微微微笑道。
瑰月漆黑的眸中沒有一絲光,翠微直直地看向他,道:“公子放心,奴不會告訴姑娘的。”
她端着藥碗走了出去,將門合上了,屋中漸漸暗了下去,瑰月重新躺倒在牀上,半晌,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又坐起身,穿上衣服出了門。
嵐裳和蘇永夜的婚禮請了不少人,但蘇永夜從迎親到拜堂到入洞房全程冷着一張臉,辭鏡看着原本自己的證婚人位置上坐着傳說中的大皇子蘇常年和二皇子蘇瑾年,心裡很是不爽。
對面的瑰月喝了一杯酒,一名女子扭着腰肢黏了過去,瑰月毫不客氣地冷眼將她瞪了回去。
辭鏡看到他那張臭臉忍不住笑了,瑰月陰沉着眉目看向她,辭鏡向他舉了舉酒杯,瑰月別過頭去,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人羣中忽然發出驚呼聲,辭鏡本沒打算湊熱鬧,卻忽然聽到有人大叫:“狐狸!王府怎麼會有狐狸?”
辭鏡站起身往人羣裡望,果然見到一抹白色倏忽一下便不見了,轉眼已來到她腳邊,她蹲下身抱起琉璃,卻見到一名穿粉色宮裝的少女帶着兩名綠衣丫鬟從人羣中衝了出來,其中一個丫鬟看到她便指着她懷中的琉璃道:“你!還不快將那狐狸放下,這是我們郡主先看到的!”
辭鏡一愣,看向眼前這個頂着張欺霜賽雪般的漂亮臉蛋的小姑娘,笑了笑道:“郡主?”
“放肆!果然是不懂規矩的野女人,見到我們郡主還不快快下跪?!”那丫鬟尖着嗓子喝道。
辭鏡無辜地眨眨眼,“那我是吧狐狸放下呢?還是先向郡主下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