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陵陵對於玲瓏骨,瞭解得並不多,能找到的信息也不多,她離開京城後,便好似被抓走又忽然放生的魚,想找到以前的家卻不知該如何找起。
在外尋找了快半個月,她想起自己答應過芍藥會回家一次。然而當她準備回京城時,遇到了齊鳳棲,齊鳳棲讓她回一趟達摩派,師父有話要帶給她,蘇陵陵只得派了封信回家,跟着齊鳳棲回達摩派。
蘇陵陵見到易聖,易聖告訴她齊鳳棲已經失去武功,無法再繼承達摩堂,那麼就只有她了,但是這樣一來,她就必須出家。
蘇陵陵猶豫了,易聖嘆了口氣,道:“既然你塵緣未了,爲師也不勉強你。”
蘇陵陵離開了達摩派,後面齊鳳棲追了過來,“陵陵,你真的要放棄達摩派首座之位嗎?”
“師兄,我在找玲瓏骨,弦寂他受了傷,武功盡失。”蘇陵陵擡眸,齊鳳棲心尖一顫,蘇陵陵的眼中含着眼淚,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她,那樣脆弱的她。
他忍不住伸出雙手去抱了抱她,蘇陵陵窩在結實的懷抱中,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蘇陵陵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將孫弦寂中紅顏亂後氣血逆流武功盡失的事情告訴了齊鳳棲,齊鳳棲聽完後微微嘆了聲氣,問道:“查出了是給流蘇的紅顏亂麼?”
蘇陵陵紅着眼搖了搖頭,“我只想快到找到玲瓏骨替他療傷。”
齊鳳棲撫了撫她的長髮,溫聲道:“你不要着急,弦寂他現在既然沒有了性命之憂,你也不必那麼拼命。”
蘇陵陵輕輕點頭,道:“謝謝師兄。”
“傻丫頭,對我你還有什麼好謝的?”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彷彿她還是從前那個小丫頭,蘇陵陵擡起頭,看着齊鳳棲爽朗陽光的笑容,心裡也不由得一暖。
“師兄,那我先回京城了。”
“嗯,路上小心。”齊鳳棲遞給蘇陵陵一隻信號彈,“這個拿着,現在江湖動盪不安,若是遇到危險,便用這個吧,這是上任武林盟主送給我的,拉響這個,武林各門派無論誰見着了,都會來幫忙的。”
蘇陵陵接過信號彈,朝着齊鳳棲抱了抱拳,道:“師兄,後會有期。”
說完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回到京城是三天之後,這一路倒也沒遇到什麼危險,連小小的風波都沒有,回到侯府,芍藥正在廚房和趙嬤嬤談論着什麼,有說有笑的,只是沒有見到小桃。
“芍藥?”蘇陵陵喚她的名字,芍藥擡起頭,見到蘇陵陵,手中的蒜頭都掉了下來,幾步奔過來,抱住了她,“姐姐你終於回來了!”
“抱歉,遲了幾天。”蘇陵陵撫着她的頭,輕聲道,“小桃呢?找到了嗎?”
芍藥從蘇陵陵懷中鑽了出來,搖了搖頭,道:“找遍了京城都沒有找到,小桃可能已經離開了京城。”
蘇陵陵心中一澀,小桃不過是個九歲的小姑娘,就算她一直在裝傻,就算她如何機智過人,一個人又要如何生存下來呢?
“芍藥你別怕,我會想辦法找到小桃的。”蘇陵陵安慰道,至於如何找,其實她心裡也沒底。
芍藥卻搖了搖頭,“姐姐,不用麻煩你了,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事情。”
蘇陵陵愕然,沒料到她居然會這麼說,芍藥又繼續道:“既然小桃已經不在京城了,我便已經不抱找到她的希望,我就當她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開心地生活着。”
“芍藥你——”
“姐姐,我和小桃是雙生姐妹呀,我能感覺得到的,她還活着,只要她還活着,我就放心了。”芍藥咬着牙,艱難地說完了這句話。
蘇陵陵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輕輕將她攬在了懷中,拍了拍她的後背。
蘇燕笙本來和一堆酒肉朋友出去浪了,聽聞蘇陵陵回來,也不顧朋友笑話,扔下他們急忙跑了回來,他回來時,蘇陵陵正坐在院中的紫藤花架下,桌上還擺着一隻酒壺,座位旁邊是一隻酒罈子。
“燕笙,你回來了。”蘇陵陵擡眸,清潤的眼中多了幾分迷離之意。
蘇燕笙點點頭,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了下來,蘇陵陵朝着外面的流蘇道:“去給少爺添只酒杯。”
流蘇應了聲是,很快便拿了杯子過來,蘇陵陵給蘇燕笙滿上,蘇燕笙舉起酒杯喝完了,蘇陵陵給自己滿上,也是一口飲盡。
連着喝了三杯,蘇燕笙覺得有些上頭了,便壓住了蘇陵陵的手,蘇陵陵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蘇燕笙看着蘇陵陵那冷淡的目光,心裡有些怕,還是鬆開了手,蘇陵陵給兩人滿上一杯,端起自己的那一杯。
“姐姐,你是不是有什麼傷心事呀?”蘇燕笙小心翼翼地問道。
蘇陵陵支着下巴,微微眯着眼,長長的睫毛顫抖着,宛若一隻就要振翅起飛的蝴蝶,白皙的臉上已經多了兩片緋色,給清冷的面容添了幾分妖豔,好似四月山中那開得最豔的一樹桃花。
蘇燕笙看得發愣,蘇陵陵喝完了一杯,捏着酒杯往桌上一放,斜眼看着蘇燕笙,蘇燕笙先是一愣,隨後拿起酒壺給蘇陵陵倒上一杯,蘇陵陵卻沒有繼續喝,而是趴在桌上睡了。
蘇燕笙心道可算是喝醉了,站起身走到蘇陵陵身邊,將她抱了起來。流蘇見花架下蘇陵陵已經醉倒了,急忙跑了進來,蘇燕笙道:“我送姐姐回房,你幫她收拾一下吧。”
流蘇低頭應了聲是,亦步亦趨地跟着蘇燕笙回了房。蘇燕笙將蘇陵陵放在了牀上,流蘇擔憂地看了一眼,蘇燕笙道:“我去讓廚房煮些醒酒湯,你便看着姐姐吧。”
蘇燕笙離開了蘇陵陵的房間,正要去廚房,卻見芍藥正站在門口,蘇燕笙道:“芍藥,你跟我來。”
芍藥乖乖跟了過去,蘇燕笙吩咐廚房煮了醒酒湯,又朝着芍藥道:“我先去像我爹孃請安了,你過會兒給我姐姐將醒酒湯送過去。”
芍藥嗯了一聲,便去看着那架在竈上的鍋了。
蘇燕笙有些納悶以前那嘴甜的芍藥今日怎麼這麼沉默,但是也沒有多想,便離開了廚房。
掌勺的米師傅讓芍藥看着,自己也出了廚房,芍藥近些日子在廚房學了不少,像這樣的事,米師傅通常就直接交給芍藥辦的。
芍藥見米師傅離開了,擡眸環顧四周,從懷中掏出一隻小小的瓶子,站在竈邊的小板凳上,就要往鍋中倒。
“小桃?”
身後忽然傳來的聲音讓她小手一顫,白色的藥粉落入了湯中,她急忙將小瓶子收了起來。
站在門口的纔是真正的芍藥,而這一位,是忽然回來的小桃。
“姐姐。”
“小桃你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芍藥幾步過來,扶着小桃的肩膀轉了一圈,見她還好好的,吁了口氣,道:“你這些日子是怎麼過的?和誰在一起?”
小桃不動聲色地剔掉了夾在指縫裡的白色藥粉,道:“我這些日子一直都在京城,和之前遇到的那個老婆婆在一起。”
“那你爲什麼一直都不跟我聯繫?就算你不願意待在侯府,你至少也跟我說一聲啊!”芍藥不禁急了,用了力氣捏着小桃的肩膀,小桃皺了皺眉,道:“姐姐你弄疼我了!”
“對不起——”芍藥急忙鬆開手,又替小桃理了理有些亂了的頭髮,道:“小桃,既然你回來了,就不要離開了我了好嗎?我一個人待在侯府會怕……”
小桃烏泠泠的眼微微一亮,她低下頭,攏在袖中的手捏了捏那小瓶子,道:“姐姐,那鍋湯倒了吧。”
“怎麼了?”
“我在裡面下了毒。”
芍藥一驚,急忙站上板凳,掀開鍋蓋,鍋裡的湯已經沸騰了,她轉過身,皺眉看着小桃:“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哪兒來的毒藥?是那老婆婆教你的?那老婆婆究竟是什麼人?”
她一口氣拋出一串問題,小桃伸出手,攤開手掌給芍藥看,芍藥接過那小藥瓶子,放在鼻下聞了聞,一股奇異的香氣飄了出來,一陣暈眩襲上來,芍藥急忙拿開了,扶着竈臺穩住身形。
“姐姐,你還記得以前娘帶我們來過京城嗎?”
“自然是記得的,怎麼了?”
“娘離開的前夕還答應我們,以後還帶我們來,可是後來她去見了一位所謂的故人後,就再也沒提過這件事。”
芍藥疑惑道:“你知道原因?”
“娘見的就是這東鄉侯。”小桃道,“在我們出生之前,娘就和東鄉侯簽訂了什麼契約,但是後來這東鄉侯卻毀約了。”
“這又與你給蘇姐姐下毒有什麼關係?”
“我想報復東鄉侯。”
“小桃你瘋了!”芍藥將小藥瓶遠遠地扔開,瞪圓了眼看着小桃,“小桃,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所有間接或直接造成爹孃死亡的人,我都會一個個除掉,只要我還活着,就一定會一個個殺了他們!殺了他們身邊的人!”
芍藥想都沒想便一耳光落在了小桃的臉上,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氣,小桃沒站穩,跌倒在地,她擡起頭,目光冷淡的看着芍藥,這本不該是一個九歲小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