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不是想趁我睡了,來偷水的吧?”阿瓷貓着腰正要走,瑰月忽然問道。
目的被看穿,但阿瓷還是梗着脖子死不承認,“我,我就只是藉着月光照照鏡子,我長得這麼好看,多看看不行啊?”
說着拿起臉盆,真的對着裡邊的倒影自我欣賞起來。
瑰月不動聲色地擦了擦眼角的淚痕,站了起來,“以後你每日來陪柳兒一個時辰,古井裡的水隨便你用。”
阿瓷聞言瞪大了眼,這個鐵公雞居然忽然這麼大方了?
瑰月轉過身,涼涼地看着她問道:“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答應!當然答應!”阿瓷拿着臉盆走過來,瑰月正要往屋裡走,阿瓷忽然湊了過去,一臉賤兮兮的表情:“你剛剛,是不是哭了?”
瑰月睨了她一眼,“是又如何?”
阿瓷擺擺手,“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好奇,你這個人外表看起來雖然很討人厭,內心卻意外地很柔軟嘛。”
瑰月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阿瓷被他那雙漆黑的眸子看得頭皮發麻,悻悻道:“你當我什麼都沒說,你快走吧。”
瑰月施施然轉身要走,阿瓷拿着盆去打水,瑰月卻忽然又轉回身,問阿瓷道:“你和那孫先生,是什麼關係?”
阿瓷手裡一抖,差點把盆掉井裡去,她有些心虛,臉埋在髮絲間,小聲道:“朋友關係。”
瑰月雙手攏在袖中,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又問道:“那你和你弟弟,又是什麼關係?”
“當然是姐弟關係。”阿瓷擡起頭。
瑰月嘴角微勾,阿瓷以爲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再看時,瑰月確實是笑了的,那雙漆黑的眸子也融入了點點星光,語氣帶着幾分促狹:“真的是姐弟麼?”
阿瓷心虛地瞪了他一眼,“喂,你問的是不是太多了?”
“那我明日親自去問一下你弟弟好了。”瑰月兀自點點頭。
“得了得了,我和他是未婚夫妻。”阿瓷舉手告饒。
瑰月挑了挑眉,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既然如此,那你和孫先生之前——”
“關你屁事?!”阿瓷忍不住爆粗。
瑰月也不惱,“我明日和你家小公子討教一番去。”
阿瓷捂了捂臉,咬牙切齒道:“我喜歡孫先生!這樣行了吧!”
“你和小公子是未婚夫妻,你卻喜歡孫先生?”
“我和阿英有婚約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你說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八卦?”阿瓷已經打好了水,瞪了瑰月一眼,端着水就要走。
“你我好歹有了這麼多交集,也算得上是朋友一場,我關心一下朋友也無可厚非不是麼?”
“誰跟你是朋友了?”
瑰月又是溫柔一笑,這讓阿瓷萬分不適應,明明很美的一個笑容,硬是讓阿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不願意跟我做朋友?”他微眯着眼問道。
阿瓷頭一扭,“不願意。”
“那我明日去問問小公子願不願意。”
阿瓷忍住一盆水潑他臉上的衝動,咬咬牙,哼道:“你到底要怎樣?”
“沒什麼。”瑰月拱了拱手,“告辭。”
“等等!”阿瓷叫住他,“你,你是不是朝廷放逐的罪犯?”
瑰月身子一僵,阿瓷繼續道:“其實你是罪犯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你現在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是摳門貪財了些。不過柳兒生病了,需要錢治病,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我殺了柳兒的爹孃。”瑰月打斷她道。
阿瓷一愣,瑰月依舊背對着她,道:“柳兒的爹是朝廷命官,我殺了他。”
“那你爲什麼只是被刺字?”
瑰月伸手摸了摸頸後的刺字,聲音又恢復了之前的冰冷:“揹負着罪惡活着,和死了,哪個更痛苦?”
他邁開步子走向自己的房間,阿瓷端着水盆在後院站了好一會兒,直到手痠了才猛然反應過來,趕緊上樓去。
翌日阿瓷如約去找柳兒,柳兒見她進來,不由得笑了,朝她揮了揮手,道:“阿瓷姑娘快過來坐。”
阿瓷走到牀邊坐了下來,阿瓷剛坐下來便聞到一陣血腥味,但是很快又被糕點的香甜味蓋了過去,阿瓷皺了皺眉,看着牀邊小几上擺着的一盤糕點。
“這是瑰月剛剛送過來的,他的手藝很好,你嚐嚐看?”柳兒立刻將糕點拖了過來,推到阿瓷面前,阿瓷拿起一顆,放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這糕點裡確實有血腥味。
“柳兒,你吃過這糕點了麼?”阿瓷問道。
柳兒愣了愣,“還沒有呢,怎麼了?味道不好麼?”
阿瓷急忙搖了搖頭,道:“沒有,很好吃。”
柳兒聞言便笑了,臉色雖然蒼白,但卻洋溢着幸福,她拈起一顆糕點,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阿瓷看着她吃完了一整塊糕點,但是她卻沒什麼反應,阿瓷不禁有些奇怪,難道柳兒她吃不出來麼?
“瑰月他以前除了彈琴,什麼都不會,是個十足的琴癡,但後來卻爲了我學會了燒菜做飯,我雖然整日被病痛纏身,但心裡卻無一刻不感到幸福。”柳兒臉上泛起一絲紅暈,阿瓷問道:“瑰月他以前是琴師麼?”
柳兒點點頭。
“怪不得呢,他的手生得很好看。”阿瓷笑笑,“那他爲何卻來了這風走城開起了客棧?我還聽說是因爲瑰月生得太美,導致客人都往這客棧跑,別的客棧都關門了。”
柳兒聞言噗嗤一聲笑了,“竟然還有這等事?瑰月從未跟我講過。”
“我也是聽來的,不知道是真是假,柳兒你可不要跟瑰月說,否則他還以爲我在背後怎麼編排他。”
柳兒笑着點點頭,阿瓷見她笑得開懷,也不管那帶着血腥味的糕點了,便將自己遇到的一些趣事兒說給柳兒聽,柳兒被她逗得頻頻發笑,臉色也好看了許多。直到午時,瑰月給柳兒送了飯菜和藥過來,阿瓷才起身離開。
阿瓷在外室等瑰月,半個時辰過去,瑰月纔出來,阿瓷立刻迎了過去,瑰月奇怪道:“你還有事?”
阿瓷道:“你給柳兒吃的糕點裡爲什麼會有血腥味?但柳兒爲什麼嘗不出來?”
瑰月的臉色白了幾分,他放下手中的食盤,淡淡道:“藥方裡需要以人血爲引,柳兒她從小到大都被泡在藥罐子了,味覺早已受損,吃什麼都是哭的,但是她爲了不讓我難過每次都假裝我做的東西很好吃。”
阿瓷喉嚨堵得難受,她擡眸看了瑰月一眼,瑰月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阿瓷吸了吸鼻子,道:“柳兒的病,爲什麼會要以人血爲引?”
“大夫給的方子,但是柳兒吃了人血做的糕點之後,確實好了許多,以前無論白天黑日她都是在昏睡,最近卻能坐起來說說話了。”
“是你的血麼?”阿瓷直視着他。
瑰月沒有回答。
阿瓷嘆了口氣,“柳兒同我說,雖然她被病魔纏身,但因爲有你的照顧,她無一日不覺得幸福,但是倘若她知道你用這種辦法救她,她會怎麼想?”
“你不會告訴她的對吧?”瑰月反問她。
阿瓷蹙着眉,她站起身,道:“我先走了。”
瑰月快步走到她身前,攔住了她,“替我瞞着柳兒。”
“就算是那大夫的方子對柳兒起了作用,你日日用自己的血給柳兒做藥,那麼你自己會一日日虛弱下去,柳兒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我管不了那麼遠。”
“你真是愚不可及。”阿瓷橫了他一眼,繞過他出了房間。
於英看到阿瓷眼睛紅紅地回來,立刻擔心道:“阿瓷姐姐你怎麼哭了?是不是那黑心掌櫃欺負你了?!”
“沒有。”阿瓷搖了搖頭,“只是有點難過。”
“爲什麼?”於英在阿瓷對面坐了下來,伸手擦了擦阿瓷眼角的淚。
“瑰月他用自己的血給他的妻子做藥引。”
於英嘴巴長成了雞蛋形,“沒想到這黑心掌櫃居然是個癡情種子。”
阿瓷白了他一眼,道:“爲了自己深愛的人,居然可以做到這種地步麼?”
當初的齊鳳棲奮不顧身爲她擋刀,於英也是幾次救她於危難之中,何珺爲了保護宋芊芊狠心將她從自己身邊推開,自己一人承受所有痛苦。
爲了自己愛的人,人真的會忘掉自我麼?
“阿瓷姐姐,你別難過,爲了自己愛的人,受再多的苦也甘之如飴,他爲了他妻子居然能做到這份上,我也敬他!”
阿瓷推了他一把,“敬個屁,如若哪天我生病了,需要人血來救,你若是敢這樣做,我立刻就死給你看!”
“別別別!瞎說什麼,你好好的怎麼會生病!?”於英捂住她的嘴,阿瓷扒開他,道:“中午小二哥有沒有給你送藥過來?如果沒有的話我給你熬去。”
“喝了喝了。”於英連忙點頭。
看着於英殷切的眼神,阿瓷腦中卻忽然浮現出孫弦寂的臉,她抓了抓頭髮,想到自己迎上去的那個吻,腦中一片混亂。
門外忽然有人敲門,阿瓷嚇得一個激靈,於英正要起身去開門,阿瓷急忙摁住他,道:“我去!”
阿瓷走到門邊,打開了門,只見瑰月正頂着張慘白的臉站在門口,額邊還掛着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