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那你最好有過人的本事!”周仰並未因爲此人的不敬而治罪,只撂下這樣一句話。
對方笑了一下,好似一切都不在話下。
他們達成協議後,周仰看天色已亮,怕多耽誤一刻,南昭就更危險,便問道:“我們可以動身了?”
“不急!”銀髮少年不慌不忙的模樣,目光移向牆的那頭,好像那裡有什麼人在偷聽。
這兒站着的人都是練家子,周仰與尋龍都未擦覺到那邊有人,但看他的反應,周仰立刻朝尋龍使了個眼色,尋龍便敏捷的躍上牆頭,不多久,就跑了回來。
周仰問:“人呢?”
尋龍氣氛答:“讓她給跑了!”
他本沒看見是誰,但從身形上看,似乎是個女子。
這王府裡的女人,他都熟悉,不用想,剛纔那個偷聽的,必定是元武送來的那兩個的其中之一,周仰早就暗中派人監視着她們,沒想到她們還是這般不安分。
銀髮少年悠然道:“此女受過專門的訓練,她該是去給她主子報信了,這下好了,都不必我來帶路了!”
這話是說給周仰聽的。
周仰狐疑問:“你到底是誰?”
“你莫管我是誰,你只消知道,我不會讓南昭死,就夠了!”銀髮少年說完,刻意停頓了一下,拉長了尾音提道:“有一樣東西——王爺可知在何處?”
“何物?”
“莊氏秘錄!”
周仰神情微變,有片刻都未回答,那抹看不清的目光遊離在少年的臉上。
他問:“昨夜你進南昭的房間,便是想尋此物?”
“正是!”銀髮少年並不隱瞞。
“你是個賊!”尋龍沒忍住,脫口罵道。
聽到賊字時,銀髮少年一個凌厲的目光射過去,尋龍被他看得一愣,心頭直罵,這小子邪乎呀,那眼神兒都帶着煞氣!
“莫慌——”少年對周仰說:“那本書若在你那,就暫且先讓你保管一下。”
暫且?此人的狂妄,並非只在皮相上。
午時,泰州城外十里亭。
周仰與銀髮少年同坐在馬車內,天機營的探子早已在外面等候,尋龍上前得了消息,快跑到馬車旁來,小聲對裡面說:“主子,那個霏兒騎馬往東邊去了!”
“嗯!”周仰輕應了一聲,揮手打發了他,目光移到車內的銀髮少年身上。
此刻,那少年正閉目靜坐着,即便是馬車中時間昏暗,他那一頭銀髮也十分醒目。
這一路過來,此人都未說一句話,周仰閱人無數,竟無法從此人身份,獲悉一丁點有關他身份和來歷的信息。
唯一能看出的就是此人武功高強,還有些道行。
這普天之下,有些道行的人不少,可頂着這樣奪目的一頭銀髮,卻不知其名的人,少之又少。
周仰主動開口提到:“你還未說你叫何名!”
“王爺想叫什麼就什麼,無妨。”銀髮少年依舊沒有睜眼。
若是換了別人,這般輕視一國的王爺,只怕早就該降罪了,可週仰對這少年的耐心卻是極好的,他溫聲說:“那本王便叫你無妨了!”
銀髮少年聽到這聲,終於睜開了眼睛,他平視着泰安王的臉頰,出聲問道:“你喜歡那個南昭?”
那個南昭?
周仰的眸光更深,自然驚奇於此人這般直接的問題,他語調平常的回答:“她是我的義妹!”
“義妹——”對方還視着他,那雙有着一樣神采的鳳眸好像好像能洞穿所有,他說:“你身上那道印,是因她而來,起初你是想探尋有關自己出生的秘密,可後來呢?”
周仰再次一驚,他的靈花之印並未讓外人見過,知道這件事的人也不多,這少年又如何知道?而且好像知道得還不少。
銀髮少年說:“你不止喜歡她,你對她還有很深的執念——”他目光緩緩移開,毫無避諱補充一句:“不過,你終究得不到她!”
周仰聽得這一句,心不由得被什麼尖銳之物紮了一下,他也有自己的不甘,冷聲答:“只要她在我身邊好好的,敬慕別無所求!”
銀髮少年目光盯着黑暗裡,默聲了許久,纔開口提醒:“只要那個人回來,你認爲她還會在你身邊嗎?”
說完,銀髮少年叫車伕停車。
周仰問:“你要做什麼?”
“車裡太悶,我透透風!”說完,他身子已輕便躍下馬車,出去外面,換了馬來騎。
尋龍看他不在了,立即跳上馬車來囑咐道:“主子,此人來歷不明,會否是與那些人一夥的,早就設好了陷阱,專門引你去?”
周仰也曾有過這種顧慮,但如果真有別的圖謀,剛纔他們在馬車內那麼近的距離,憑此人的身手,要動手早已得逞。
“退下吧,不用再盯着他了!”
“爲何?”尋龍不明白。
周仰揮揮手,只有他自己清楚,這個少年並非普通人,他若要做什麼,他的這些手下,沒人能看得住,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後面的路程,銀髮少年騎馬走在最前面,他背上也背了一把劍,不過那劍被裹在布之中,連劍柄都未顯露出來,那些王府衛都很好奇,那布里裹的,該是怎樣一把神劍,這般見不得光。
“王爺,前面要到梅山了!”尋龍在車外說,周仰眉眼微動。
“梅山……”
他記得不久前,沈如故曾給南昭留下一道口信,便有關於這梅山,這可能並非巧合!
梅山,杜家山莊內,坐着不少道門中人,其中道門三大家族都已到齊。
南昭被裝在麻袋裡扛進來,當她的臉一露出來,歐陽宜便氣氛的衝過去,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啪”地一聲,這間用於待客的大堂坐滿了人,那回聲還是傳到了那頭。
所有人都知道,南昭將歐陽柏害得很慘,這一巴掌打得段輕了,所以歐陽宜打了一巴掌,又揚手再打了一巴掌!
南昭被這猛然來的兩巴掌打懵了,她坐在地上,看周圍這些人,幾乎都不認識,臉上露出慌亂的神色來。
一個坐在旁邊,身穿黑白長袍的中年男人出聲:“二爺說這妖女瘋了,看這模樣,似乎真的瘋了!”
此人是張家當家的,名叫張真元,他們張家的風水術獨門絕道,能改今生,變未來;相傳,許多達官貴人都是由張家在背後點撥,纔有了今日,最出名的,便是這泰州首富孫家。
另一個老頭卻並不信,他狐疑道:“此妖女詭計多端,真這樣容易就瘋了?”
這老頭是鄧家的當家鄧耀朽,今年已九十八高齡,不過看起來也不過才七十歲左右,頭頂還有許多黑髮,牙齒也都全在,一撥稀疏的白鬍子看上去有些髒。他身邊還坐着個妖嬈的女子,是他的十八房姨太太,也是唯一的姨太太。
要問前面的十六個太太去哪兒了?沒人知道,聽外面人傳的,鄧老頭娶了這個十八姨之後,便將其他的都遣送回鄉下了!
而這鄧老頭膝下無子,那些姨太太盡給他生女兒,一共生了八個,他本想着將鄧家的觀相術傳給這些女兒,可惜沒一個成事兒的,於是後繼無人,如今這些女兒最小的年紀也三十好幾了,都沒能嫁人,全留在這老頭身邊,跟丫鬟一樣使喚。
說到南昭瘋之事,歐陽嵩也是不信,他提議道:“不如鄧老來觀一觀,看看她是否真瘋了?”
鄧老頭受了邀約,便讓他的十八姨太扶着走過去。
南昭看到這個老頭走過來,坐在原地未動,瞧老頭過來緊緊盯着自己的臉看,她也不怕,眼睛一鼓,也死死的盯着鄧老頭看,那樣子帶着幾分傻氣。
鄧老頭看完了,表情嚴肅道:“她是真的魂傷魄離,若不是體內有一道靈花之魄護着,只怕就不止瘋了!”
“這麼說,她果然瘋了?”歐陽嵩有些不甘,他發誓要折磨這個害她兒子的妖女,而對方變成了個瘋子,又如何能將折磨達到極點?
鄧老頭退回來,他關心的可不是南昭是否瘋了,“你之前說她偷了莊家的秘錄,現在人瘋了,秘錄也未在她身上——”
歐陽嵩回答:“未在她身上,就在泰安王府裡,那個周仰,不過是個不得勢的王爺,他根本不懂道,拿來也沒用!”
元武就坐在歐陽嵩旁邊,他是這老頭帶來的,對在座的這些老頭子來頭都十分清楚,故而,不太敢肆意講話。
現在聽人提起周仰,他終於找到了表現的機會,他起身道:“我已安排了人到周仰身邊,只要那本書在他那裡,相信很快就會拿到手!”
話纔剛說完,就有手下就進來稟報:“將軍,霏兒姑娘回來了!”
元武大喜,他起身朝外面走,還對這些人說:“看吧,說來就來了!”
這些人也以爲《莊試秘錄》已到手,緊跟着步出杜家門廳。
霏兒下馬來,直接來到元武身邊,在他耳邊小聲說:“泰安王府上來了個銀髮的年輕人,我昨晚去偷書,也撞見了此人!”
“書呢?”這裡所有人都最關心那《莊氏秘錄》的下落。
霏兒搖頭:“我都翻遍了,沒尋到書!”
“廢物!”元武不客氣的罵道。
霏兒低着頭認了這聲廢物,不敢再多說。
大家也都看出書沒偷來,各個臉上沒表現出來,但心裡都打着各自的算盤。
“恐怕不止沒拿到《莊氏秘錄》那樣簡單吧?”
這時,一個體寬臉圓的婦人走出來,她一身玫紅色的裙裝,頭上插着一枝別緻的梅花簪;此人是這杜家山莊的杜夫人,最喜梅花。
她剛纔接到手下稟報,說有人上山了,便猜測道:“估計,那個泰安王已找到這裡了!”
元武卻不怕,他往歐陽嵩旁邊一站,狂妄道:“他要真敢來,這兒今日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說完,他還不忘對在站各位表明一句:“若是你們能殺了他,太子爺那邊,必有重賞!”
雖說是道門中人,可自古以來,掌權者與這些道玄術士多有着多種裙帶關係,這些人,也大多與太子周權有來往。
杜夫人義不容辭的說:“能爲太子殿下解憂,是我們的榮幸!”
元武笑了笑,“那周仰身邊本就無可用之人,唯一這個南昭現也在我們手上——看到了嗎,瘋都瘋了,一點用也沒有了,所以要這個周仰死,相信對在座的各位前輩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
霏兒忙小聲提醒道:“武哥,這泰安王身邊,不知從哪兒來了個銀髮小子,看起來並不那麼好對付?”
“銀髮小子?”莊二爺上前來詢問:“是否高高瘦瘦,背上揹着一把用黑布遮着的長劍,那劍足有三十尺長?”
霏兒點頭:“二爺可知此人是誰?”
“呂東來!”莊二爺目光微聚,說起這個名字來時,眸中帶着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