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南昭做噩夢了!
夢裡,是她與沈如故還在陰人路上,那些惡鬼撲上來,不斷撕扯着沈如故的身體,她不停的叫喊,卻一絲力氣也使不出來,就這般眼睜睜的看着沈如故被那些惡鬼啃食!
“如故!!”
半夜四更,她滿頭大汗從夢中驚醒,當叫出這個名字時,她纔看清眼前的環境。
哦——是夢!
可她又知道,那恐怕不止是夢,而是她與沈如故在陰人路上,真實發生過的。
只是她還陽後未記得,而那些畫面,現在從夢境中再現,註定會成爲她一生的夢魘。
“南昭,你做噩夢了嗎?”門外,這時竟響起周仰的聲音,因爲她不習慣有人守着,本來被周仰派來侍奉的婢女佩佩被她打發走了,南昭忙穿上衣服,前去開門。
周仰本不想打擾,路過這邊聽到她噩夢驚醒的聲音,顧才敲門。
南昭看他還穿着前日的灰色常服,出聲問:“九哥是一夜未睡嗎?”
周仰點頭,下意識伸手按着太陽穴緩解熬夜的疲憊,輕聲答:“一些繁雜之事需要處理,所以耽誤了!”
她忙叮囑:“九哥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對方欣慰一笑,“我倒不礙事,明日宴客,我給你準備的衣服你都看到了吧?你喜不喜歡?”
天黑前,婢女就把衣服給她送來了,是一件淡藍色的交領襦裙,材質輕盈,她很喜歡,點頭回答:“九哥每日所需處理的事已很多,以後這種事,不必親力親爲!”
周仰知道,南昭心裡顧忌些什麼,爲了不讓她多想,他欣然一笑說:“明日宴請上來的都是泰州有身份之人,我怕下面的人做不好,當然要看仔細咯,你是否擔心我個大老爺們兒,不會選女人家的東西?”
他開玩笑的時候,也溫雅極了,令人接受起來,不那樣拘謹。
“是呀,男人哪兒知道女子家家的東西!”南昭配合的淺笑了一下,不過那笑,怎樣都帶着些許苦澀。
因爲沈如故不在了,她卻無論做什麼事,說什麼事,都能想起那個人來。
男人哪兒不懂女子家的東西呢?
沈如故當初爲柳葉葉選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南昭所喜的,只是那時,她恨不得將那些東西通通燒了,而現在,卻希望還可以回到當初。
她就算不在她身邊,但至少她知道他在!
周仰又在說什麼,她沒有聽見,雙眼盯着一旁的夜燈出神。
“南昭?”
“啊?九哥說什麼?”南昭回過神來。
周仰自然知道她又想起誰了,並不故意去提,語態如常的說:“九哥說,我十四妹阿鳶最是喜歡我挑的東西,她總說我眼光最好了,也只有你,說我不懂你們女孩家的事。”
次日,泰安王府,外面春光乍泄,熱鬧非凡。
天氣越來越暖和了,可南昭卻感覺腳底板直髮涼,彷彿那腳底下,還踩在那陰寒的陰人路上。
宴會廳裡坐着泰州的數位權貴,一個個面容富態,是她從前絕不會接觸的人。
“恭喜恭喜!”州府陳大人抱拳上來祝賀道:“南昭出生雖比不上那些深閨裡的大家閨秀,卻是女中一豪傑,王爺真是慧眼識珠。”
那天他被鬧事的百姓堵在州府大衙裡,若不是南昭前去,還不知會釀成什麼後果,所以這句讚歎倒是出於真心。
“是呀是呀,還有南昭解了萬凝膏案之急,雖最後讓那兇犯逃掉了,卻那之後,再無女子失蹤,南昭真是幫了我們一大忙!”
這邊,州府的幾位大人說着客套話,周仰看出南昭應付得疲倦,便招呼大家入座,他特地爲前來的賓客準備了歌舞表演。
南昭坐到離周仰最近的席位上後,身材妖嬈的舞姬隨着音樂步到中間的地毯上,衆位賓客皆被舞姬婀娜的舞姿吸引,不時發出讚歎聲。
南昭心不在舞蹈上,目光掃過周圍的賓席,沒見那元武。
想那廝也不會來,不知此刻正在背地裡謀劃什麼,她近來總覺得不安。
“好啊!”賓客讚歎的聲音,將南昭的注意力拉回到身前的舞臺上。
只見那領舞舞姬,一身單薄水紅色舞衣,身姿輕盈如魚,舞技超羣,且臉上雖戴着薄紗遮面,也能隱約看出,薄紗下的面容絕色,難怪會引起賓客這般轟動。
不過,南昭怎麼覺得這舞姬跳這段舞時,目光朝她這邊看了好幾次。
她又不是什麼美男子,要看也該看上方的九哥吧?
所以她就多留了個心眼,果然,這舞快要尾聲處,那舞姬突從袖子裡摸出一把短匕,直朝她撲來。
“小心!”周仰也早發現舞姬有益,同一時間從案前驚起。
而南昭見舞姬撲過來,因早有準備,所以冷靜自若,抓起面前的盤子往身前一擋。
舞姬的短匕刺在盤子上,不免有些惱怒,繼而收回重來,南昭經過這段時間的苦練,功夫早已張進不少,應對起來十分輕鬆,且她還看出,這舞姬雖然身手敏捷,卻毫無力道,一點兒都不像個殺手,她很快就發現破綻,不待王府衛上來,她便打落了對方手裡的兇器,將此女摁在了地上。
尋龍聽見宴會上有刺客,拔刀衝進來時,已失去了大展身手的機會,便帶着其他幾名王府衛圍在周圍,避免宴會上還有其他殺手存在。
“給我放開,你知道我是誰嗎?”被南昭摁在地上的舞姬吃痛的喊道。
南昭冷聲回答:“我管你是誰,就這點兒雞毛蒜皮的功夫,也敢行刺?”
這時,周仰推開擋在前面的尋龍,面色有些暗沉的道:“阿鳶!你簡直是胡鬧!”
聽到這個名字,南昭心頭一驚,她前一夜才聽到過這個名字,不是周仰的十四妹周鳶嗎?
她低頭問身下的女子:“你就是阿鳶?”
“正是本公主,你以下犯上,本公主要殺了你!”
“阿鳶!”周仰動了氣。
南昭慌忙將周鳶放開,這位十四公主一爬起來,恨恨的瞪着南昭,但看她皇兄動了氣,忙撒嬌的跑過去挽着他的手臂說:“九哥怎麼會認這麼個野丫頭當妹妹,阿鳶不準!”
衆人看到此,也大概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周仰爲了避免再鬧笑話,將二人叫到後堂,南昭得體的站在一旁沒說話。
周鳶則是一直又哭又鬧的。
“九哥久不迴天都,你都不知,皇后有多煩人,也沒人帶阿鳶玩!阿鳶都快悶死了!”
“我以爲九哥不回去,是父皇不準,原是九哥在外面有了野妹妹,忘了宮裡的親妹妹,嗚嗚嗚!”
野妹妹……南昭一頭黑線。
見過女人搶男人爭風吃醋的,還是頭一回撞見搶哥的。
周仰等她鬧得差不多了,才溫聲問:“你是偷偷跑來的?”
“不是!”周鳶一口咬定,好像怕他九哥追究下去,又拉開話哭道:“九哥,我不准你認這野丫頭爲什麼義妹!”
“阿鳶!”周仰不免責備道:“你來就來,竟當衆行刺,若傷到人怎麼辦?”
這位公主撇撇嘴,“哪兒有傷到人,就算傷到人,也是本公主受傷了,九哥,你瞧,阿鳶的手都被她給抓青了,她到底吃什麼長大的呀,勁兒那麼大!”
周仰嘆了一口氣,也是心疼,便叫人拿來外擦消腫去淤的藥,親自幫她用上。
南昭見眼前一幕,從來不知,那種出生好命的女子該是那般模樣,現在終於見到了,羨慕不已。
可她也知,自己羨慕不來,默默從內堂裡退出來,遇見尋虎過來找她。
“南姑娘!”
“怎麼了?”
“有客人找您?”
她有些吃驚,“找我嗎?”
“對,人我已帶過來了,就在前面的花園中。”
南昭不知來者是誰,但步伐卻下意識的走得很急。
到了花園內才發現,來的人是念婆。
“少夫人!”念婆風塵僕僕從青州趕來,身上還揹着包袱。
“念婆!”南昭走近,眼眶已紅,“如故他……”
“老身知道,老身便是爲此而來!”念婆埋着頭,佈滿皺紋的臉上皆是悲傷,她說:“半月前,少爺帶着柳姑娘來泰州前,便與老身交代了一件事!”
“如故他——對您交代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