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112
聞曄面上,透着藐視萬物的冷笑,“是我與她像,還是她的相,本就屬於我?”
南昭恍然退了兩步,雖然眼前的女子被上了枷鎖,但南昭任然可以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她靈身上浮現。
再看那綁着她的鐵鏈,也在不斷被這股力量拉扯,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小昭——我等了你三百年了!”這是黑山女子像說過的話,此刻,她又聽了一遍,終於明白了些什麼。
身後的呂東來他雷厲風行的上前來。
“呂道長,你要做何?”
呂東來回答:“決不能讓這魔頭解除封印,超度不了她,就讓她灰飛煙滅!”
超度不了她,就讓她灰飛煙滅……
殺心已起,周邊的黑暗籠罩得更深。
聞曄自然也聽到這一句,不過終究不是泛泛之輩,媚眼冷睨過來,“倒是要看你這小道士,有沒有這能耐!”
呂東來無視挑釁,少年的面孔,透着震懾妖鬼的堅毅之色,他道指之下,四道靈符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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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馭使雷霆!
只見靈符朝被束縛的聞曄飛去,但到了她跟前,卻憑空出現了一道屏障,將靈符阻擋在了外面。
呂東來立刻施法,欲爲自己的靈符衝破這道屏障,他靈敏輕盈的靈身很快幻化出強大的力量。
連旁邊的南昭都能感受到那炙熱的力量,於是退避躲藏。
最開始,呂東來的力量與聞曄的力量不相上下,僵持中摩擦帶光。
但沒多久,聞曄似乎乏了這種較量,眸光一冷,代表着她力量的黑光突然急速膨脹,將呂東來環繞其中。
“不妙!”南昭臉露驚懼,阻止道:“呂東來!快收手!”
可這道士滅聞曄之心太重,不但未有退避,還全力相博,很快,他被黑氣纏繞,滾落在地,口中還吐出一口鮮血。
靈身受損,非同小可!
南昭快速跑過去,引靈花之力幫他抵禦聞曄的黑氣入侵。
她的靈花之力對聞曄確實有用,但卻不足以除掉聞曄!
“哼!縱然是三百年前的你,耗盡所有力量,也只能將我封在此處,你個區區小道士,竟妄想將我灰飛煙滅?哈哈哈!”
她的黑氣在她身上圍繞着,像她的頭髮一樣,飄散在半空中。
南昭見過不少邪祟之氣,妖氣、鬼氣,但聞曄身上的這股氣息,卻是不難見到的。
她從前,一直不知,那個總藏在暗處窺探她的是鬼還是妖。
現在纔算知道了,她是人,一個可以起死回生的人。
不管是人還是鬼,力量到達某種程度,便被稱爲‘仙’,人仙、鬼仙,這世上倒也不少,但聞曄的力量顯然超越了這些,她是遁入魔道的鬼魔,她俯瞰衆生時,南昭只覺自己猶如螻蟻,只要她一用力,便能隨意置她死地!
呂東來已受傷,南昭也知自己傷不了聞曄,便用力扶起呂東來朝外面跑去。
“哈哈哈——”聞曄張狂的笑聲穿魂而來,她感覺自己已跑出去了很遠,那笑聲還彷彿在耳邊。
“小昭,再要不了多久,你我姐妹,就要重逢了——”
南昭不想去聽,她沒多久便看到歐陽宜坐在前面的地上,她扶着呂東來過去,聽到這小子虛力的說:“靈決……歸位……”
她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靈魂出竅要歸位,若肉身那頭無人再招魂,便要靠自己的能力回去!
她怎麼引靈花之力追到了這裡,便怎麼引靈花之力歸位。
一咒念罷,南昭從客棧的房間內睜開雙眼,差不多同時,房門也打開了,沈如故疾步從外面進來。
“南昭!”
一下子又消耗了頗多靈力,她只感覺四肢無力,一手撐在榻上,喘着粗氣。
她看向旁邊盤坐的呂東來和歐陽宜,還未說出心中所擔心的,沈如故便已告訴她:“他們都被你帶回來了!不過……”
“不過什麼?”
“未與你一同醒。”沈如故眸眼看過來問:“那邊發生了何事?”
南昭想到那傳聞中的曄仙的臉,心緒複雜說:“我見到聞曄了!歐陽宜的命符確實是個陷阱,爲了引我前去幫她解開三百年前靈女設下的封印,我差一點就犯下彌天大錯,將聞曄放出來了!”
聽到‘聞曄’這個名字時,對方沉着的雙眸起了波瀾。
沈如故自然明白,她說的‘見’是何意,所以都無需細問,便知她已清楚了什麼。
“柳葉葉,是聞曄的誰?”她問他。
聲音明明是輕柔的,可她的眼神猶如盤問。
沈如故從未對他解釋過柳葉葉的事,事到如今,也是時候說出來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
客棧的窗戶上雕的簡易的梅花樣,前不久南昭貼上去的封門符還在,此刻已失了力量。
房中,就快要燃尾的蠟燭火苗旺盛。
“幾年前,一位高人來到沈家,用一粒靈花之魄助我復生,在我恢復前世記憶之後,我便知道,靈女出生,靈祭一開,諸邪歸來,聞曄便是其中之一;預言說,她會以人身現世,爲了找她的在世肉身,我派沈家的商隊走遍了九州山河,卻未想到,她竟就在青州城、本公子的眼皮低下!”
當初沈如故突然帶她去妓院,見到柳葉葉時所表現出來的好,確實十分突然,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現在總算的明白些了!
“既然柳葉葉是聞曄的肉身,那柳葉葉就是聞曄嗎?”
沈如故搖頭,“聞曄這三百多年來,一直被困你前世封印她之地,她不可能去輪迴投胎,但她和她的信徒,有足夠的能力,去爲她復活做準備。”他轉過翩翩身姿,提醒道:“有的人一出生,就註定是爲了某個人而存在。”
就如周仰,帶着靈花之印出生,便註定前世與她有何牽絆。
“那你呢?”南昭從榻上下來,盤腿坐了許久,加上體弱,有些站不穩。
儘管如此,她依舊巴巴的望着他,生怕錯過了他的回答。
“我?”沈如故眸色遊離,猶如今夜的夜空,星光黯淡。“我是個早該死之人……”
南昭每一回聽到他說這樣的話,就心如刀絞,她撐着身體走過來,輕輕從後面抱住他的腰際,臉頰側貼在在他的背上,害怕失去的說:“不,我們都活着,是你告訴我,要好好的活着,成爲可以主宰自己命運的人!”
沈如故轉過身來,用那雙沉浮在黑暗中的眸子深深看她,對她說:“聞曄當年被小昭封印在小仙廟內,那小仙廟雖早就破敗,但守護廟宇的大榕樹一直生機勃勃在那,不久前,你也看到了,那顆大榕樹已死去。就算今日她引你去解封印你未如她所願,可是,待她自行掙破封印,也不會太久了……”
靈魂出竅那段時間,這種顧慮已在南昭心頭存在,這番話,便是應徵了!
南昭從前想要變強大,是爲了能好好活下去,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而現在,一個前世害得她靈魄散盡的大魔頭就要復活了!
她出神的說:“聞曄即使被封印,呂東來都傷她不得,還被她差點噬了魂……我必須得儘快收集更多的靈魄,才能與她抗衡……”
歐陽宜次日午時醒過來了,而呂東來卻一直昏迷着。
一行人這樣住客棧,實在引人耳目,考慮到呂東來的情況,沈如故提道:“呂東來魂魄受損,且還是被聞曄所傷,若非他身上有些道行,早就魂飛魄散了!”
飯桌上擺着店小二送來的飯菜,他們三人都沒有動過。
“是我害了呂道長……”歐陽宜雙手交織在一起,低垂着的頭,像有千斤重。
南昭不知,她是發自內心的位呂東來難受,還是爲她此刻的境地難過,總之,這畫面令人食不下咽,她乾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歐陽宜哭着說:“我靈身上滿是曄仙給刻下的命咒,只怕活着逃不開曄仙的掌控,連死了亡魂也不得超生了!”
沈如故對這女人向來都冷薄得很,並未有多少動容,相比較下,卻對呂東來的情況生出擔心來,他對南昭說:“這塢城城外往西北方向,有座三陽觀,觀中有處清泉都喚作固魂湯,聽聞喝下那固魂湯後,魂魄離身的人,也能慢慢好轉,興許那固魂湯對呂東來有用!”
正一頭霧水的南昭聽後,雙目多了些色彩。
雖說這呂東來性格頑逆,曾對她九哥下靈符,但她也知道這小道士人不僅不壞,還是一個一心正道之人,這一路下來,與他拌着嘴不少,卻從未真的討厭過他。
不提別的,就衝着他們有個相同的敵人,她對呂東來生死也該看重的。
“那我們還在等什麼,現在就帶他去吧!”
沈如故卻顧慮重重。
“城外到處的流民,外面不太平,那三陽觀是否還在都未知……”
南昭本想派孫小鵬跑一趟,但聽他這麼一說,雙眉一皺到了一起。
外面那麼亂,今日還是黑道凶日,孫小鵬他們還是留在塢城比較好。
“不然,再等一天?”
“我親自去一趟吧!”
南昭擡起頭,看向說話的沈如故,他又補了一句:“我已盡力幫他穩固魂魄了,但還是差那麼一點,這魂魄之事,並非兒戲,稍晚一些,就不可彌補,耽誤不得。”
“可是你走了,就……”
未等她說完,沈如故幫她補充道:“我走了,不還有你嗎!”
南昭慚愧的嘆了口氣,“連歐陽宜都知道,沒有你,我無能又蠢笨,什麼都做不好,你也清楚的,卻還是相信我……”
旁邊的歐陽宜聽了這話,卻收起了她從前的尖酸刻薄反駁道:“不,不是的,南昭,從前我恨你,是因爲我覺得你將我害得家破人亡,所以想方設法也要讓你難受。即便你保護我,送我爹的棺槨回雲州,我也覺你僅爲了找到道神的下落才如此做,對你毫無感激,可當日在九重山中,那麼多骨吱衝上來,你也一分沒有退讓,勇敢的把其他人護在身後,在荒村裡也是,我雖然不承認,但其實……你曾給過我力量和勇氣……”
“你不是什麼都做不好,你已比大多數人,都做得好太多了!”
那個大多數人,就曾包括她自己。
該慚愧的人是她,她爲了好一口氣,貿然聽信的道神之言,與曄仙有了瓜葛,最後害她父親慘死,自己也落得這般田地,卻將所有的錯,都怪在南昭身上。
以她那心高氣傲的心性,本不會想明白這些。
但對於死過一回的人來說,明白起來,卻也不那麼難了!
不過這番話,從歐陽宜口中說出來,南昭感覺怪怪的,一時不知要說什麼。
沈如故再次開口:“我稍後就上路,來回快的話,今夜就能趕回來!”
南昭不再猶豫不決,她點頭,親自下去幫他的馬餵了草料。
臨別前,她將沈如故送到客棧後門,見他要翻身上馬了,她不願見他離開的背影,就轉身往回走。
“小昭——”背後又傳來沈如故的聲音。
她停下腳步後,沈如故幾步跑到她身邊來,溫柔將她擁在懷裡輕聲說:“等我回來!”
“嗯。”
沈如故騎馬出城去了!
南昭不敢在下面多留,很快就回到客房內,歐陽宜正用熱帕爲呂東來擦洗臉脖。
她走過去,等對方擦洗好了,語氣嚴肅的說:“三陽觀離塢城有數個時辰的路程,如故最快也要後半夜才能回來,我們不能什麼都不做!”
歐陽宜略有疑惑,“你是指?”
“這塢城既是聞曄的封印之地,就算她一時出不來作祟,但別忘了,昨晚你感覺趴在窗外偷看你的東西!”
她說完,歐陽宜手裡握着的帕子惶然落了下去……